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戀啊，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在羣星盡頭的空間中，夢神發出了一聲輕嘆。
他手中的羽毛筆在紙張上不斷的書寫着，將這句感嘆記錄下來。
作爲梅林和這個世界的故事的一個註腳。
在那賭桌上方的投影上，梅林死去時的景象，與他死去之後，朋友與親人的告別畫面在浮現着。
現場靜悄悄的，除了一些沒心沒肺的傢伙之外，其他人都維持着沉默。
能坐在這裡的都是真正的大佬。
他們能明白爲什麼梅林在艱難的挺過了和奧丁的戰鬥之後，還要選擇自我了結。
那個被視爲棋子的男人也許是真的累了。
他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最後的反抗。
然後一心求死...
就連賭桌上的兩位都沉默着，似乎是不願意對這結局發表意見。
“這情節還真是永不過時啊...”
在片刻之後，霸王低聲說了一句：
“誰能想象到，他走向死亡的過程，竟然這般精彩...說實話，我突然覺得這個遊戲，挺沒意思的。”
“你一開始就不該召開它。”
另一邊的死神也閉上眼睛，他語氣冰冷的說：
“我一開始就說了，這不是個好主意。”
“毀掉一些美好的事物，並不會給人帶來滿足，更恍若用沉重的命運做賭注...”
“別貓哭耗子了！”
霸王嗤笑一聲，他看着死神，他不屑的說：
“你不也玩的很開心嗎？你覺得這是一出悲劇，但別忘了，這悲劇也有你一份！”
“但如果是我要玩這場遊戲...”
死神反駁到：
“在遊戲開始前，我最少會問問他願不願意參加...你根本沒給他選擇的機會，不是嗎？”
“所以你是在指責我咯？”
霸王眯起眼睛，他說：
“你還想打一架？”
“是的。”
死神睜開眼睛，他語氣尖銳的說：
“要打就打，我絕對奉陪！”
“兩位！”
作爲遊戲裁判的宇宙長老攤開雙手，他對兩個火氣上頭的參與者說：
“梅林的選擇固然讓人感覺糟糕，但別忘了，遊戲還沒結束呢！”
“他活下來了，但又自殺了，所以，現在的結果...到底是他贏了，還是輸了？”
“當然是輸了！”
霸王拍了拍桌子，他理所當然的說：
“之前可是說好了，他要在奧丁的攻擊下活下來纔算贏！”
“他活下來了！”
死神說：
“我們眼睛還沒瞎，這裡坐着的所有人都不會錯誤的判斷戰鬥是不是結束，他確實贏了。”
“這個還有待討論嘛。”
霸王還想反駁，他想拖延一下時間。
但卻引來了一些觀衆的不滿。
在一聲咆哮中，一個如鵝蛋一樣的玩意砸在了霸王腳下。
代表着觀衆不滿的噓聲也在這一刻如風暴一樣響起，甚至有幾個脾氣暴躁的老哥已經站起身，在擼袖子準備抄傢伙了。
這讓霸王臉色變得很難看，最終，他無奈的聳了聳肩。
他說：
“好吧好吧，他贏了，行了吧！”
“既然贏了，那就按規矩辦事！”
死神看了一眼裁判，後者頗有些不捨的回望着背後的羣星。
說實話，他還沒玩夠呢。
宇宙長老大概是這裡的所有人裡，唯一一個專注於遊戲本身的傢伙了。
而對於資深老賭狗而言，眼睜睜的看着一場遊戲以流局收場，這毫無疑問是最難受的事情。
“要不，再來...”
高天尊看了一眼霸王，又看了看死神。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把冰冷的羣星戰鐮就呼嘯着紮在了高天尊腳下。
寒氣四溢，幽魂翻滾，還有如持鐮死神一樣的幻影在周圍飄來飄去，發出尖銳而恐怖的嘶鳴。
讓宇宙長老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吧，好吧。”
他後退了一步，讓自己離那戰鐮遠一點。
他左右看了看，裝模作樣的輕咳了一聲，然後用一種嚴肅而莊重的聲音說：
“那麼既然如此，在徵得兩位的同意，並且再沒有其他人的反對的情況下，又經歷過了一輪加賽之後，確實該宣佈遊戲結果了。”
說到這裡，裁判扭頭看向觀衆席，他說：
“按照目前的協商結果來看，雖然很出人預料，但梅林.萊利確實滿足了三項條件之外的第四項勝利條件...”
“他贏了！”
“有人反對嗎？”
宇宙長老環視一週，他磨蹭了好幾秒鐘，並沒有人站出來反對，高天尊嘆了口氣。
他說：
“好吧，那我宣佈...”
“遊戲結束！”
“梅林.萊利，贏！”
高天尊擡起手，他的手指輕彈。
“按照加賽約定，雙手立刻抽離所有留在此方宇宙中的力量。”
“嗡”
數道光芒在羣星盡頭一閃而逝，只留下了幫助宇宙繼續衍生的黑白光。
“已經融入宇宙的那些力量，也要被立刻切斷。”
裁判又一次說到。
就如某種瑜令生效，坐在賭桌兩側的死神和霸王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白霜與鳳凰分別是這兩人暗藏於衍化宇宙中的力量真髓，在被徹底切斷之時，就如十指連心一樣的痛。
但還沒完。
“駐留在此方宇宙中的觀察者立刻召回！”
高天尊的聲音又一次在羣星盡頭響起，兩道破碎的光芒出現在賭桌前。
帶着帽子，身穿藍色披風的魅影陌客，還有帶着兜帽，手持法杖的至尊法師從那光芒中走出。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
至尊法師回頭對賽伯點了點頭，然後在桔色魔法符文的跳動中離開了這個地方，原地就只剩下了陌客一個人。
那些看向他的目光都相當玩味。
這裡可沒有什麼真正的蠢貨，而這遊戲的終局會演化到現在這個情況，都是因爲梅林提前知曉了所有的勝利條件。
有人在幫他作弊！
這一點毫無疑問。
“你...出賣我們？”
霸王冷聲說：
“我當時找你來幫忙的時候，可真是瞎了眼！”
“別這麼說嘛，賽伯。”
陌客倒是不怎麼在乎霸王的威脅，他聳了聳肩，說：
“各爲其主而已。”
“當時你要是不那麼固執，哪怕象徵性的給狄克閣下發張邀請函，現在不就沒這麼多問題了嗎？”
“哼。”
賽伯很不爽的哼了一聲，在大庭廣衆之下，他也沒和陌客多說太多。
他低聲說：
“等這事完了，我自然會去和狄克好好‘聊一聊’的。”
魅影陌客點了點頭，他轉身走入觀衆席，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的活已經幹完了。
“羣星封閉！”
高天尊回過身，朝着前方的星海舉起手。
在五指晃動中，源自這羣星盡頭的光芒驟然收攏，就如熄燈一樣。
這方宇宙與外界聯繫的唯一通道也被封閉，就如被放入了一個封閉的雞蛋殼裡。
外界的事物再難以影響到蛋殼內部的孕育。
“沒了我們的影響，它衍化完整的速度會越來越快。”
死神看着眼前破碎的賭桌，他輕聲說：
“那些遲遲難以誕生的強大力量，會很快顯出端倪，無限寶石、神速力、平行世界、混亂的時間流，還有那些難以自我誕生的偉大事物...”
“五大神明在這方世界的投影，以及與他們有關係的那些生命或者物質。”
“它將趨於完整，直至最後宇宙熔爐的真正點火，讓這方宇宙混亂的第一紀元結束，第二紀元開啓...”
“那不會很遙遠了。”
“呵呵。”
霸王也點燃了一根雪茄，他輕笑道：
“梅林竭盡一切所保護的，也將在那時候迎來終結。”
“不管這方宇宙的衍化完成時這世界會多麼混亂或者多麼璀璨，它們都會在宇宙熔爐燃起的火焰中迎來終末...”
“就像是一個大型系統的試運行，那些用於測試的數據跳動的多麼絢麗都沒有意義...”
“他說的其實是對的。”
“他們都是活在宇宙之夢中的幻影...自由，奇蹟...”
“他所贏得的，也不過是將末日到來的時間稍稍延遲了一些。”
這位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嘆了口氣，他不再去看那片搖曳的羣星。
他說：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都是一羣混蛋，但...犧牲，與選擇，這方宇宙是一艘諾亞方舟...”
“他有他的麻煩，我們也有我們的災難，我們只是更強大一些的梅林...”
“我們也有要保護的人啊。”
“啪”
霸王站起身，他整了整衣服，看向高天尊。
他說：
“主宇宙起源之牆那邊戰況如何？”
“毀滅女神正在組建毀滅軍團呢。”
高天尊擺弄着一個類似於通訊器的東西，對霸王說：
“正義聯盟和綠燈軍團在第17扇區迎擊萊克斯.盧瑟統帥的先鋒軍，而反監視者正在試圖突襲地球本部，雙生宇宙那邊派來了援軍，但抵抗的很艱難。”
“處於蒸汽時代的一個平行宇宙已經被摧毀了，其他平行宇宙也在面臨着戰爭的威脅。”
“哦，對了，還有由迦可汗也從起源牆上下來了，他正在宇宙裡尋找你，打算爲他兒子和他的新神國度報仇呢。”
“嘁，一羣雜碎！”
霸王哼了一聲，他說：
“不用在意，時間應該足夠，等這個宇宙衍化完畢，把所有人都轉移過來之後，我再去和他們好好算賬。”
夢神沒有參與到這場討論裡。
他的圖書館位於多元宇宙的神秘之處，這場正在發生的戰爭影響不到他。
他握着鵝毛筆，正在記錄着這個故事的轉折。
他寫下了一句話。
“他倒在荒蕪而孤寂的世界表面，躺在最愛的人們懷中，他的靈魂在脫離軀體，他受到了感召，這個做下了偉大之事的男人已經很疲憊了，他迫切的需要休息一下。”
“破蘇的光芒在閃耀着，他閉上眼睛，勾勒出最後一絲笑容。”
“梅林死了...”
“等等！”
就在夢神落下筆的那一刻，一直維持着沉默的死神突然指着高天尊手邊的盒子。
他說：
“剛纔那骰子是不是動了一下？”
“嗯？”
高天尊和霸王同時低下頭，他們看着放在盒子裡的命運骨骰，那東西還是和之前一樣安靜的放在那裡。
但在那骨骰表面，有一絲還在跳動的破碎光弧。
像極了它被擲出去之後落地時的樣子。
“誰動了它？”
霸王回頭看着身後的觀衆席，他喊到：
“這玩笑可不好笑！”
“不是他們！”
高天尊拿起命運骨骰放在眼前看了看，他嗅了嗅骨骰上殘留的氣息，然後面色詫異的回頭看着已經被徹底封閉的羣星。
他尖叫到：
“氣息來自這宇宙裡...”
“梅林！”
“那傢伙還沒死！是他丟出了骰子，我們上當了！”
“快！重新打開它...”
“唰”
高天尊的話音落下那一瞬間，骰子上跳動的幻象也徹底消散。
就如弧光閃耀，又如時間暫停。
幾秒鐘之後，在這方一切開始的地方，夢神突然眨了眨眼睛。
從失神中驚醒，他看了一眼還在和高天尊說話的霸王，以及面色平靜的死神，還有身後聒噪的觀衆們。
他搖了搖頭，拿起鵝毛筆，繼續在故事裡寫到：
“破碎的光芒在閃耀着，他閉上眼睛，勾勒出最後一絲笑容...”
“梅林死了...”
“嗯...”
夢神皺了皺眉頭，他似乎遲疑了幾秒鐘，然後手指輕動。
他把最後那句話改了改。
“梅林，死了嗎？”
—————————
“啪”
神秘屋裡，正在整理大廳的玄蘭突然失手打碎了一個花瓶。
靈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明白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玄蘭皺着眉頭站起身，她拿出腰間的手鈴，喚來幽靈僕人將那打碎的花瓶收攏起來。
她自己則走到了神秘屋的窗戶邊。
這間房子此時正矗立在梅林之前的房子廢墟上，作爲孩子們最近一段時間生活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說梅林死了。
但玄蘭是不相信的。
梅林答應過她，他一定會回來的。
玄蘭相信這一點。
在靈體眼中，窗外的風景和以往沒什麼不同，經歷了一天的騷亂之後，這座城市似乎終於累了。
它在安靜中走向休眠，就如滿身傷痕的巨獸，在休息中得到活力。
玄蘭看着頭頂的星空。
常人很難看清的星河在玄蘭眼裡沒有遮擋，她看着那些星星...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但又像是有些微微的變化，在感官敏銳的生命的感知中，這個世界似乎變得更鮮活，更真實了。
“用英雄之血澆灌的自由...”
玄蘭摘下單片眼鏡，一邊擦拭着，一邊輕聲說：
“也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