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
大廚房。
作爲賈母口中的‘中等人家’,上上下下也有近千人,簡直就是一個小朝廷,作爲這個小朝廷的上層,賈母等主子自然不可能和下人吃喝在一起,於是就有了大廚房和小廚房之分。
主子們的飲食由小廚房安排,而人數最多的下人們就交給大廚房來辦理,銀錢統一走榮國府‘公共賬戶’,大幾百人每天的吃喝是一筆很大的開支,稍稍做點動作,那撈出來的錢絕對讓任何人眼紅心熱。
這也是爲什麼邢夫人幾次想要搶奪王夫人管家權的關鍵:財帛動人心啊!
誰掌握了管家權,安排自己的心腹,做做手腳,日積月累之下,每月都有一筆可觀的體己錢入賬,主子吃肉,爲主子辦事的心腹自然也不會幹看着,膽子小的跟着喝湯,膽子大的有手段的直接二一添作五,也大魚大肉的吃了起來。
所以說,榮國府的大廚房真是兵家必爭之地,能夠在這裡站住腳的,又豈是善茬,必然是根基深厚之人。
歐文儘管也算是榮國府主子行列,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連日常飲食都被邢夫人打發到了公中大廚房來,地位不言而喻。
前兩年尚好,衆人還摸不清狀況,不知道賈赦的態度,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三年一過,衆人見賈赦是真不在乎這個兒子,親爹都不在乎,那還有什麼好說道的,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更可況歐文作爲庶子,到底有份例在那裡擺着,怎麼也比蚊子強多了。
“周嫂子,周嫂子,不好了。”
一個小丫鬟飛奔而來,揚聲叫道。
周嫂子不悅的喝道:“什麼事這般號喪?”
小丫鬟氣喘吁吁的說道:“琮三爺去大老爺院子了。”
“我當是什麼事呢?”
周嫂子斜着身子,不屑的一笑:“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難道他還敢去告狀不成,這個時辰,大老爺只怕還在和衆位姨娘高樂呢,估計他連門都進不。”
“他已經進去了。”
小丫鬟連忙補充道。
“恩?”
周嫂子眉頭一皺,隨即鬆開,不以爲意道:“進去了又能怎麼樣?只怕沒等他開口,先是一頓板子,再說如今是太太管家,就算大老爺知道了,只怕也懶得開這個口。”
“可不是這個道理嘛。”
其他人紛紛賠笑附和。
周嫂子這般託大,自然是有底氣的,她是王夫人的心腹,在這大廚房雖然算不上爲首的,但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至於爲什麼不是爲首的?
媳婦上頭還有婆呢?賈母尚在,又是從媳婦辛苦熬過來的,豈會不知道大廚房的好處,這榮國府內內外外的要害所在,都掌握在賈母心腹手中,王夫人現在只能跟着喝湯呢。
衆人的附和讓周嫂子極爲得意,冷笑一聲:“哼!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麼浪來!這次還算好的,既然他這麼不識趣,以後有他的好處呢。”
榮國府,東院。
歐文邁步走了進去,頓時一陣陣淫靡之聲傳來,讓歐文心中感嘆一聲:“城會玩,古代雖然沒有各種日系導師孜孜不倦的製作各種函授教材,但是這些大戶人家的內宅,那玩的套路可比日系導師還厲害,別人是假?父子一家親,隔壁寧國府那是真?父子一家親。
榮國府雖然比不上那邊奔放,但是咱們這位璉二爺深受寧國府那邊薰陶,沒少玩真?兄弟一家親、真?叔侄一家親,即便做父親的賈赦各種看不上他,經常動輒打罵,他還是一個勁的往上湊,想要偷偷和父親的衆位年輕漂亮的姨娘交流,藉此親近自己的父親,實現弱化版?真?父子一家親,這份執着也真不容易……”
心中如此想着,歐文面色不由古怪起來,因爲迎面走來一個衣衫輕薄、面色紅潤的姨娘。
“琮哥兒,你來啦。”
“這是秋桐姨娘。”
“姨娘好。”
經過丫鬟介紹,歐文頓時知道這位主是誰了,淡淡的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其果然姿色不俗,只是眼中泛水,一看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
沒錯,這位主就是賈璉多年辛苦努力的攻略對象之一,日後被賈赦親自賜給自己的兒子,變相接受父子一家親的那位姨娘。
“琮哥兒三歲了吧,長得可真俊俏呢。”
秋桐見歐文小大人一樣,忍不住伸手想要捏歐文的臉,頓時一股濃濃的不可名狀的事後氣息撲面而來,讓歐文眉頭緊皺的側身避過。
“老爺可在?”
“進來吧。”
秋桐先是一愣,隨即面色通紅,恨恨的瞪了歐文一眼,冷冷說了一句,轉身掀開簾子,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歐文也不理會,從容的走了進去,就見賈赦斜坐在那裡,兩旁侍立着五個姨娘,姨娘旁邊還有丫鬟,當真是大大的後宮。
“兒子給老爺請安。”
歐文躬身施了一禮。
“恩。”
賈赦接過秋桐捧來的茶杯,喝了一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這早晚過來有什麼事嗎?”
歐文一本正經的說道:“回老爺,有事,而且是大事。”
“大事?”
賈赦斜了歐文一眼,嗤笑道:“你小小年紀能有什麼大事?”
歐文反問道:“祖宗入夢,算不算大事?”
“祖宗入夢?”
賈赦一怔,隨即怒聲道:“你可想好了再說,這種事情你要是敢亂說,仔細你的小命。”
“我知道。”
歐文淡定的說道:“這種事情誰敢亂說,不過祖宗之命,琮不敢不從,不得已這纔來驚擾老爺,還望老爺恕罪。”
“你且說來。”
“是。”
歐文緩緩說道:“昨夜夢中,有一個身穿道袍的老者飄然而至,自稱是榮國公賈源,攜我手飛天而上,直入青冥,過三十三重天,抵達一處宮殿,上書兜率宮三個大字。”
“慢着。”
賈赦冷笑道:“你小小年紀,竟然會扯謊了,你尚未進學,又如何認得兜率宮三字?孽障!你到底是受何人教唆,敢大言欺世,意欲何爲?還不快說!”
“老爺,可否借紙筆一用?”
歐文依舊淡定,他之所以借用榮國府賈源的幌子,就是因爲這個年代祖宗有靈通行天下,即使賈赦再怎麼混蛋,也不會一言不發就否定祖宗託夢之說。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釋。”
賈赦冷哼一聲,吩咐道:“筆墨伺候。”
在衆姨娘閃爍的目光中,歐文踱步上前,提筆蘸墨,在潔白的箋紙上寫下‘兜率宮’三個大字,他好歹穿越了好幾世,全是古代,又有過目不忘之能,真想扮成古人,不要太輕鬆。
“好字!”
賈赦近前一看,頓時大驚,他雖然不愛讀書,但到底受過精英教育,又喜愛金石玩器,對於書法自然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見歐文寫出的三個字,氣韻流暢,清新飄逸,頗有大家氣象,不由自主的叫起好來。
“老爺既然說好,想必也明白我沒有受人教唆了。”
歐文放下筆,淡淡笑道:“言語好記,可這一筆字,又豈是別人教唆的成的。”
賈赦驚疑不定的說道:“你,到底爲何,你且細細說來。”
“進了兜率宮,老祖宗帶我向一位長髮白鬚的老人叩首,口稱:太上道祖。”
“太上道祖?”
賈赦和衆姨娘丫鬟全部懵逼了,見歐文竟然說出了太上道祖的名頭,真真是震的他們五葷三素,這可不是後世那等沒有信仰的年代,作爲土生土長的道教老大,太上道祖的名頭威懾力十足。
“正是太上道祖。”
歐文心中發笑,嘴上卻極爲肯定的說道:“道祖伸手在我頭頂撫弄了一下,當時就有無數玄妙映入心中,讓我一竅通來百竅通,儘管我沒有上過一天學,沒有寫過一個字,可已經無需再上學讀書練字了。”
“天啦!”
有一位姨娘被歐文的故事驚得叫出聲來:“這是醍醐灌頂啊。”
“錯!”
歐文反駁道:“醍醐灌頂是佛家的說法,我是道家嫡傳,此乃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這樣說來,琮哥兒以後是準備和西府敬老爺一樣,出家修道了?”
秋桐不忿,語帶譏諷道。
“修道是肯定的要修道的,這輩子都只會修道。”
歐文頷首道:“事實上這也是我要見老爺的目的之一,但我乃道家嫡傳,修的是長生大道,豈是玄真觀那羣野狐禪能比擬的。”
賈赦驚疑不定道:“你真要出家修道?”
“正是!”
歐文早有腹案,肯定的說道:“兒子得祖宗厚愛,引薦於太上道祖,此乃無上仙緣,豈可辜負,修道成仙是必然之事,還望老爺成全。”
“這,這……”
賈赦已經麻瓜了,似信非信,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爺不必爲難,我年紀尚小,且又有老祖宗的吩咐要辦,如今只會在家中修行,等到完成老祖宗的吩咐,功德圓滿後,我纔會真正出家,到那時節,餐風飲露,朝遊北海暮蒼梧,纔是吾輩之路。”
“老祖宗有何吩咐?”
賈赦此刻已經有七成信了,歐文的言談舉止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即使他從不理會這個庶子,但也知道他僅僅只是個三歲稚子,從未離開過,也沒有任何途徑接觸到這些東西,除了仙緣外,別無解釋。
“老祖宗吩咐,如今玄門正宗不顯,致使歪門邪道猖獗,亂我玄門氣運,遂授我天書一卷,叫我謄錄下來,流傳出去,好叫世人知道,世俗之外,隱世仙人的真正面貌,揚我大教威名。”
歐文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天書?可是修仙之法?”
賈赦急聲道:“快快寫來。”
“不!”
歐文搖頭道:“此天書非彼天書,這本天書講述的只是隱世仙蹤,一些仙人的傳奇故事,蜀山是太上道祖這一脈的傳承,因此書名:蜀山劍俠傳,全篇兩百萬字,老爺讓我如何快快寫來?”
“傳奇故事,蜀山劍俠傳……”
賈赦聽說不是修仙之法,頓時露出失望之色,懨懨的說道:“你想我如何做?”
“老爺何必失望。”
歐文此行正是爲了借賈赦的虎皮,自然要調動他的熱情,笑道:“雖然沒有修仙之法,但對老爺卻大有好處。”
“哦?”
賈赦精神一震:“有何好處?”
“一來,此事乃是老祖宗的吩咐,我們做子孫的唯有遵從。”
歐文時刻強調這一點:“二來,這本蜀山劍俠傳乃是一本天書,記載的是隱世仙人的傳奇故事,一旦發行,勢必引起世人爭相觀看,老爺難道想不到其中的好處嗎?”
“你是說賣書?”
賈赦恍然,露出不以爲意的表情:“這能賺幾個銀子?紙張本來就貴,這又不是四書五經,那些窮酸又有幾個會買,想要靠這個來賺銀子,實在異想天開了。”
“老爺大氣。”
歐文拍手笑道:“連成千上萬兩銀子都不在乎,真不愧是我榮國府的當家人,竟然如此,賺的銀子不如就交給兒子吧……”
“什麼?”
賈赦失聲叫道:“成千上萬兩銀子?你沒有說錯吧?”
成千上萬兩銀子夠他買多少小妾了,要知道日後他強要鴛鴦不得,賈母給了他錢,在外面買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也只要八百兩啊。
“這個怎麼會錯呢。”
歐文所求不在此,哪裡在乎這些錢財,也不隱瞞:“這還只是保守的算法,如果老爺願意用心經營,一年的利潤還不知道多少萬兩呢。”
“怎麼經營?”
賈赦呼吸都粗了,周圍侍立的姨娘丫鬟比他更誇張,各個眼神火熱的死死盯着歐文,真真是財帛動人心。
“先說賣書所得,這本書可足足有兩百萬字,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本,分開來賣,一本10萬字,足可以分成20本,內容我可以保證,絕對精彩,只要老爺出面,讓人宣傳一下,絕對會非常火爆,這其中的利潤絕對不是老爺想象中的那麼微薄。窮酸書生雖然不見得買得起,但有錢人家可也不少啊。”
歐文分析道:“這還是小頭呢。”
“那大頭呢?”
賈赦沙啞的聲音傳來,歐文看了眼睛都紅了的賈赦,心中笑道:“不怕你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