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目所能及之處,層層白霧繚繞着,茹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看不清腳下的路,更看不清她的腳尖在哪裡……
“有人嗎?”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迴應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難道,這裡就是所謂的地獄嗎?
要下地獄的,她應該下地獄的,天堂的門,永遠不會爲她敞開……
她垂下眼眸,瞧着手腕上的一道鮮痕,血跡已乾枯,一道其醜無比的瘢痕,狠狠的衝擊着她的心臟,可她一點感覺都不沒有,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感覺不到周圍帶給她的任何溫度……
就連,淚滿兩行,她若不伸手去摸,都不知道她已經連心痛都感知不到了。
“茹雪……”
空曠的聲音突然響起,茹雪擡頭四處張望,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奈何她怎麼細聽,都感覺這聲音似從四面八方而來,又似空天而降,因爲,白茫茫一片,除了她,沒有第二個身影。
就在她以爲自己出現幻覺的時候,聲音乍然又響起,“你該走了…去吧…回到屬於你的地方”
屬於她的地方?
是啊,她該到奈何橋上喝孟婆湯了,然後,去到地獄。
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也許,忘記也是一種解脫。
前腳一邁,卻落了個空,身子猛然下墜,再後來,便不省人事了。
……
嘶,好痛,輕微一動,身子便傳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茹雪想睜開眼,可眼皮像是被千斤頂壓住了一般,怎麼睜也睜不開。
她潛意識裡依稀聽到了幾道聲音。
“她就是我們的王妃嗎?”
“好漂亮呀。”
“就是,都說紅顏多薄命,真不知道咱們王妃能不能闖過這一關。”
王妃?
茹雪心裡納悶,閻王殿裡難不成還有古人?都幾百年過去了竟然還沒有轉世投胎,那她這麼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人,要等到猴年馬月啊……
等等!
她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她沒有喝孟婆湯?!
茹雪欲哭無淚,閻王爺,您老就不能發發慈悲讓我安心的下個地獄嗎?帶着前世的記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就在她爲自己的遭遇感到可憐時,耳邊又傳來幾聲嘈雜慌亂的聲音。
“參見王爺。”
“她怎麼樣了?”聲音乾淨無雜,卻也低沉渾厚,富有磁性。
“王妃……一直沒有……沒有醒,不過太醫說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只是……只是因爲失血過多,不知何時才能,才能醒過來。”
餘光只瞄見紫色的衣角,上面的金色純邊映着朝陽泛着耀眼的金光,主人身上自帶不怒自威的氣質令她本能的瑟瑟發抖,聲音更是斷斷續續,好不容易把話說完,便把頭深深的埋在了臂膀間。
“王爺,您該去早朝了。”站在名爲王爺的身邊一位奴才,低着頭亦是唯唯諾諾。
“恩。”
只道一聲恩,男子便大步離去,只留一室的清冷,他自始至終都未曾多看牀上的女子一眼。
彷彿上面躺着的人與他無關。
可就在昨晚,他們明明如火焰般抵死在牀上糾纏……
三千髮絲鋪滿牀榻,毫無粉黛修飾的小臉,蒼白如雪,面無血色,墨黑的眼眸如黑葡萄一般直直的盯着牀頂。
在男子剛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她便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六尺寬的沉香木牀頂,懸着金黃色的幔沙青帳,一席一席的流蘇,清風撫過,蕩起層層漣漪,她輕輕側目,打量着房內的裝飾,所有的裝飾皆是按照古風來裝扮的,布調幽雅不失奢華,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鼻尖,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穿過鏤空的雕花窗,她甚至能看到院子裡的幾朵桃花……
地獄竟然也這般奢華嗎?
茹雪很想坐起來仔細的瞧瞧,奈何她每動一下,接着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口涼氣。
聲音驚動了還跪在地上的僕人們,她們紛紛起身向牀邊聚攏過來。
“王妃,你醒了。”
“王妃,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太醫?太醫?王妃醒了。”
一時間,清冷的屋子忙做一團,原本面帶愁容的她們臉上多了一絲欣喜。
唯有牀上的茹雪,一雙如秋日天空一樣明淨的眼眸,帶着錯愕在眼前身穿古裝,臉上帶着那種久別重逢似得喜悅的小姑娘們的身上來回穿梭。
半晌,她虛弱的張了張口,沙啞的聲音從喉間艱難的發出:“你們是誰?”
聽到她說的話,衆人皆怔。
其中一位長相俊俏的小姑娘更是兩眼婆娑泛着霧氣,怎麼辦,她的主子不認識她了,略帶哭腔的聲音說道:“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王妃,難道您不認識奴婢了嗎?”
說完,淚珠似流水一般滑落臉頰,周圍的僕人們也跟着低聲啜泣起來,一時間屋內嗡嗡的聲音響起,攪得她有些心煩。
好一會兒她才領悟那丫鬟嘴裡說的話,王妃?陪嫁?
王妃是誰?
她嗎?
天,閻羅王管理的地獄也太多姿多彩了吧?
而且,閻羅王對她蠻厚待嘛,明明入了地獄,卻一來便當了王妃,不過有一點令她很是煩惱,不都說人死了是沒有任何知覺的嗎?爲什麼她每動一下就有種鑽心刺骨的疼痛感?
眉心蹙了蹙,心裡暗自腹誹,難道這是她入了地獄沒喝孟婆湯的代價?還是前世她對自己的生命報以無所謂之的態度所受的懲罰?
如果是前者,那她只能受着,誰會想一步還沒走出去就昏了過去。
如果是後者,那她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原來,地獄還這般有人情味呢。
茹雪瞧着已經哭成淚人兒的丫鬟,想要勸慰兩句,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安慰人,只好說道:“別哭了,哭的我腦仁疼。”
她試着將自己的身子撐起,半躺在牀上,一位丫鬟適時上前將枕頭墊在她的後背處。
“王妃,王爺吩咐,您醒了,就把這藥喝了。”
一位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來到她的牀邊。
茹雪疑惑的伸手去接,卻被那位自稱陪嫁的丫鬟接了個過去,“王妃,我來伺候您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