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少女
電腦擺在電鋼琴後方，齊清諾挨着喻昕婷坐，兩人一起看譜子。喻昕婷沒馬上開始，先問楊景行：“這裡怎麼彈？”
楊景行說：“你們商量。”
齊清諾懷疑：“這裡應該有個半休止，這裡應該連着……”
討論再創作了一會後，喻昕婷開始彈，很輕柔的前奏，十來秒後齊清諾開始'吟'唱，啊……嗯……
齊清諾的聲音稍顯中'性'，略有點雜質，但是她對旋律已經比較熟悉，哼得也比較有感覺感情。這裡人聲可算是當器樂用的，和鋼琴合奏。
效果一出來，喻昕婷和齊清諾就知道楊景行在音樂結構上的簡單不是偷工減料了。作爲一個作曲新手，楊景行在他的前幾首作品中都比較多的運用了各種去做手法，《雨中驕陽》的框架已經比較大，《風雨同路》更可算複雜了，可這首'吟'唱歌曲，看譜子的感覺就是簡潔流暢。
齊清諾一開的聲音比較大，但是更快就低了下去，嘴巴張開幅度小得多了。喻昕婷的十指更是溫柔，像是在撫'摸'琴鍵。
一般來說，優美似乎都離不開憂傷，可是這首作品，感覺就只是優美，優美很徹底很純真。鋼琴伴奏譜寫的是c小調，四二拍，喻昕婷彈得更慢更輕一點，齊清諾也跟着變得更溫柔。
三分鐘多一點，尾奏是人聲負責。楊景行聽完後鼓掌：“比我想象的好。”
付飛蓉搖頭：“當然沒有。”
齊清諾分析：“比較乾淨……小孩子唱比較合適。”
付飛蓉至少聽出來一點：“我唱快了。”
賀宏垂走到距離十來米的位置，叫：“楊景行，齊清諾，你們過來。”楊景行和齊清諾連忙過去，剩餘的幾個也只能幹看着，誰讓自己技不如人呢。
六點才舉行頒獎典禮，分年齡組，但是不分聲樂和器樂。先是三十六歲以下的，先公佈五個優秀獎，上臺領獎，然後是：“三等獎獲獎作品，民樂合奏《雲開霧散》，作曲者，浦海音樂學院大三作曲系，齊清諾，請上臺。”
喻昕婷嘻嘻笑。
接着就是楊景行了，丁桑鵬問：“《雨中驕陽》，應該是一首宏大的作品，對不對？”
喻昕婷搖頭：“不是，感覺本來就很乾淨……不是特別小孩，是少年，十一二歲。”
楊景行說：“我覺得像你爸比較多。”
賀宏垂帶着楊景行和齊清諾到了'主席'臺旁邊，等着他們的是老一輩作曲家丁桑鵬。和兩位小後輩握手之後，丁桑鵬先表揚了齊清諾，說她在民樂器演奏的創新突破上做的嘗試不錯，要再接再礪。
楊景行說：“你隨你爸。”
付飛蓉哼了一遍，斷斷續續的錯誤百出，真是慘不忍聽。楊景行打開電腦，放鋼琴的旋律給付飛蓉聽。
那個三十歲不到裝模作樣的指揮顯然也不屑去深刻理解這些所謂的作品，就看着譜子讓樂隊演奏完了事。
丁桑鵬再對賀宏垂說：“這兩個年輕人，不錯的。”
看樣子付飛蓉是下功夫自學了的，至少通篇的音符她都認識，就是唱譜不順暢，完全沒有絕對音高，一個小節的旋律她要嘗試着唱，得十幾秒鐘纔有個大概。
星期四，楊景行和齊清諾繼續去欣賞百花齊放杯，上午聲樂作品完了後下午開始器樂作品。真是熱鬧，這種各樣的樂器都上去了，還有民族大鼓敲得震天響。賽事是不接受電子音樂報名的，所以楊景行和齊清諾的作品都在編曲和配器上做了改動。儘管如此，可還是有些作品有點非主流的味道，說好聽點就是具有試驗'性'質。說更好聽點就是是真正的藝術，而不是商業音樂。
齊清諾說：“這小號還不如你吹的。”
楊景行說：“行，不過她教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楊景行不好意思：“本來這樣想，但是我沒完成。”
楊景行不要臉：“都是。”
楊景行十二點一刻到得付家燒烤，點了些宵夜，吃了十分鐘左右，付飛蓉坐着她哥哥的摩托車回來了，還沒卸妝。
等楊景行拷貝好，付飛蓉拿着mp3戴着一邊耳機聽了一遍後幫楊景行倒啤酒，毅然決然的說：“我要是不行，就算了。”
丁桑鵬說：“比賽條件有限，準備時間不多……年輕人以後機會很多，一次得不得獎不要看重，以後繼續努力。”
齊清諾說：“但是我'性'格像我媽。”
楊景行說：“哼一遍。”
楊景行也說：“我們會的。”
喻昕婷看着楊景行：“雖然沒什麼變化，但是很好聽……感覺就像……我說不準。”
齊清諾輕扯一下嘴角換話題：“你外公呢？”
齊清諾'舔'了一下嘴脣：“是我們比你想象的好還是你自己？”
齊清諾同意：“就是。”
接下來楊景行彈琴，讓喻昕婷也唱一遍，她沒齊清諾那麼會唱，但是感覺也還不錯，似乎多了點幼稚。
楊景行點頭：“謝謝您的鼓勵，我加油。”
付飛蓉點頭：“我知道了。”
齊清諾說：“骨子裡……你瞭解我多少！”
齊清諾搖搖頭：“我媽是平京人，小時候跟她去過幾次，我外公那時候就老了，但是對我很好……你看我媽個頭好小，隨我外公。”
楊景行說：“你把mp3給我，回去多聽聽，揣摩一下，彆着急……這個是旋律，這個是伴奏，你熟悉點了就放着伴奏唱。”
當然，第一次聽的人是不會拿這個版本和四零二的版本作比較的。齊清諾的幾位同學就看楊景行禮尚往來，說不錯啊不錯。
齊清諾也問起楊景行昨天晚上有沒有教付飛蓉唱歌，付飛蓉對歌曲本身又有什麼評價，然後就說：“她也太純粹了點……能透漏一下你有什麼打算嗎？”
直到最後時段，楊景行和齊清諾才共同的覺得一首笛子獨奏不錯，有新鮮而濃郁的風味，也不非主流。作品介紹說作者是個鄉下農村的老人，根本不懂什麼理論知識，作品還是地區的文化單位幫忙整理送上來的。
楊景行說：“趁現在好好珍惜吧。”
這裡只是一個高中的禮堂而已，沒什麼聲學結構上的講究，演奏的樂隊又比較單薄，三個小號外加兩個圓號，兩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演奏出來的音符傳到後排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賀宏垂也給楊景行說過了，像他和齊清諾這種不夠傳統的隨意搭配，樂曲本身也不夠格式化，想拿獎是比較困難的。把作品拿來，也是重在參與。
楊景行說：“有引力。”
接下來就是楊景行的《雨中驕陽》，按照楊景行送的總譜，賽事主辦方還是給他配齊了一個銅管組，一個絃樂組，還有豎琴，小軍鼓，黑管，鋼琴。鋼琴並不是主角。
楊景行又笑：“別有壓力，唱歌而以，你以前怕過麼。”
楊景行把手稿給付飛蓉看，嘿，少女，她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接下來那些蝌蚪就更讓她不好意思了。哆哆哆了半天，付飛蓉也沒把第一句的旋律準確的哆出來。
楊景行說：“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我覺得你行。”
這麼多作品，終於演奏完了。接下來開始正事了，領導和藝術家們開始講話，總結祝賀這次比賽是如何如何的成功。同時，組委會開始統計所有作品的分數，等一會就要公佈名次了。
付飛蓉咬下嘴脣：“我努力。”
賀宏垂也謝謝，然後扶着老人又去別處了。
新來的那個服務員比付飛蓉還大兩歲，抽空站在旁邊觀摩，問付飛蓉：“少女，你聽過沒？誰唱的？”
“買，買！”這嫂子挺大方的。
可是禮堂的好多人並不關心結果，都五點了，得回家吃飯了，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退場。剩餘的人就鬧騰起來，像什麼酒會一樣，大家互相介紹着走動認識。
最後還有幾首壓軸作品，來頭比較大的，看坐前排的那些人也用力鼓掌就知道了。
楊景行道歉：“不是你膚淺，是我。”
齊清諾聽到自己的作品名字後擡了擡眉'毛'，瞄一下楊景行。楊景行'奸'笑：“請客。”
付飛蓉的嫂子過來問：“盼盼是不是也要買個電腦？”
齊清諾點頭：“您放心吧。”
楊景行說：“暫時沒長遠打算。”
十點了，齊清諾抓緊時間回家，喻昕婷也要回寢室。楊景行錄了一段鋼琴音軌後又練習了一個多小時的吉他才離開四零二。
反正這一天四五個小時下來，除了聽見自己的作品，大家都挺無聊的，但是給每一件作品的掌聲都是熱烈的。有幾件出自專業人士之手的鋼琴幾重奏，絃樂幾重奏得到了一致認可，但是也沒什麼新意，估計永遠不會大範圍演出。
楊景行說：“最好有。”
喻昕婷贊同：“對，對。”
總的來說還是一件不錯的作品，構架清晰，旋律得體，配器編曲都不落俗套，就是整體旋律上不是特別醒耳。評委打分也是分很多項的，齊清諾在個人特'色'上應該有比較高的分。
楊景行問：“還在世嗎？”
楊景行急了：“你們說我幼稚！”
齊清諾譏笑：“你還想深入？”
駱佳倩這麼評價一首長達十分鐘的二胡作品：“冗長無趣。”她自己寫的那首歌是吉他伴奏，很女生的主題，一路的溫柔憂傷，不難聽也不優秀，但是作者都是愛自己的作品的，如同父母愛孩子。
齊清諾樂：“這麼精確……付飛蓉唱應該合適，她聲音就這個感覺，有幾句特別好……就叫少女吧，純真無邪……我好懷戀啊。”
付飛蓉的嫂子眼尖，把服務員叫去做事了。
看來有生活的真的不一樣。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五，中午楊景行和齊清諾一起吃餃子過冬至節，楊景行要三十個豬肉白菜，齊清諾十五個韭菜的，還互通了有無。
老人看看楊景行，再看看齊清諾，囑咐：“浦音很久沒出作品了，你們要一起努力。”
雖然音樂學院裡那些學古典吉他的不大看得起指彈吉他，但是任何一門樂器的表現力其實都是無窮盡的，永遠挖掘不玩的。口琴也有大師呢。楊景行以前彈灰姑娘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現在略知一二了才發現自己的指彈吉他纔剛入門，路還長。當然，如果古典吉他學好了，指彈吉他也就隨隨便便了，可是古典吉他和鋼琴一樣要求嚴格精準，自學似乎很不靠譜，楊景行現在又還沒時間去鑽研。
真沒想到，活了兩個朝代的人會欣賞這麼'潮'流而商業化的音樂，齊清諾的表情都感動了：“想起我外公了。”
虧他們這麼多人，演奏出來的東西還不如楊景行和齊清諾喻昕婷三個人在四零二玩的好。曲子所要求的那種恢弘大氣又帶着靈動，在這裡變成了乾癟小氣。
下午一共還有十來首作品，齊清諾和楊景行的一前一後，但是沒壓軸。《雲開霧散》的陣容比較大，民樂的部分都還在，就是沒了電吉他和電子琴，取而代之的是小號長號跟定音鼓。
付飛蓉呵呵：“這不一樣……還要什麼嗎？”
老人很和藹，但是已經不精神了，說話吐詞雖然清楚，但是聲音比較小。齊清諾距離比較近的聽完了表揚後就說謝謝，還祝願老人家身體健康。
楊景行也不急，慢慢吃喝，在旁邊看着也不提醒。半個小時後，付飛蓉終於把幾頁譜子哆完了，額頭都冒汗了。
楊景行說不用了，然後堅持結賬了走人。付飛蓉追着問：“我能讓冉姐教我嗎？”
齊清諾接受了同伴的恭喜，但是拒絕送出擁抱，然後用平時在學校走路的姿態快步走上'主席'臺。
接着公佈了二等獎和一等獎，分別是一首歌曲和一首鋼琴三重奏。一等獎公佈出來的時候，駱佳倩許學思他們都看楊景行。
楊景行轉轉視線，說：“你們聽錯了，不是我。”
駱佳倩安慰：“就那麼回事，無所謂。”
過了十來分鐘齊清諾纔回來，拿着獎狀獎盃，還有八千塊獎金。楊景行自己沒得獎，就拿別人的過過眼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