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觀。
瀟湘館。
深夜。
歐文和警幻隔空鬥法之時,林黛玉正躺在牀上,獨自抽泣,這似乎成了她的本能,動不動就傷春悲秋。
“姑娘,何必如此?”
小青被歐文指派,和小黃一起跟在林黛玉身邊,頂替了原時空的紫鵑,成了林黛玉的大丫鬟,睡在外間,聽到裡面的動靜,起身走進內室,坐在牀邊,嘆息道。
她實在無法理解,像自己三爺這麼尊貴的好人,親自接引林黛玉過來,這是天大的仙緣,林黛玉爲什麼一直哭個不停。
林黛玉一滯,半響,弱弱的聲音從連珠帳中傳出:“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眼淚止不住的流。”
“……”
小青無言以對,追問道:“真不是姑娘對三爺有意見?”
“不是……”
林黛玉下意識的否定,隨即又輕聲道:“他也太霸道了,直接將我接來,還把老太太氣成那樣,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姑娘怎麼這麼愚鈍。”
小青笑道:“世間自然沒有這樣的人,但我們三爺是誰?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他看上了姑娘,親自接引姑娘過來,姑娘的身份肯定也不簡單,說不定前世也是一個仙子呢?”
“胡說!”
林黛玉面紅耳赤,將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好一會,才悵然的說道:“天上真有神仙嗎?”
“這個自然是有的。”
小青很肯定的答道:“姑娘不知道,這座瀟湘館是和重華觀一起建的,三爺肯定早就知道姑娘了,不然姑娘剛到,三爺怎麼就迎了過去呢,三爺這麼強勢,正是看中姑娘的原因,不然三爺也犯不着和老太太那樣說話不是。”
“可是,那畢竟是老太太。”
林黛玉輕聲反駁道:“是長輩!”
小青嗤笑道:“我聽三爺提起過,說姑娘有七竅玲瓏心,是最聰明不過的一個人,難道不知道三爺說的話,句句都是大實話嗎?”
林黛玉聞言,頓時沉默了,歐文懟賈母的那些話,在她腦子裡已經重複不知道多少遍了,以她的聰慧,自然越來越明白,只是賈母到底是她的親祖母,她不想將賈母想成那樣……
“琮,琮弟不會將我一直鎖在瀟湘館裡面吧?”
噗嗤!
小青頓時笑出聲來:“姑娘想到哪裡去了,這裡又不是皇宮大內,怎麼會將姑娘一直鎖在這裡呢,我聽三爺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姑娘的閨閣清譽被寶二爺玷污,這纔將姑娘接到瀟湘館,平常姑娘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三爺可能會親自教授你學問呢。”
“琮弟教我?”
林黛玉嘴角一翹,她雖然因爲賈母不喜女孩子讀書,自詡只些許認得幾個字,但事實上她小小年紀,已經學問不俗,這些屬於天賦才情,她心中向來頗爲自傲。
“姑娘別不信。”
小青看出了林黛玉的傲氣,介紹道:“我們三爺那是一天學沒上,一本書未讀,學問天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和二姑娘下棋,三姑娘寫字,四姑娘作畫,那都是指點諸位姑娘的,姑娘雖然也是天賦才情,但是比之我們三爺,那多半也是不如的。”
“哼!”
林黛玉聞言,輕哼一聲,不再言語,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歐文真的要教自己,那她一定要給歐文一個下馬威不可。
這一番交談,林黛玉的情緒漸好,每日的抽泣神通也不知不覺間收了,對小青的觀感大好,索性讓小青上了牀,兩人同塌而臥,閒聊起歐文和賈府的一切……
歐文被風月寶鑑刺激,恢復了左眼的神通,擊退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站立虛空良久,平息了剛纔的震怒,飄然而下。
此刻他神識已復,下意識掃過瀟湘館,將林黛玉和小青的對話聽個正着,莞爾一笑,自語道:“小青,你這是給我挖坑呢,我這屬於有才學,而林黛玉那是屬於有才情的,難道非要靠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見’來震撼一下她嗎?之後呢,還是比不上啊……”
這絕不是空話,歐文雖然可以過目不忘,又經過這麼多世的薰陶,學問精深,但那是記憶力、理解力的範疇,對上林黛玉在詩詞上的天賦才情,那就完全不夠看了,一手葬花詞,歐文只能拜服。
略過這些心思,歐文繞着重華觀瀟湘館,將被風月寶鑑破壞的陣勢重新恢復了過來,並且加固了,此刻他心中已經隱隱明白過來,這一世最大的敵人或許就是隱在太虛幻境,操縱十二金釵命運的警幻了。
看修爲只比他差一籌的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都爲她跑腿,警幻的修爲絕對遠超歐文,最起碼也是渡劫凝練出不滅元神,成就返虛境界的高手,別說此刻的歐文雷帝印和青絲回眸劍都無法動用,就是可以動用,最少差了一個大境界,歐文能夠戰勝對方的機率也是非常之低。
“我如今也是虛神境界,離渡劫成就真正的元神,也只有一步之遙,只要成就了可以脫離肉身存在的元神,想必就可以返回美漫世界,到時候管她警幻是什麼境界呢。”
歐文自忖道:“絳珠的眼淚對於我的修爲大有裨益,如果是整個人呢……”
接下來一段時間,一切風平浪靜。
歐文警惕的襲擊始終沒有到來,讓歐文漸漸放鬆下來,猜到警幻可能無法真身下界,只能遙控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
林黛玉這些日子,有小青幫襯,迎春、探春、惜春連同賈寶玉又每天過來玩樂,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她雖然早熟,但畢竟只有六歲,在沒有人敢給臉色、敢說閒話的氛圍中,自然頗爲快樂,眼淚也很少流了。
歐文對此並不在意,每日親自教授她各種學識,林黛玉不愧是絳珠仙子轉世,擁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幾乎是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只是當歐文對她輸入真氣法力,想要激活她絳珠仙子真靈元神之時,卻發現她意識深處被一片灰色的海洋給圍住了,根本無法接觸。
當林黛玉落淚之時,這片灰色的海洋就會從絳珠仙子的真靈元神那裡,吸收草木仙靈之氣,混合滴落,這片灰色海洋沒有流乾,絳珠仙子的真靈元神始終無法脫身,而當灰色海洋流乾之時,絳珠仙子的真靈元神也會因爲精氣衰竭,而神魂俱滅。
“真是歹毒啊……”
察覺到這裡面的問題後,歐文忍不住感嘆道:“不過,你好在碰上了我……”
林黛玉本就是絕代佳人,又被警幻設計了一出木石前盟,賈寶玉這個顏控,哪裡忍得住,一個勁的想要往林黛玉身邊湊,可惜小青得了歐文的吩咐,和小黃一起寸步不離,根本不給賈寶玉靠近的機會。
賈寶玉頓時撒潑放賴起來,玩起了他最喜歡乾的‘摔玉’把戲,可惜的是,連賈母都奈何不了歐文,賈寶玉這種自以爲是的大招,在歐文這裡根本不好使。
“通靈寶玉。”
歐文拿起補天石的本體,細細的查探,發現裡面果然有汪洋恣肆的仙靈之氣,頓時眼饞心熱起來,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強搶,因爲雖然通靈寶玉的靈體已經轉世成了賈寶玉,但他們之間的聯繫並沒有斷絕。
一旦歐文動手強搶,指不定會惹出什麼大亂子,要知道補天石可是自經鍛鍊,靈性神通已成,可以自由變幻,這已經不是化神境界修士能夠擁有的神通,絕對是返虛境界以上的修爲。
“琮三爺,還請將通靈寶玉還給我們。”
賈寶玉的首席大丫鬟茜雪沒有說話,倒是剛剛被賈母賜給賈寶玉,成功從二等丫鬟晉升爲一等丫鬟的襲人(原來的珍珠)說話了。
襲人素來有些癡處,她服侍誰,心裡便唯有誰,這是很高明的處事原則,此刻這一番對話,一旦傳到王夫人、賈母那裡,她的地位想不漲都不成了。
“呵呵。”
歐文玩味的打量了一下這個‘貌不驚人’的丫鬟,將手中的通靈寶玉拋給了她,自忖道:“警幻既然算計絳珠仙子,豈有對補天石不動心的道理,不然爲她跑腿的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哪裡不去,非要去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當着補天石的面,細說人世間的繁華呢?
必然是警幻的主意,勾?動補天石的凡心,讓他離開大荒山,去往太虛幻境,之後纔有木石前盟的故事,可是最後賈寶玉只是出家了,補天石也重新回到了大荒山,並沒有和絳珠仙子一樣,神魂俱滅,這中間又是怎麼回事呢?
也罷,也罷,等到我修爲盡數恢復之時,一定要將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生擒,讓他們說出警幻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到時候我依樣畫葫蘆,或許可以將補天石拿到手……”
腦海中轉過這些念頭之際,鴛鴦已經在小紅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見過琮三爺。”
鴛鴦面無表情的施禮道。
作爲賈母的首席大丫鬟,她的一舉一動代表着賈母的心意,對於歐文,既然惹不起,那就敬而遠之。
“有事嗎?”
歐文不以爲甚,頷首笑道。
“老太太吩咐,讓寶二爺和衆位姑娘,回去用膳。”
鴛鴦淡淡說道:“林姑娘也要去。”
“看我做什麼?”
歐文見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自己,啞然失笑道:“林姐姐要去便去,不用問我,只是林姐姐到底還守着孝,飲食習慣又不同,老太太那邊可有準備,不要又全是大葷,不見一點素食,讓林姐姐餓着肚子回來。”
“琮三爺說笑了。”
鴛鴦哭笑不得:“老太太早有安排。”
林黛玉開心的跟着鴛鴦去了賈母那邊,賈母到底是她的親外祖母,一旦經人提醒,爲了拉攏林黛玉,那親切慈愛遠比原時空更甚,林黛玉哪裡擋得住這種手段。
衆人走後,歐文在小藍等人的伺候下,也開始用膳,他可不是林黛玉,對於著名的紅樓美食,那是垂涎欲滴,大棒打過之後,賞賜不斷,將賈府大廚的積極性徹底調動起來,每頓都變着法子給歐文做各種美食。
比如說,劉姥姥進大觀園時,吃的那道茄鯗,是把纔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乾,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裡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
這樣繁複的過程,耗時耗力更耗錢,讓劉姥姥目瞪口呆,再也沒有回去試着做的想法,只剩下無盡的感嘆:“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他,怪道這個味兒!”
還有荷葉湯、豆腐皮包子、鵝掌鴨信等等,這個時代富貴人家的奢華,絕對遠超後世之人的想象,歐文自然不會放過。
胭脂鵝脯、酒釀清蒸鴨子、火腿燉肘子、蝦丸雞皮湯、綠畦香稻粳米飯……
一道道美食端了上來,歐文正準備下筷,突然眉頭一皺,看着蝦丸雞皮湯,冷笑出聲:“真是好大的膽子。”
“三爺,怎麼了?”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綠小藍小靛小紫,齊聲驚訝道。
“小紫,將這碗湯收起來,隨我去榮慶堂。”
歐文扔掉筷子,起身吩咐道:“小綠,小藍,小靛,你們去將送膳的人,和做菜的人給我綁過去,敢有人阻止,給我狠狠的打。”
“是,三爺。”
四女終於明白過來,一臉的驚怒,小藍小靛在小綠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前往小廚房,小紫則是麻利的將蝦丸雞皮湯裝進食盒,提着跟在歐文的身後,向着榮慶堂而去。
重華觀外。
一個粗使婆子對着這邊探頭探腦,瞥見小綠三女怒氣衝衝的身影,頓時眼皮直跳,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小綠一眼看到,揚聲喝道:“哪裡走,小靛,抓住她!”
“好!”
小靛邁開小短腿,仿若一陣風般,來到粗使婆子的身邊,一腳將她踢趴下,踩着她的脊背,讓她無法掙脫,嬌聲喝道:“老實點,你們的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