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
榮慶堂。
“荒唐!不行!”
聽到歐文的話,衆人目瞪口呆良久,賈母終於回過神來,斷然喝道:“琮哥兒,你不要在這裡胡說,這裡沒有你什麼事情,你退下吧。”
開玩笑,林家五代列侯,又是一脈單傳,財富只進不出,這麼多代積攢下來,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林如海是探花出身,又坐到了油水最豐富的巡鹽御史的位置上,林黛玉可是林如海唯一的女兒,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富貴(更關鍵是絕戶財),這樣的才貌,又是親上加親,賈母實在找不出比林黛玉更適合自己心肝寶貝賈寶玉的了。
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兩個玉兒的事情,她已經唸叨了好幾年,甚至在林黛玉母親過世後,就迫不及待的派賈璉將林黛玉接來,爲的就是怕產生變故。
現在歐文竟然想要截胡,要接林黛玉入重華觀,那是說什麼她都不肯答應的了。
“老太太慎言!”
歐文對着羞澀不解的林黛玉微微一笑,意識星海中被封禁缺了右眼的元神隱隱有所異動,這番動靜讓他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這可是太上道祖的法旨,也是先代榮國公老祖宗的吩咐,老太太難道要忤逆祖宗,悖逆上蒼不成?”
“孽障!孽障!”
賈母被氣的渾身顫抖,指着歐文罵道:“你不要在這裡和我胡纏,你以爲隨口說說就能讓人相信這是上天的旨意?玉兒是我嫡親外孫女,她母親剛剛沒了,背井離鄉到了我這裡,不跟着我這個嫡親的祖母,卻去你那什麼道觀,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這麼說來,老太太真是疼愛林姐姐呢。”
歐文似笑非笑道。
“琮哥兒這話說的,老太太不疼愛林姑娘,誰疼?”
王熙鳳換過一身素服,掀簾子進來,皮笑肉不笑道:“難道靠你這個小表弟嗎?這話說出去也忒不好聽了。”
“既然如此,我問一聲。”
歐文不以爲意的笑道:“老太太催了一遍又一遍,將林姐姐接過來了,卻連林姐姐的住處都沒有準備好,還要現派人去收拾,這種疼愛只怕也太敷衍了。”
“混賬!”
賈母被擊中痛處,臉色一白,一把摟過林黛玉,又哭上了,語句不離她可憐的敏兒,把林黛玉也帶的哭個不住。
“外祖母,我不去道觀,你不要傷心。”
林黛玉抽噎的說道。
“好好好。”
賈母一連聲的叫好:“還是我的玉兒心疼我,不像有些混賬忤逆的東西,成天就知道給我惹事,弄得家宅不安的。”
林黛玉聞言,淚眼朦朧的看向歐文,卻見歐文毫不動容,依舊對着她微微一笑,心中頓時不悅,心道:“這人好生無禮,將老太太氣成這樣,竟然還是這幅模樣。”
脖子一扭,林黛玉看也不看歐文,將頭埋在賈母懷中,任由賈母輕拍着她的身子,直接表明了她的態度。
“琮哥兒,你看,林妹妹也想跟着老太太呢。”
王熙鳳打圓場道:“再說,你說的不對,老太太既然三番五次催着林妹妹過來,豈會沒有給林妹妹準備住處……”
賈母聞言,立刻接話道:“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裡,把玉兒暫且安置在碧紗廚裡。等過了殘冬,春天再給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
“哎呦!”
王熙鳳一聽,頓時拍手道:“到底是老太太的嫡親外孫女,這樣的安排簡直羨慕死了我們了,我就說嘛,老太太之前一直不讓我們安排林妹妹的住處,原來早想好了這一出,老太太也忒偏心了點,這樣的好事,也從來不想着我一點。”
賈母作爲兩府的最高掌權者,能夠住在賈母旁邊,在這個時代來說,的確是對林黛玉的十二萬分的重視了。
“你這個鬼靈精。”
賈母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又被王熙鳳幾句話捧得樂開了懷,打趣道:“如果璉兒放你,你也可以過來睡,就怕你們年紀輕輕的,捨不得。”
“老祖宗~”
即使以王熙鳳的潑辣,此刻被賈母這般打趣,也不禁紅了臉,嬌嗔不依道:“我有什麼捨不得的,既然老太太恩典,我現在就讓平兒回去收拾,今晚我也湊到老太太身邊沾沾福氣。”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賈寶玉換好衣服,也走了進來,裡面笑聲不斷,不由湊上自己的大臉來湊趣。
賈母瞥了淡笑不語的歐文一眼,將剛纔的笑話說了一遍,這不說還好,一說賈寶玉就真的上心了,只見他拍手叫道:“好好好,就該這樣,鳳姐姐你快去叫平兒姐姐收拾,今晚咱們都睡在老太太這裡,好熱鬧呢。老太太,你就答應我嘛,答應我嘛~”
“好好好,依你,依你就是了!”
賈母拍着大臉寶的身子,寵溺的說道。
“寶玉,不要胡鬧,有林妹妹在這裡陪你就行了,我可不好過來。”
王熙鳳見賈寶玉當真了,也不敢再調笑了,真要答應過來,那賈璉的臉就真綠了,在這個至親都要守禮的時代,他們兩個雖然即是叔嫂又是姐弟,但萬萬不敢這麼胡鬧。
“不嘛~”
王熙鳳可是金陵十二釵之一,絕絕對對的大美人,更別說還有平兒這個俏丫頭,作爲‘天下第一淫人’的絳洞花王,見到有機會和王熙鳳、平兒這麼親近,早就那火燒心了,竄到王熙鳳身邊,猴向鳳姐身上,扭股糖似的廝纏。
這樣的情景,除了沒有吃胭脂,和當日賈寶玉纏着鴛鴦何其相似,也就是賈璉沒有當面看到,不然他的臉絕對綠了,後世有人推測王熙鳳和賈寶玉之間的距離可能比想象中更近,負數的概率也是非常高,看到這一幕的歐文表示,這絕逼不是胡猜亂想,而是有事實根據的……
“噗嗤!”
歐文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你還不離了我這裡,在這裡混笑什麼?”
賈母臉色一板,沉聲喝道。
“我笑寶二哥好生無恥!”
歐文笑道:“也笑咱們賈府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琮弟,這話是怎麼說?”
賈寶玉一怔,鬆開了盤根的雙手,委屈的看向歐文。
“住口!”
王熙鳳自然明白歐文話中含義,俏臉漲紅,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遠離了賈寶玉,而賈母捂着胸口,厲聲叫道:“賈琮!我的寶玉怎麼無恥了?咱們賈府怎麼沒有規矩了?如果你今天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就舍了這張老臉,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到御前告你忤逆不孝!”
“老太太息怒。”
王熙鳳等人何曾見過賈母這等猙獰的模樣,被嚇得跪了下去,就是賈寶玉也收起了委屈的表情,一臉震驚。
“老太太真不明白?”
歐文可不管賈母的威脅,淡淡笑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寶二哥如今多大了?不僅一直在內帷廝混,現在竟然還要和嫂子一起睡,這要是傳揚出去,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指着咱們的脊樑骨了。”
“寶玉只是開玩笑,何曾真要如此……”
賈母氣勢頓時一滯。
她哪裡不明白賈寶玉種種混賬之處,只是一來賈寶玉天生奇特,竟然口銜寶玉而生,明顯是有大福氣之人。
二來賈寶玉長得和她死去的丈夫最相似。
三來她老了,如今也只想縮在賈府裡面享清福,連一概人情往來都推給了王夫人,僅有的會面,別人也不會當着她這個國公夫人的面,說這些讓她下不來臺的話,所以她也就樂得裝作不知,只是一味的溺愛賈寶玉。
現在碰到歐文這個不給面子的人,戳破了皇帝的外衣,頓時讓賈母無言以對。
“寶二哥是不是這樣,你心中難道沒點數嗎?”
歐文冷笑,繼續補刀:“林姑父何等人,林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但是在老太太一再要求下,還是忍着骨肉分離之痛將林姐姐送了過來,爲的什麼?還不是因爲老太太是林姐姐嫡親的祖母,以爲老太太可以好生教養林姐姐,可不是送來給老太太當貓兒狗兒,任由老太太丟給寶二哥這樣的人來糟踐的!
林姐姐堂堂巡鹽御史的千金小姐,到了偌大的榮國府,竟然沒有棲身之所,還要和一個已經七歲的表哥混在一起,這簡直是將林姐姐的清白閨譽踩到爛泥裡去啊。
老太太不管打的什麼算盤,僅僅這一手,就徹底辜負了林姑父的一番心血,真不知道探花出身的林姑父知道了,會不會氣的吐血,大呼所託非人呢?”
“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又暈了過去,快去請太醫啊。”
“嗚嗚嗚……”
新來乍到的林黛玉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又被歐文的話狠狠刺激了一番,頓時趴在那裡哽咽起來。
古代本就早熟,而紅樓夢的世界,更是早熟的不可思議,別看林黛玉只有區區六歲,但心智已經不低於少女了,歐文所說的話,她全明白,這些都屬於常識性的東西,原時空中,沒有人提,林黛玉也只能和飲食習慣一樣入鄉隨俗,但此刻被歐文當衆揭破,又提到林如海,心中自然委屈萬分,對於賈寶玉和賈母都有些意見了。
千金小姐的閨閣清譽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旦受損,稍微剛烈一些的女子,甚至會選擇自殺,原時空中,林黛玉爲什麼會病死在瀟湘館,一來是榮國府侵吞了林家的絕戶財,不能放林黛玉出去,二來林黛玉已經沒有後路,只能非賈寶玉不嫁了,在發現最後的路也沒有了後,失去了最後一絲求生的慾望罷了。
“林姐姐,來,隨我去瀟湘館吧。”
歐文也不理會賈母這次是真的被氣暈了,走到林黛玉的身邊,溫聲笑道:“此乃仙緣,林姐姐不必推辭。”
“我,我不去。”
林黛玉有些害怕,連連後退,歐文雖然替她揭破了一些隱秘,但小小年紀竟然這般大逆不道,將老太太氣暈過去,在林黛玉的眼中,更不是一個好人……
“琮弟,你太過分了,將老太太氣暈過去。”
賈寶玉本來還趴在賈母那裡哭,見歐文這般的動作,連忙跳到林黛玉身前,攔住歐文,怒聲道:“更過分的是,你竟然要將林妹妹帶走,我不同意。”
“……”
賈母在鴛鴦等人的救護下,剛剛清醒過來,就聽到賈寶玉這種‘孝順’的話,眼珠一翻,又暈了過去。
“小青。”
“三爺。”
“你和小紅扶着林姐姐回瀟湘館,好生伺候着。”
“是,三爺。”
小青和另外一個稍小一點的丫頭,恭敬的應了一聲,而後一左一右來到林黛玉的身邊,‘攙扶着’林黛玉向外走去。
這一手強盜行爲,不要說賈寶玉、林黛玉,就是忙着照顧賈母的王熙鳳、鴛鴦都看得目瞪口呆。
“你們不許這樣!”
在林黛玉被‘攙扶着’走到門口時,賈寶玉終於反應過來,哇哇大叫道:“攔住她們,林妹妹不能走。”
幾個丫鬟婆子就要上前。
“哼!”
歐文輕輕一聲冷哼,聽在衆丫鬟婆子耳中就是一聲迅雷,震的她們一動不敢動,這可是敢當面氣暈賈母也毫不在意的主,她們這些下人哪裡敢瞎Bb。
“哇!茜雪,攔住她們。”
見衆人不聽自己的,賈寶玉再也忍不住,一邊呼喝自己的丫鬟,一邊親自向着林黛玉跑去,對於林妹妹這樣顏值的美人,賈寶玉願意放手那纔是有鬼了呢。
“寶二哥,不要急,咱哥倆聊聊。”
歐文一把拽住賈寶玉,他雖然差了賈寶玉幾歲,但修煉之後的體魄此刻比賈寶玉還高點,力量上就更不是一個檔次的,這從後提着賈寶玉脖頸的衣服,像提小雞一樣將賈寶玉提了起來。
“林妹妹,不要走,林妹妹……”
賈寶玉眼睜睜的看着林黛玉在小青小紅‘攙扶’下不見了身影,懸在空中的身子不斷亂踢着,嘴裡大叫着,頗有瓊?瑤咆哮教主的風格。
這般吵鬧中,賈赦賈政王夫人等人匆匆趕來,賈母在太醫的診治下也幽幽醒來,一臉仇恨的看着老神在在的歐文,張口就說出讓賈赦肝膽俱裂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