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
甄封氏匆匆迴轉屋內,將甄士隱留下的一些舊物盡數搬了出來。
“恩公,我家老爺的舊物都在這了。”
“嗯,好。”
歐文拿起一把破損的摺扇,左眼一道金光轟出,打開了一個空間通道。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來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
一陣禪機吟唱聲隱隱傳來,那熟悉的聲調讓甄封氏激動不已。
“是老爺,這是老爺的聲音。”
“走。”
歐文攜着香菱兩人,過了空間通道,來到了不知名的所在,環視一圈,卻見這裡乃是一座寺院,一個蒼老的身影一邊吟唱着好了歌,一邊清掃着落葉,對於歐文三人的出現毫無所覺。
甄封氏卻是眼眶發紅,潸然淚下,顫聲喚道:“老爺。”
蒼老的身影身子一頓,轉過身來,見到甄封氏,面上無悲無喜,餘光掃過香菱,在她眉心的胭脂處停下了目光,身子不由顫抖起來,喃喃叫道:“英蓮,這是我的英蓮。”
“父親。”
香菱靈性已經恢復,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父親,見老父這般蒼老,幼時不多的記憶開始涌上心頭,流淚喚道:“是我,我是英蓮啊。”
“英蓮,你真是我的英蓮。”
甄士隱被這聲呼喚叫醒,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煥發了神采,不再無視甄封氏,扭頭對着自己的老妻問道:“你找到了,你真的找到了。”
“佛祖保佑。”
甄封氏雙手合十,連連唸叨道。
“母親。”
香菱瞥了一眼歐文,打斷道:“應該是道祖保佑纔是,我們全家團聚全耐三爺的幫助,三爺乃是太上道祖親傳,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呢。”
“是是。”
甄封氏連忙改口,她秉承了傳統觀念,從來都不是唯一信仰者,自然不會在乎感謝佛祖還是道祖,對於她來說,這些都是可以幫助自己的神仙就是了。
待甄士隱和妻女抱頭痛哭後,歐文開口道:“甄老先生,不知道你可有癩頭和尚或者坡腳道士拿過的東西?”
“癩頭和尚,坡腳道士?”
甄士隱一愣,反應過來道:“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吧?”
“不錯。”
歐文笑道:“就是這兩個賊禿邪道。”
“恩公是不是弄錯了。”
甄士隱疑惑道:“兩位大師都是陸地神仙,神通廣大,慈悲爲懷,渡化世人,應該不是恩公口中之人吧?”
“呵呵。”
歐文冷笑道:“當年你抱着英蓮在屋外看燈,就是這個癩頭和尚來渡英蓮,要你舍了英蓮給她,你心疼英蓮不給,他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甄士隱臉色一變,情不自禁的唸叨起癩頭和尚當年的批語:“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中作甚,舍我吧,舍我吧……”
“父親。”
英蓮忍不住叫道:“這分明是在說我們一家人的命運,如果不是命數合該如此,就是這和尚算計了我們一家人。”
“就是,就是。”
甄封氏也醒悟過來,想到自己要一家團聚就必須打破甄士隱的出家之心,附和道:“老爺,當年那場大火實在蹊蹺,現在想來,只怕是那和尚動的手腳。”
“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甄士隱面色痛苦道:“他們爲什麼要這般刁難折磨我們?”
“很簡單。”
歐文笑了笑,將警幻的算計和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都是警幻的人,英蓮的前世只怕不凡,說不定是什麼仙子轉世,現在一切都還只是推測,只有找到癩頭和尚、坡腳道士,才能一辯真假,所以需要你的幫助。”
“請稍等。”
甄士隱已經相信了大半,走到禪房中,拿出一個破爛的布袋,遞給歐文道:“這是當年我頓悟後從大師身上搶過來的衣鉢,不知道可用否?”
“可用不可用,一試便知。”
歐文接過布袋,默唸法決:“識息尋蹤。”
左眼一道金光轟出,歐文順着空間通道飛遁而入,迎面就是一股濃郁至極的靈氣,讓歐文心生喜悅,忍不住讚歎道:“好所在,好所在,真是修行的寶地。”
“不好,快走!”
歐文的出現驚醒了正盤膝打坐,吞吐靈氣的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兩人齊聲叫道,二話不說再次施展血遁之術,逃離了此地。
“不知死活。”
歐文看着兩人遁去無蹤,卻絲毫不在乎,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跑不跑得了。”
說着,飛到半空,俯瞰了一番這個修行的寶地,見高山隱隱,崖澗森森,恍然道:“這裡只怕就是大荒山無稽崖青梗峰了……”
百里之外。
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的身影出現了,卻是一臉的蒼白無血,驚駭的對視:“劫難,劫難!怎麼被他尋到了這裡,這可如何是好。”
“我早就說過,避的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如果不知道他如何找上我們的,我們總歸是要劫數難逃的。”
“不如去太虛幻境,先躲一陣子再說吧。”
“也好,也好。”
“想走?那也要看我答不答應。”
一道空間通道出現在兩人身邊,歐文的聲音追魂一般的出現,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剛剛血遁過,元氣大傷,根本無法再次施展,而憑藉普通的飛行之術,他們根本沒有信心逃到太虛幻境,於是索性不逃了。
“怎麼不逃了,逃啊,我看你們的血到底有多少。”
“道友,何必如此。”
癩頭和尚苦笑道:“我道侶兩人並沒有想要得罪道友,上次之事也和我們無關,都是警幻仙姑隔空操控了風月寶鑑……”
“我知道。”
歐文頷首笑道:“不過這只是其中之一罷了,絳珠是我的道侶,你們替警幻做事,不要告訴我林如海身上的毒不是你們所下。”
癩頭和尚苦笑不已,很想否認,但在歐文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好一個奉命行事。”
歐文淡淡笑道:“如今你們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將你們所知道的警幻算計盡數告訴我,換取一線生機,另外一條就是我現在就有冤抱冤,有仇報仇。”
“我們說出來後,你保證不再找我們的麻煩?”
坡腳道士追問道。
“那要看你們說的是否有價值了。”
歐文不置可否道:“當然如果你們不願意也沒事,搜魂之術我還是略懂一二的。”
“我們說。”
聽見搜魂之術,癩頭和尚頭皮發麻,哪裡還敢多問,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我們只是辦事的,知道的僅有這些。”
“很好。”
歐文比照了一下自己的猜測,發現出入之處非常之少,心裡已經相信了大半,不動聲色的問道:“那補天石呢?”
“道友的意思?”
“你們既然奉命在補天石面前訴說紅塵之富貴繁華,想必對此有所猜測吧?”
歐文頗爲肯定的直言道:“警幻也在算計補天石。”
“或許吧。”
癩頭和尚沉吟道:“補天石乃是女媧煉石補天所剩的唯一一塊,自經鍛鍊更是靈性已生,神通自成,道友也該知道,這樣的寶物是所有修煉之人眼紅心熱之物,警幻想要算計補天石,也是很正常的。”
“嗯。”
歐文頷首道:“的確如此,但補天石天賦異稟,非同小可,即便是警幻,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算計他的,警幻可有什麼具體步驟嗎?”
“這個我等豈能知道。”
癩頭和尚本想推脫,見歐文淡淡的看着他,心中一凜,苦笑道:“我等道侶也曾討論過,依現有的情況看,警幻只怕是想用富貴溫柔鄉來消除補天石的靈性,之後就可以徹底煉化補天石了,以補天石的特性,警幻甚至可以藉助補天石和其他補天石的聯繫,來煉化這方世界,成就真正的太虛幻境,那時候她的修爲法力勢必突飛猛進,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啪啪啪!
歐文鼓掌讚歎道:“好想法,好算計!”
心中想道:“這就說得通了,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冢,在賈寶玉被魘即將喪命之時,癩頭和尚出現,解了賈寶玉的生死危機,爲的就是怕補天石的元神迴歸本體,無法靠着富貴溫柔鄉繼續消磨補天石的元神。
至於之前我猜測警幻失敗了,只怕是想錯了,恰恰相反,警幻應該是成功了,最後的最後,補天石上刻錄了一部石頭記,正是演化的紅樓夢世界,裡面包含了警幻的太虛幻境,卻又不僅僅限於太虛幻境……”
“道友可還有其他疑問?”
坡腳道士試探道:“如果沒有,我等道侶能否離去?”
“這個倒是沒有了。”
歐文回過神來,似笑非笑道:“不過因爲你們,我到底被算計了一番,差點折在風月寶鑑中……”
“道友難道真要對我道侶二人趕盡殺絕嗎?”
癩頭和尚臉色難看道。
“不算吧。”
歐文淡淡道:“你們只要接我一擊,一擊之後,因果皆消,你們得到一線生機。”
“接不下呢?”
坡腳道士冷聲道。
“接不下,自然是你們仙緣不濟,身死魂滅。”
歐文笑道:“這本就是天道,不是嗎?”
“你!”
坡腳道士氣急。
“道友,我們答應便是。”
癩頭和尚拉住坡腳道士,沉聲道:“只是希望道友能夠言而有信。”
“這是自然。”
歐文笑了笑,心念一動間,雷帝印從眉心浮出,懸在半空,電閃雷鳴,一股浩瀚的天威壓在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身上,震撼他們的神魂。
“這!”
感受到周身近乎凝固的空間,還有來自神魂深處的戰慄,癩頭和尚兩人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原先還剩的一點點底氣徹底消失,驚駭的叫道:“道友饒命!”
這一刻,他們對於能否接下歐文的一擊,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身死魂滅的大恐怖籠罩了他們。
“我來給你們一個提前感受雷劫的機會。”
歐文惡意滿滿的笑道:“你們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近距離感受一下。”
“不!”
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驚恐的叫着,拼命催動法力,想要躲開,可是在雷帝印的威壓下,連動彈都動彈不了,何況其他?
咔嚓!
嘶啦!
轟!
無數雷電隨着歐文的心意匯聚在一起,凝聚成了兩道成年之人胳膊粗細的雷電,迎着癩頭和尚坡腳道士絕望的眼神,猛然轟下。
兩人原本修爲就不如歐文,之後又連續元氣大傷,在歐文全力一擊之下,哪裡還有命在,身體隨風而化,沒有修成不滅的元神無法脫離肉身,隨着身體的消亡,也徹底消散。
“小輩,你真要和本座不死不休嗎?”
見兩人身死魂滅,歐文卻沒有收起雷帝印,反而加大了法力的輸入,將想要遁去的風月寶鑑給牢牢鎖定在那裡,一道道雷電轟在風月寶鑑之上,打的風月寶鑑震顫不已,之後一道空靈的女聲從風月寶鑑中傳出。
“警幻?”
歐文眼眶一縮,凝重的說道。
“既知吾名,安敢放肆!”
警幻壓抑着憤怒的冷冽聲音再次傳出。
“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的準備開染坊了。”
歐文控制着雷帝印,轟下更多的雷電,冷笑道:“在你將我引入風月寶鑑的幻境中,你我就已經不死不休了,更可況你還算計我看上的道侶。”
轟!
“你給我等着,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警幻氣急敗壞的威脅了一句,留在風月寶鑑中的神識印記,在雷帝印的轟擊下,被徹底抹殺了。
歐文收起雷帝印,對着光彩盡失的風月寶鑑招了招手,將風月寶鑑拿在手中,細細把玩,神識探入其中,感受着裡面繁複玄妙的陣紋,驚喜道:“好陣法!”
之後,歐文左眼轟出一道金光,帶着甄士隱三人回到了林府,簡單的交代了一聲,就帶着風月寶鑑進入密室,開始閉關,仔細參悟風月寶鑑中蘊藏的玄妙幻陣。
半個月後。
歐文從入定中醒來,嘴角一翹,喃喃自語道:“風月寶鑑,富貴溫柔鄉,警幻,看着吧,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