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新宿區,四谷。
這裡出沒着東京底層的上班族們,儘管交通繁華卻仍然存在着租金低廉到極致的房子以供那些被社會遺棄的人居住。
凌晨六點二十分,被大廈陰影籠罩陽光照射不到的白色的出租樓房上,數十個漆黑的窗戶像是死人的眼睛靜靜的凝視着空曠的街道。
黑色的邁巴赫隱藏在了黑暗之中,悄無聲息的劃入了四谷的街道,在後座位上,林年從車窗看向外面,如林般的樓房聚隆爲鋼鐵叢林,盡顯東京這座城市的繁華與擁擠,儘管纔是早上六點,街道上已經流躥着不少穿着黑西裝的上班族步履匆匆而過了,偶然之間擡頭看向街上滑過的邁巴赫眼中露出豔羨的目光。
“林年,你是第一次來東京嗎?”在邁巴赫的副駕駛上,犬山家主微笑地問道。
“是的,此前對東京的影響只有電視劇和電影。”林年說。
“現在你對東京的第一印象如何?”犬山家主又問。
“我們纔到東京不過半小時,現在談印象可能還早了一些。”林年看了一眼身邊的兩人,宮本一心和曼蒂都與他同坐在邁巴赫後座上,兩人都拘謹地把手放在了膝蓋上像是上課聽講的的孩子,前者是深諳日本分部這邊的規矩,而後者純粹是懂事。
“東京最繁華地段的酒店一個晚上十幾萬日元到幾十萬日元不等,而在四谷出租房的平均房租的十二萬日元到七萬日元。”犬山家主望着街邊延綿起伏的白色出租樓:“饒是如此,日本每年也有不少從各地奔涌而來的年輕人擁擠入那一個個小匣子內,忍耐着飢餓和勞累幻想一步踏入紅燈綠酒之帶的未來。”
“林君,東京啊,是追夢人們的天堂。”犬山家主略作感慨:“太多、太多人想要出人頭地了,不惜跌破臉面,拋棄底子和裡子作爲代價不顧一切的往上爬,可能這一次來東京你會看到一些往常無法想象的東西,希望你到時候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林年略微擡首,明白過來了犬山家主這是在給他打預防針:“這次我們尋找的切指的那位前輩算是犬山家主您所謂的想要‘出人頭地’的人嗎?”
“這一點可能我說了不算數,最瞭解他的人並不是我。”犬山家主搖頭。
駕駛座上,長谷川義隆也意識到了現在是該自己說話的時候了,立刻開口解釋:“是的...良一一項有一些個人主義,由於過往經歷的緣故他總是處於無時無刻都想證明自己的狀態裡,這次獨自追逐犯人大概也是如此。”
“你說的這個大久保良一是日本當地執行局的人嗎?”林年問:“這種危險的案子在本部一般都是由執行部全權管理。”
“良一的確在執行局有掛號ꓹ 但並非正編人員,但追拿危險混血種這種分內的事情一般能自己做都不會打擾到執行局那邊。”長谷川義隆說:“新宿片區歸我們犬山家管轄ꓹ 出了什麼事情自然也由我們第一時間遏制解決,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外才由執行局接手...大概良一是不想墮了犬山家的面子,纔會如此急躁的前去追捕兇手。”
“像這種危險混血種殺人的案件在東京多嗎?”林年又問。
這個問題一出口ꓹ 長谷川義隆和犬山家主的面部神情都有些微動,前者沒有吭聲怕說錯話ꓹ 而後者則是微微一笑解答了這個問題:“東京這座城市很大,每天執行局要處理的事件超過三位數ꓹ 危險混血種暴走殺人的事件雖然嚴重ꓹ 但委實對大局來說也算不上什麼。”
林年眉角抽動了一下,犬山家主這個回答可謂是直截了當的過頭,意思很簡單明瞭——在我們日本分部,危險混血種殺人只是小問題,誰會花費精力去統計這種小事出現的頻率多不多?
“看起來日本分部的執行局可真是有力可靠啊,請問犬山家在執行局內分佈有人手嗎?”林年好奇地問。
“那是源家的事物,我們犬山家從整體來看並非是打打殺殺之輩ꓹ 燈紅酒綠纔是我們的司管的權柄,本家內總需要有人掌控娛樂業提供源源不斷的經費來源ꓹ 用以支撐屠龍攘夷之大業。”犬山家主笑說。
“源家麼?我記得源家是否有位前輩叫作‘源稚生’?”林年忽然問。
副駕駛上犬山家主眉角跳了一下ꓹ 但依舊面色常然:“是一心君告訴你的嗎?”
“隨口提過兩句。”林年點頭ꓹ 一旁的宮本一心不語。
“是的ꓹ 你口中的‘源稚生’正是源家之主,更是我們本家大家長之子ꓹ 若是我等見了也需恭敬一聲‘少主’ꓹ 林年ꓹ 你爲何對本家少主頗有留意?”犬山家主好若無意般問。
“只是聽說‘源稚生’是日本分部最強而已,所以自然起了些興趣ꓹ 昂熱校長讓我來這邊交流學習一段時日,既然是交流學習自然要向更強者討教經驗。”林年說。
“是看不上我一把老骨頭了嗎?”犬山家主驟然發出了開朗的笑聲。
“哪裡的話?只是對跟我年齡相近卻背有令人仰望殊榮的年輕人抱有敬仰好奇之心罷了。”林年撓了撓頭笑得人畜無害。
一旁的曼蒂眉毛也在不自主的跳,坐在邁巴赫的真皮沙發裡整個人都忍不住縮了縮,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老少二人笑聲連連中隱藏着很多暗箭和晦暗不清的意思。
“按照輝夜姬的指示應該就是這一帶了。”長谷川義隆鬆開了油門,邁巴赫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GPS導航上提醒他們已經靠近了目的地。
“輝夜姬?那是什麼?”林年隨口問。
“宮本家下巖流研究所單獨的雲計算系統,相當於本部的諾瑪。”宮本一心出聲解釋。
“人工智能啊,其實最開始我入學的時候還以爲諾瑪是個真人呢。”林年點頭表示理解。
“不少人最開始都以爲諾瑪是真人,還有人在論壇上給諾瑪畫了擬人圖,是個有一頭白色長髮的白人女性。”曼蒂出聲道。
“爲什麼是白髮?”
“因爲畫圖的學生是中國人。”
“我們巖流研究所的輝夜姬可沒有什麼擬人圖,人工智能只是人工智能而已,真正的樣貌只是機庫中一大堆電纜和精密機械設備。”宮本一心搖頭,似乎是對學院裡一羣吃飽了沒事幹的精英表示無語。
“據輝夜姬的消息顯示,十分鐘前位於‘源氏重工’內的執行局本部收到了來自新宿區的求援來電,電話中彙報了一個具體的地點也就是現在我們所在的四谷,來電的求援人正是良一...但與其說那通電話是求援不如說其實是一則任務執行的通告,告知執行局他已經獨自前往目的地追緝兇手了。”長谷川義隆說。
“貿然獨立追緝危險混血種,這種行徑很有可能導致普通民衆受到波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幾年前的本家這是要切指謝罪的吧?”宮本一心輕聲說。
“在現在的本家依舊也是要切指謝罪的。”犬山家主淡淡地說道。
“現在的問題不是得先找到他人在哪裡嗎?”林年從邁巴赫的車窗看向外面,街邊的出租樓排排矗立,每一棟樓中起碼住着上百號人,要想在這種環境裡找到目標簡直是難上加難。
“良一彙報的目的地帶有具體的門牌地址,我記得好像是1023號的...”長谷川義隆話還沒說完,忽然之間,街道上傳來一聲巨響,玻璃雨從天而降灑落在了街邊,邁巴赫右側的出租樓三樓的位置一扇窗戶應聲而破,一個人影猛地飛了出來,從天而降啪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摔到了邁巴赫的引擎蓋上。
整個邁巴赫都狠狠上下顫動了一下,車窗玻璃爆碎成渣噴射向街道上,看起來這輛車並沒有經受過防彈改裝,但這也大大爲掉落在引擎蓋上的人做了極大的緩衝。
駕駛座上的長谷川義隆在瞬間撲到了犬山家主身前做出了保護動作,而後者卻是一動不動凜然坐在位置上淡淡地看着被砸得稀碎的擋風玻璃外仰躺朝天的人影。
宮本一心和林年第一時間探出了左右兩邊車窗向出租樓上看去,坐中間的曼蒂吃痛地揉着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腦袋瓜子。
“良一?!”長谷川義隆在看清砸在邁巴赫上的年輕男人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探出車外的林年視線也落到了擋風玻璃上睡着的這個傢伙身上,這種震撼人心的出場方式他一度以爲這傢伙掛了,但幾秒後對方就咳嗽着掙扎想要爬起來。
“沒事吧?”後座探出了半個身子出來的林年向前面大聲喊了一句。
擋風玻璃上的兄弟機警的扭頭,在看見林年的瞬間似乎有些驚詫這個年紀的男孩見了這一幕居然沒有嚇懵,但片刻後他又收回了心面目冷峻地回望向他掉下來的出租樓的三樓,在窗口上一個面目青如惡鬼黑髮淚痣的女人正居高臨下冷冷地跟他對視着。
“很抱歉你的車。”年輕男人,也正是大久保良一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砸壞的車到底是什麼型號,從擋風玻璃上撐了起來咳出幾口血就下了地。
“喂!”林年看着男人踉蹌的腳步不由又喊了他一句。
大久保良一沒有回頭,大概只以爲對方是要他賠車,這種時候他可沒有精力扯這些有的沒的,樓上的兇手可不會等着他慢慢爬上樓。
林年見對方不理他,有些無奈的縮回了車裡看向了犬山家主:“請問有誰帶刃具了?”
宮本一心直截了當的從袖口裡抖出了一把匕首丟給了林年,副駕駛上犬山家主臉上陡然露出了大幅的笑容。
林年推開了車門下了車,理着袖釦幾步走到了踉蹌着往出租樓跑去的大久保良一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久保良一皺眉回頭,但沒有看見人,這一瞬他只覺得平衡失調,眼睛一花就看見了晨曦乍破的天空——他被放倒了。
啪一下,摔在了地上,大久保良一有些發愣,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句話飄到了他的耳朵裡:“就那兒躺一會兒,別亂跑,要休息去車上休息。”
什麼鬼?
良一猛地半撐起身子,只看見剛纔車內的那個男孩衝進了出租樓裡消失不見蹤影。
“喂!”這次換大久保良一大吼了,他根本沒理解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方以爲這棟樓裡發生了什麼?舍友鬥毆嗎?他上去是要去勸架的?
正當良一要從地上坐起來衝上去時,他的肩膀上被人一隻手搭住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將他留在了原地,這讓他在毛骨悚然之間回頭,只看見了一個劍眉飛揚的老人蹲在他的身後。
犬山家主,犬山賀靜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見過...家主。”許久,大久保良一才愣愣地說道,大腦空白一片。
就算是被熱血和躁動填滿了內心,可在這個老人面前他的大腦也飛速的冷卻了下來,逐漸開始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情,幾十年前前在港口打拼地盤時的我也像你一樣。”犬山家主淡笑:“可誰又知道現在表面風光的過去承受過多少中傷和污辱?有些東西是急不來的。”
長谷川義隆從車內下來候在了犬山家主身後,宮本一心和曼蒂也紛紛下車仰望那棟出租樓,不算高的樓層裡如今響起了各種尖叫聲、破裂聲和怒罵聲,像是一場亂糟糟的戲劇步入了高潮階段只差觀衆的滿堂喝彩。
“看起來我搞砸了。”大久保良一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砸的凹陷的邁巴赫低聲說。
“事已至此,不如交接給後者,自己積累一些未來所需的經驗?”犬山家主說。
大久保良一還能說什麼,不可拒接,只能應允,只是他的臉上還帶着抹不去的疑惑:“剛纔那個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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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長谷川義隆看向了良一與之對視後輕輕點頭,於是後者不再言語。
“一心君,曼蒂桑,你們認識林年的時間最久,就現在,你們覺得如何?”犬山家主從良一的肩上收回了手轉頭笑問。
曼蒂被叫到了名字有些發怔,沒搞清楚犬山家主到底在問什麼,可一旁的宮本一心卻是立刻頷首回道:“說話之餘他大概已經到了三樓了,就現在來看...大概差不多了吧。”
“評價如此之高?”犬山家主含笑擡首:“記得校長致電時提及過,林君懂得大多流派刀法,又最喜用長刀類武器,這次倉促之間手上只有一把匕首,不會拖延許多時間嗎?”
“沒有劍就無法殺人了嗎?對於林君這種人來說劍豈是如此不便之物?”宮本一心說。
這下曼蒂這下才懂了,這兩人在說什麼。
下一刻,出租樓上再度響起了窗戶破碎的炸響聲,隨着玻璃雨落一個黑影狠狠摔落到了邁巴赫的車頂,巨響之間少許鮮血濺射向了蹲着的犬山家主,長谷川義隆和宮本一心輕快挪步之間擋向飛濺而來的血滴,可饒是如此還是有那麼一滴從縫隙之間穿過擦到了犬山賀的臉頰。
犬山家主擡起手抹過了臉上的一抹溫熱臉上浮現起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旁邁巴赫得車頂上一個女人深陷其中,臉上青鱗圈圈雙臂異化爲爪,眼眸瞪圓形同惡鬼,只是在她的額頂一把匕首扎入其中不斷汩汩流出匯聚爲泉從車上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