洛杉磯,炎熱的夏風中,天使孤兒院。
六歲的納吉尼唐手指瘋狂在桌子上敲擊着,他的神色焦急,眉宇間帶着煩躁,半個小時前,就已經來到天使孤兒院的他,此刻即將消磨心中最後的一絲耐性。
按照正常情況,威爾遜幫自己聯繫的那個叫做漢特的傢伙,早就應該和自己聯繫,但遲遲沒有響起的電話,這讓納吉尼的心情愈發的沉重和擔憂。
下午的陽光灑在納吉尼的身上,他那張稚嫩的臉上神色一陣變化。
他幾次想要打電話給威爾遜,但最終都被剋制住了。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從威爾遜那裡得知對方正在前往機場接機,而估算時間,如果一切順利,薩曼莎夫人現在應該在手術檯,威爾遜的心情應該和自己一樣焦急。
做人不能太過分,威爾遜能幫自己,納吉尼就已經很滿足了,他不想再這個時候還麻煩威爾遜。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幾乎在電話鈴聲響起的同一刻,納吉尼接通了電話:“喂,是漢特嗎?歐文怎麼樣?他停賽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就好像機關槍一樣從嘴裡吐出。
但對面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納吉尼,我是威爾遜。”
納吉尼一愣,他下意識長鬆了一口氣:“是威爾遜啊,薩曼莎夫人怎麼樣?手術順利嗎?等我這裡的事情解決了,就去看薩曼莎夫人,告訴她彆着急。”
但讓他心一沉的是,電話對面的威爾遜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沉默了許久。
這讓納吉尼的臉色發生變化,心中不由浮現出一種不好的想法,他臉上擠出一抹乾笑:“威爾遜,你別鬧,告訴我,你接下來要說的不是壞消息。”
電話的另一頭,威爾遜緊握着方向盤,可怕的力量將方向盤捏的扭曲,他咬着下嘴脣,幾乎要將嘴脣咬爛:
“抱歉,歐文死在最後一圈賽道上,漢特沒來得及阻止他,一個叫做肯尼的傢伙,在最後一個彎道從內線衝了出來,他撞到了歐文的保險槓。”
納吉尼沉默了,在知道歐文出現在職業改裝車大賽的時候,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墨菲效應就是如此,越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發生。
和他想的一樣,命運這個碧池從來沒有放棄針對自己,而這一次,這個碧池成功了,他從自己身邊帶走了至親之人,這個結果讓他心痛的無法呼吸。
納吉尼閉上了眼,他沉默了許久,強撐着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薩曼莎夫人呢?告訴我她沒事,你不是請了最好的醫生嗎?她一定痊癒了吧?”
歐文的死,對納吉尼唐是無比致命的。
這個打擊已經讓他的心臟承受不住,他迫切希望威爾遜能帶來一個好的消息,注入他那即將破碎的心臟。
但讓納吉尼無比絕望的是,威爾遜沉默了許久:“她死了,醫生沒來。死於一場爆炸,在我離開的時候。”
“哐當!”
電話從手中滑落,納吉尼彷彿泥塑一樣,呆呆的站在原地,璀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納吉尼竟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薩曼莎夫人死了,歐文也死了,一股異樣的情緒,逐漸從那顆破碎的心臟破土而出,彷彿這個世界不再有依戀,甚至感覺毀滅這個世界,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其實也挺好。
“咔嚓!”
門被打開了,壯碩的好似一堵牆的威爾遜,不知何時出現在天使孤兒院的門前,他身上綁着繃帶,神色沒有前幾天的意氣風發,此刻的他周身瀰漫着頹廢的味道,他站在那裡,就好像一條沒有用的肥老狗。
看着站在電話機前,那彷彿雕像一樣站在那裡的納吉尼。
不知爲何,他感覺此刻的納吉尼身上多了一種十分可怕的味道。
不同於自己的黑與惡,那是純粹的破壞和毀滅。
如果是以前,威爾遜會說些什麼,但現在他看着納吉尼沉默了許久,很多話噎在喉嚨,最終只剩下一句蒼白的道歉:“納吉尼,我很抱歉。”
僵硬的扭着脖子,陽光下從納吉尼的額頭劃過,一半黑暗,一半光明,那詭異的色調,讓此刻納吉尼身上多了幾分怪異和扭曲。
他沉默了片刻,他臉上勉強擠出一抹表情,從喉嚨中發出不似人類能發出的沙啞聲音:“應該不是意外吧?薩曼莎夫人和歐文都死在今天,這太巧合了。”
納吉尼希望威爾遜能說出他希望聽到的那個答案。
因爲這樣就能將一切推給命運那個該死的碧池,而不是他和他們的愚蠢。
雖然這種想法很自私,但納吉尼真的感覺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了,因爲這太痛苦了。
但威爾遜張了張嘴,他沉默了許久,他不想將事實告訴納吉尼,對方的狀態讓他很不安,威爾遜很怕納吉尼做出衝動的事情。但看着那雙昔日明亮的眼眸在這一刻黯淡無光,他最終嘆了口氣:
“我沒證據,但有九成把握這不是意外,納吉尼,我很抱歉。”
納吉尼笑了,他面無血色的臉色,帶着幾分蒼白無力,擡起稚嫩的手臂,納吉尼慘笑的指着外門:“滾。”
很平靜的一聲,但卻彷彿抽乾了納吉尼全身的力氣。
威爾遜抿着嘴脣,他看着納吉尼的臉色,眼裡閃爍的是愧疚和擔憂:“我就在門外,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叫……”
話音未落,納吉尼那幼小的身體,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瘋狂的喊道:
“滾!我讓你滾啊!”
尖銳甚至刺耳的聲音,帶着瘋狂和哀求
瞳孔收縮,那黑色的瞳孔在這一刻化爲暗金色的冷漠光芒,眼白充斥着血絲,好似一條條血色的小蛇在眼裡纏繞。
稚嫩的臉上,傳達着一種扭曲怪異的情緒,此刻的納吉尼,周身瀰漫着令人不安的氣息,他顫抖的身體,皮膚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威爾遜退後了一步,在納吉尼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危險,致命的威脅。
而且他無比確定這種威脅不是對方無意識散發的,而是納吉尼真的想要殺死自己,而且對方也有能力殺死自己,不過對方並沒有動手。
那顫抖的身體,不是在激活體內的那令人不安的力量,而是在壓制着這股力量,不讓情緒失控從而將自己殺死。
威爾遜退了出去,他關上了門。
而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刻,納吉尼釋放了自己,他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嘶鳴,那嘶鳴中帶着悲傷,憤怒,還有壓抑不住的悲傷。
周圍的動物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一隻只老鼠瘋狂的從陰暗的下水道逃出,美麗的北美大紅雀拼命的扇動着翅膀,一隻只家貓家狗發出躁動不安的悲鳴。
陽光下,一條純黑色大蛇,仰着脖子,發出無比淒厲的嘶鳴。
他很想哭,但蛇是沒有淚腺的,所以哪怕他在悲傷,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威爾遜坐在門口,他感受着背後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氣息和嘶鳴,沉默的點了根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漸漸也暗了下來,天使孤兒院內,那令人不安的氣息漸漸收斂。
許久之後,沉默的納吉尼走了出來,他看着門口這個壯碩的男人:“我要回去,這件事情別告訴米婭。如果可以,讓托萊多晚點回來。”
威爾遜站了起來,他身上的繃帶多了幾分血跡,之前的爆炸讓威爾遜受傷,本應該全面治療,但他簡單包紮了一下便回來了。
他看着納吉尼,臉上眼裡閃爍着愧疚:“納吉尼,我真的很抱歉。”
納吉尼搖搖頭,他擡起頭,稚嫩的臉上帶着冷漠:“叫我納吉尼唐,我們不熟。”
威爾遜苦笑了一聲,他明白納吉尼什麼意思,這件事情是他搞砸的:
“好吧,納吉尼唐,你要做什麼?別衝動,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交給我解決好嗎?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納吉尼停下來腳步,他瞳孔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淡漠的暗金色:“威爾遜,我犯了一個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事情是威爾遜搞砸的?
不!納吉尼很清楚,如果那天自己殺死了那個男人,一切就不會發生。
一陣風吹過,搖擺的吊燈下,納吉尼的影子扭曲怪異,彷彿一條令人不安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