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城在進來後,就一直盯着高飛看。
說實在的,在聽妻子說高飛就是他失散的大兒子時,哪怕昨晚在稻花香大酒店見過他一次,但高健城也不怎麼相信。
畢竟兒子失散那麼多年了,僅僅憑藉直覺,是不可能確定父子關係的。
更何況,高飛相貌和他們兩口子都不怎麼相似。
可是現在,高健城卻從高飛的眼神中,尤其是他剛纔發狂時的樣子裡,真切感受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那時候,他不也是在聽說大兒子被送人後,就這樣對高老爺子發狂的?
好像一隻受傷的孤狼那樣。
高健城走到高飛面前,伸出手:“高飛,正式介紹一下,我叫高健城,方小艇的丈夫,你可以喊我高叔叔,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都無所謂。”
擡起右手和高健城握了一下,高飛笑道:“你倒是很爽快。不過,我還真不習慣喊人叔叔,也不好直呼你的名字,畢竟你比我大很多,又是方阿姨的丈夫,我看我還是喊你老高吧。”
“你這孩子——”
方小艇正要說什麼,高健城卻用力晃了晃高飛的手:“好,那咱們說定了,以後你就叫我老高!”
“行!”
高飛鬆開手,問:“老高,你們來看我,是感謝我昨晚救了你們吧?我可告訴你啊,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因爲我會怕名聲傳出去後,會成爲公衆人物。”
高健城點頭:“這個沒問題,我和小艇都理解。”
說着,他臉色嚴肅了起來:“高飛,我們今天來這兒,就是想問問你,你究竟也沒有殺害那個童海。如果不是你做的,誰都別想冤枉你!但如果真是你乾的,那你也得和我們說出原因。因爲我相信,如果真是你做的,你也有這樣做的理由,我們會給你找最好的律師。”
高健城兩口子這樣關心高飛,當然被他認爲這是‘知恩圖報’了,也沒多想,就搖了搖頭緩緩的說:“我沒有殺他。”
方小艇接着追問:“那爲什麼你會出現在殺人現場?”
高飛淡淡的說:“那是有人冒充我。”
高健城問:“可你有證據嗎?”
高飛搖頭:“在看到海伯的屍體之前,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殺他的人不是我。”
高健城和方小艇面面相視了片刻:“你爲什麼要見童海的屍體?你能確定從屍體上,找到有利於你的證據?”
高飛沉默了片刻,還是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你們,但這件事關係到我的清白,所以在看到海伯的屍體之前,我是不會說給任何人的。”
對高飛的隱瞞,方小艇沒有絲毫的不滿:“好,那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去見童海的屍體。小飛,你告訴我,我還要做什麼,只要能證明你的無辜。”
高飛擡起頭,緩緩的說:“我要兩名資深法醫,還要市局的人跟着,帶着投影儀。”
——
看在方小艇夫婦的面子上,警方對高飛的要求自然都一口答應。
更何況,高飛答應跟樑嬌嬌回警局時,也曾經提出過去見童海屍體的要求。
下午六點,方小艇夫婦、劉昌明等人,帶着高飛和法醫來到了中心醫院的太平間。
提前得到消息的院方,早就派人做好了相應的準備,牛院長親自接待。
因爲方小艇的強烈要求,高飛並沒有戴手銬,和他們乘坐一輛車子,在前後兩輛警車的‘保護’下,停在了太平間門口。
太平間,可能是天下最安靜的一個地方了,除了牛院長和兩名工作人員外,就再也沒有誰了。
牛院長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點頭哈腰的和方小艇握手後,就很知趣的帶領大家走進了太平間內。
太平間內噴有濃郁的蘇打水,隨說乾淨到了一塵不染,可想到那些大冰櫃裡裝着很多屍體,方小艇就有種反胃的難受。
“小艇,要不你在外面等吧,我進去就行。”
高健城剛提出這個意見,方小艇就拒絕了:“不行,事關小飛的清白,我必須得親自在場。”
拗不過她,高健城只好挽着她的胳膊,跟隨衆人來到了太平間裡側的停屍房。
停屍房的左側,是一排冷櫃,在牛院長的指揮下,兩個工作人員很快就拉出了海伯的屍體,擡到了一張臺子上,拉開了裹屍布,退到了一邊。
高飛走到了臺前看向了屍體。
停屍房內的冷櫃,並不是說要把所有屍體都凍成一根冰棍,這得看情況而來。
海伯屍體所在的冷櫃,就是隻起到一個‘保鮮’作用,高飛用手指在他臉上按了一下時,仍然能感覺到皮膚稍微有點彈性。
在高飛走到屍體前時,現場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他怎麼找出有利於他的證據。
高飛也沒墨跡,直接拿起屍體虛攥着的右手,對兩個法醫說:“他的手指甲裡,肯定有血跡,而且,手指甲也因爲撕扯用力而折斷,你們採樣化驗一下再說。”
聽高飛這樣說後,樑嬌嬌和劉昌明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驚訝:他怎麼知道童海手指甲內藏有血跡?
兩個法醫點頭,一人用力掰開了屍體的右手,一人用強光手電照去,隨即說道:“是的,這裡面有凝固了的血跡!”
好像知道樑嬌嬌等人心中是怎麼想的,方小艇問道:“高飛,你怎麼知道他手指甲中會有血跡?”
“從視頻中看到的。”
高飛看向了樑嬌嬌:“樑局,麻煩你用投影儀,在這兒把視頻播放一遍吧。”
聽高飛這樣說後,樑嬌嬌好像明白了什麼,俏臉一紅,知道自己疏忽了什麼,卻又不好解釋,趕緊打開投影儀,把那段海伯被刺的視頻錄像放了進去。
投影儀直接使用停屍房的背牆,牆是白色的,畫像很清晰。
視頻不算長,很快就來到了‘高飛’割斷童海咽喉,童海臨死前奮起反撲的那一段——就在這時,高飛說話了:“停!”
樑嬌嬌馬上按下了暫停鍵。
高飛走到背牆前,擡手指着海伯臨死前反撲的那個畫面,看着樑嬌嬌嘴角帶着譏諷:“我不知道警方在觀察這段視頻時,有沒有注意到海伯在一腳踢出兇手時,右手在兇手握刀的手上狠狠撓了一把,以至於用力過度,右手中指手指甲都折起來了。”
樑嬌嬌呆呆望着海伯手指甲撓過‘高飛’手背的畫面,只感覺臉頰開始發燙。
身爲一名負責刑偵的副局長,竟然連這點都視而不見,由此可以看出,她的能力相當差勁。
當然了,這也和殺人者是‘高飛’,干擾了樑嬌嬌的觀察有很大關係。
高飛並沒有繼續難爲樑嬌嬌,而是說:“只要化驗出海伯手指甲內藏有的血跡,不是他本人,也不是我的,那麼就證明兇手另有其人。大家覺得這算不算證據?”
劉昌明尷尬的笑了笑:“算、啊,不,不是算,而是就是證據。高飛,這樣的話,也得化驗你的血了。”
“我明白。”
高飛挽起袖子,示意法醫給他抽血。
一個法醫乾淨利索的在他胳膊上採取了血樣,正要去前面的醫院化驗室化驗時,方小艇給高健城使了個眼色:“我們也去,可以督促他們快點。”
劉昌明等人也沒在意,吩咐工作人員把海伯的屍體重新放進了冷櫃,走出了停屍房,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劉昌明等人雖說不怕屍體,可也沒有誰願意呆在那裡面。
等待化驗結果時,高飛始終沒有說話,蹲坐在地上悶頭吸菸。
方書記既然親自盯着這件事,院方當然不敢怠慢,還沒有用上半小時,結果就出來了:經過嚴謹的科學化驗表明,海伯手指甲中殘存的血跡,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高飛的,而是另有其人!
得到這個消息後,高飛長長的鬆了口氣。
雖說這個結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可他也擔心會有別的意外發生。
“高飛,很對不起,我對我的魯莽和粗心,跟你賠禮道歉了!”:
樑嬌嬌走到高飛面前,彎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高飛擺手:“別這樣,如果換成我,說不定我還不如你。”
“謝謝你,高飛!”
樑嬌嬌轉身:“我現在馬上回局裡,立即聯網國家dna樣本庫,爭取用最快的速度,查出真兇是誰。”
隨着科技的日益發展,各發達或者發達中國家,都建立了自己的dna基因樣本庫,現在剛出生的嬰兒就會被採血庫存起來,被看作是公民無法更改的第二張身份證。
當然了,也不是有了這個基因庫就能查出所有人,畢竟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外國人入境,華夏相關部門是無法查到他們的。
既然高飛已經被排除了殺人兇手之外,劉昌明當然也不好再纏着人家不放了,尷尬的和他表示了歉意後,也就打道回府了。
其實,他很想問問高飛:你爲什麼說你殺了蘇北山?蘇北山,是不是真死了?
不過,因爲方小艇在場,他也沒好意思再問,免得惹方書記生氣。
高飛擡頭望着夕陽,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並沒有因爲洗淨自己而感到輕鬆,反而感到了沉重。
他有種預感:警方查不到真正的兇手,那個人在刺殺海伯之前,應該就想到了這點。
最主要的是,那個陷害他的人,應該是認識他的。
那,他到底是誰呢?
就在高飛皺眉把所有認識自己的人逐個排除時,方小艇一個人走了過來:“高飛,我們出去喝一杯?”
高飛笑着搖了搖頭:“不了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等有機會吧,我請你和老高。”
高飛拒絕方小艇,是因爲真有事。
他不放心張雯雯。
解紅顏昨晚離奇失蹤後,他擔心那丫頭會出事,本想送走詹姆斯倆人後就去找張雯雯的,誰知道他自己卻遇到了麻煩。
方小艇倒是很通情達理:“好吧,那我等你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