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高臺上林年拿着個鐵鍬,萬博倩和楚子航站在高臺下立正,站得筆直頗有軍訓時操場拉練的既視感。
鐵鍬在林年手裡揮舞得虎虎生風...也不是說他想就着手裡的鐵鍬打爆丟人師姐的狗頭,他只是在還原昨日發生在這裡的戰鬥場景。
卡塞爾學院的特別刑偵課上有現場還原模擬的課程,旨在能讓每個學員都能在踏入任何犯罪現場的時候第一時間在心裡把犯罪實施的過程模擬個七七八八,這對接下來一切的行動和計劃制定有着巨大的作用。
萬博倩是昨天事件的親身參與者,但林年沒開口問她,她就沒出聲主動說話...嚇的,雖說她是大四學姐,但在真正的‘S’級面前,管你是大幾,學長還是學姐,教員還是教授,還真沒誰在他面前抖過...君不見303號寢室裡還有個七年級學長,還不是得拜倒在林年的仔褲之下跪求PSN的開機密碼...
鐵鍬輕輕放在了斷頭耶穌石像的肩部,在那兒有一塊微小的缺口,拿鏟子的凹凸面稍微對比了一下就能確定就是手裡這鏟大糞的玩意兒留下的,缺口的大小證明留下痕跡的人力氣也挺小的,如果換林年來的話這一鐵鍬下去耶穌腰部以上都得被打飛出去。
“看起來真是普通人啊。”林年放下了鐵鍬陷入了沉思,轉頭看向立正的萬博倩和楚子航...看見萬博倩立正楚子航也一起立正了,大概他覺得昨天的事情他也有責任,他跟萬博倩算是臨時戰友現在有鍋大家也一起背。
“四個...哦不,五個普通人,在沒有熱武器的情況下,用鋼筋和鐵鍬把你們打跑了。”林年看着萬博倩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我不是戰鬥型專員。”萬博倩憋了老一會兒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說完後整個人都面紅耳赤的。
“但你是混血種吧?”林年把鐵鍬倚靠在了雕像旁,跳下了高臺很想伸手捏一捏萬博倩的胳膊,但男女有別他還是忍住了這個慾望。
“我...我是...”萬博倩有那麼一刻真的很想自己不是。
“C級?還是D級?”林年問。
“...B...B級...”
林年的表情很複雜,趨近於地鐵上看手機的老人,雖然他很想給面前的大四學姐留面子,但由於這件事情太過離譜了,在聽聞兩人說了昨天的具體情況後,他甚至都一時間沒法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顯露出了自己心裡的震撼。
卡塞爾學院四年教育培育出來的精英混血種,突襲一個草臺班子搭建成的歪門邪道組織,居然被幾個穿字母網站上買來的廉價拘束衣的大漢給打跑了(其實不是被打跑的,可現在的情況很像這樣)?林年轉頭看着高臺邊上被楚子航一腳踹開的窗戶口,地上受潮有發黴跡象的斷裂木板彰示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這讓他不由覺得更離譜了。
“不過你總有配槍吧?執行部會給每一個專員都配發一柄特製的手槍,女生型號的話我記得多是格洛克和威森?你執行任務沒帶槍嗎?”
“槍...沒了...”萬博倩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叫...沒了?”
“被搶了。”
林年後退兩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和太陽穴,一想到這是校董會直派來輔助他的專員,他的血壓就有點躥高...果然校董會是想借着這次任務搞死他吧?
“其實昨天...”楚子航想開口給萬博倩解釋兩句話,雖然他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但起碼萬博倩腦袋快縮到地下,臉都要滴出血來的模樣很讓人共情到她羞愧到爆表的情緒。
可他話沒說到一半就被林年擡手示意安靜,這是執行部的內部談話,就算昨天具體情況有意外,也輪不到楚子航這個執行部的菜鳥都算不上的人來爲萬博倩開解,執行部的規矩大家都是明白的,有話自己說,有問題自己提,有麻煩自己解決,做不到這三點的就活該捱罵。
“你...你執行部的培訓考試過沒有?”林年深吸了口氣,打算摸摸這位搭檔的底子。
“過了...”
“拿的什麼成績?”
“A-...”
“啊?”
“我是說C-...”萬博倩違心且沮喪地改口了自己的成績,儘管她真的得的是A,但迫於不想再丟臉下去了,主動只能委曲求全降低自己的水準。
“喔,怪不得。”林年頓了一下點了點頭,這讓萬博倩更受到打擊了。
“還行吧,比起我另一個師姐好多了,她走去執行部培訓考試的半路上就改道進了星巴克點了杯熱量炸彈。”林年拍了拍萬博倩的肩膀,決定不再質問這位學姐了,作爲專員對於自己的部下一定要寬容。
“交換一下情報吧,你先到的這座城市,對於目標的行蹤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嗎?”
“沒有...”
“那你...體測時候硬拉多少公斤?”
“130公斤。”
“嗯。”林年又拍了拍萬博倩,心想着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還能拎包...
發現林年的目光逐漸奇怪後,萬博倩終於忍不住了:“...雖然我一無是處,但我的言靈很有用的!”
話說出口萬博倩就後悔了,她真的沒想到一無是處這個成語居然會從自己嘴巴里說出來,而且還是形容自己的,在學校的時候她雖然算不上拔尖兒的一撮,但好歹也是個優等生,B級的血統也算是站在學員的中前列了,考試從不掛科,畫點淡妝追自己的男孩也不少於一個班...但現在站在‘S’前怎麼就顯得那麼卑微呢?
其實也不怪萬博倩,如果她知道林年前幾次任務那些‘A’級的專員都只配給‘S’級打聚光燈,她大概心裡就會平衡一點了,不是她太菜,而是‘S’級的標準太高了...這麼一想倒是蠻富有阿Q精神的。
“言靈?我聽師兄說...高中師兄。”林年看見自己師兄二字出口時,萬博倩眼神有些奇怪,遂多解釋了一句再繼續說,“我聽師兄說你的言靈似乎有偵測效果,是‘蛇’還是‘血繫結羅’還是其他的什麼?”
“血繫結羅。”萬博倩沒想到林年還沒見到自己之前就把自己的言靈猜了個七七八八,這傢伙總不會把言靈週期表給背下來了吧?那玩意兒可不像元素週期表一樣好背,大四出來她基本都要忘光了,就記得一個一冬二魂三鑰匙,再後面好像是四令五咒六什麼來着?
“血繫結羅?”林年看了眼楚子航,“難怪你昨天能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你的言靈可以掃到領域範圍內的所有身懷血統的生物。”
楚子航這下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自己之前跟蹤得好好的,忽然就被萬博倩發現,並且毫不遲疑地對自己打黑槍了。對於血繫結羅的使用者來說,在領域中兀然發現自己背後跟着一個身份未知的混血種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幾十近百米的距離對於混血種來說完全是生死紅線,如果楚子航是敵人在路上大概能有超過數十次偷襲並致死對方的機會。
這也是爲什麼萬博倩對楚子航開槍的時候特地換上了汞芯鍊金彈匣,而不是弗裡嘉子彈,從而導致了後來被洗腦平民奪槍的時候害怕傷亡不敢開槍。
如果那時彈匣裡是弗裡嘉子彈,估計現場早就被她鎮壓下來了...一步錯,步步錯,惡性循環有時候就是這麼發生的。
“希望不會打草驚蛇吧,如果真按你們說的,這羣進行儀式的人不過是不入流的外行人,腳趾都沒有踏入我們這邊的世界,但他們儀式的一些細節還是可以進行參考的。”林年轉身翻上了高臺進入了調查模式,語氣平緩,態度認真了起來。
“你們對永生怎麼看?”林年回頭看向高臺下的兩人問。
萬博倩和楚子航都愣了一下,沒搞清楚怎麼一來就是這種要被槍斃的話題。
“根據你們複述的儀式過程,整個儀式最大的噱頭是‘永生’,而‘永生’的媒介是‘聖嬰’,這個過程看似荒謬但其實真要引經據典其實算得上是頗有考究的。”只是隨口一問引出話題的林年沒在意兩人的發愣,獨自站在了昨日儀式時那籌錢的血紅色木箱放置的地方,蹲下輕輕掃了一下地上長方形的灰塵印子。
“根據《舊·血統繁衍通鑑》記載,在曾經很古早的一段時期,渴望龍類力量的混血種們會以吞噬血統超過臨界血限的嬰兒來使得血統暴走,同時在被迫釋放的龍王之心下穩控心神把持自我,從而達到精煉自己的血統的效果,這大概算是最原始粗糙的‘血統精煉’。”
這一席話在楚子航聽來有些不知所云,可落在萬博倩的耳中卻是談之變色的秘辛,如果她記得不錯,古籍前帶着‘舊’字的書籍都是機密類型的,藏在圖書館的禁區之中,只有相當高的權限才能允以借閱裡面的東西,就算是大多非終身教授都沒有資格去禁區裡翻閱那些記載着古老歲月的書籍。
可林年的權限是‘S’級,在學校裡鮮少有他權限不能到達的地方,他的那張黑色學生卡代表着絕對的權力,就算他某天忽然興起要去冰窖旅遊一遭,路上遇到的任何門禁都可以被那張學生卡給刷開,百無禁忌,現在只是借閱了一些禁書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祈求永生的流程大抵就是這樣的,一堆人渴求聖嬰,母體產下血統超標的畸形兒,然後儀式開始...雖然流程相同,但在儀式的很多細節上昨天這裡的鬧劇跟正統的‘血統精煉’儀式沒有半點重合。只是提到了箱子上有‘永生’一詞讓我很在意,畢竟古時的混血種追求力量的慾望是很純粹的,正是爲了無限的生命,他們的初衷居然是對的,吞吃聖嬰,獲得永生...死侍也是一種另類的永生,不是嗎?”林年淡淡地說。
“林專員的意思是,這次儀式背後真有我們要找的那個‘猶太人’的影子?”萬博倩低聲問。
“不清楚。”林年搖頭,“只是猜測,具體什麼情況,得抓到相關人員拷問才知道,可你們把人放跑了,多半是沒有機會再找到這幫子人了。”
萬博倩臉上再度露出尷尬,可還沒等她道歉,背後教堂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了,灰塵簌簌而下響起一片咳嗽聲。
高臺上的林年和臺下的兩人下意識看了過去,在門口,兩個帶着紅山羊頭和黑山羊頭的傢伙正費力地推開大門,值得一提的是紅山羊頭還杵着柺杖右腿膝蓋打着石膏模樣看起來十分敬業。
在他們背後幾個身穿暴露拘束衣身上綁着繃帶和藥膏的壯漢扛着個紅色的木箱子往教堂裡擠,而木箱子上正寫着兩個熟悉的大字——永生。
於是,教堂裡,兩撥人的視線理所當然地撞在了一起。
“?”
大家的臉上都涌起了詭異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