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叫人,叫就是了……”若水將手中的摺扇一合,往領子裡一插,上前對準薛貴猝不及防地飛起一腳,將毫無防備的薛貴,一下子就踹了個狗吃屎。
看到薛貴烏龜一般地四腳朝天躺在地上,若水上前,蹲在他的面前,拿着扇子敲敲他的腦袋,冷冷地諷刺道:“你叫的人呢……”
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都有這般的力氣,薛貴連忙用手護住被若水敲痛的頭,連滾帶爬地向一邊閃去:“敢打少爺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見過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可是,卻沒有看到過都進了棺材,還不知道掉淚的。若水冷冷地望着他:“是啊,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可是,依我看,你可是半隻腳都到了棺材裡呢……”
看到那個剛纔還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就只會躲,若水再哼一聲:“我最討厭別人動不動就搬救兵了……”
是啊,今日恩怨,今日了,你動不動的就要搬什麼救兵來,她哪有那麼多閒功夫等你啊……
看到那個二世祖原來是個外強中乾的主兒,而且,只會爬,只會躲,若水頓時覺得興味索然,她站起身來,再用力補上一腳:“滾遠點,以後,我看到一次,打你一次……”
若水的那一腳,出的並不快,可是,剛剛纔站起身來的薛貴,就是躲不過去,只聽又是“撲通”一聲。他的腰正撞在身後椅子上,“哎喲,哎喲”地shen吟着,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若水望着狗吃屎一般地趴在地上的薛貴。手搖摺扇,慢慢騰騰地上前,然後用貝兒手中的方帕擡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雲淡風輕地說了句:“聽着,圍着這桌子爬三圈。你就可以滾了……”
若水說着,再一腳上前,就踏碎了他掉在一邊的摺扇。
你說說,學做人都還沒有學好,還裝模作樣附庸風雅起來。而且,她最恨的就是別人也學着她那樣。、拿把扇子晃來晃去的了?
看到亦辰瞪眼,貝兒忍俊不禁地偷笑。薛貴再看看自己的一般打手,個個都是一癱泥巴一般,於是,沒輒的他,只好依着若水的話,圍着那桌子爬了三圈。然後才恨恨地站起身來。
“滾……”已經懶得現和他說一個字,若水一個字說完,自顧自地打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你們等着……等着!”薛貴在家丁的扶持之下,快速地向着樓梯口移去,在準備下樓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但指一指若水,氣極敗壞地說道:“有本事的,你就別走,等着爺回來……”
貝兒再也忍無可忍,只是捶着肚子,笑得花枝亂顫。而這邊的亦辰看到薛貴死不悔改,身子一頓,又要上前。可是,若水卻攔住了他:“去叫啊,我們在這裡等,如果你敢再來,我就打斷你的雙腿……”
薛貴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腿,再後退兩步,恨恨地說道:“收拾不了你們,爺我就不姓薛……我就不相信,這天還不長眼了……”
若水忽然冷笑起來,她一邊笑,還飛了一個極其難懂的媚眼給薛貴,那眼神赫然是:別總怨老天啊……其實,老天是很公平嘀……因爲他對每個人都不公平。
聽了薛貴的話,一直沉默着的沐風,終於說話了。
他冷冷地望着雖然狼狽不堪,可是,卻依舊狗仗人勢的薛貴,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怡春樓,還有湘紅賭坊,都是公子的產業吧……請問薛公子,還想繼續開下去麼……”
沐風當然知道,若水並不怕這個惡棍,他也不怕,可是,他們還要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所謂的寧可得罪君子,絕不可得罪小人,特別是薛貴這樣的小人……
聽了沐風的話,薛貴的臉色,這才驀地變了。
怡春樓,湘紅賭坊,都是他家的產業不假,可他家只是背後的東家,而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而這人,當場就喝了出來,除非是……
他再打量了一番沐風,忽然醒悟地說了句:“你……你原來就是……”
“在下姓沐……”沐風淡笑,笑中帶刺,可是,那淡然裡,卻有着濃濃的威脅,還有冷厲,他說:“一直以來,貴府都和沐家合作良好,可是,這一次,好象是公子逾越在先……”
“沐某聽說,順天府裡,有一個人對公子你,好象特別地感興趣……”
薛貴的臉,由青變紅,由紅變白。
他雖然是咬牙切齒,可是,卻忍了又忍,到了最後,只能將衣袖狠狠地一甩,用充滿怨毒的眼神,冷冷地望了一眼若水和亦辰,再神情複雜地望了一眼沐風,然後帶了一班一瘸一拐的家丁,悻悻地走了……
眼看薛貴狼狽而去,那些食客這纔敢上樓吃飯。
雖然過了剛剛午時的時間,可是,這裡的食客依舊絡繹不絕。不多時,寬敞的大廳,倒被坐了一半以上。
於是,剛剛還冷清的大廳,一時熱鬧起來。
若水一行,謝絕了掌櫃提醒他們儘早離去的好意,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隔着幾張桌子的淺色絳衣麗人,此時,還是靜靜地坐着,看到若水一行幫他們解圍,也只是叫了那個叫沉魚的小丫頭過來道謝。
若水教訓薛貴,第一是因爲他佔了整個二樓;第二,則是看他不順眼;當然了,欺負女同胞,更加不可原諒。可是,從頭到尾,若水也不認爲自己是在和誰什麼。所以,即便對方派了個丫頭道謝,若水也不以爲然。
亦辰賭氣不說話;沐風異乎尋常地沉默,看到大家都不說話,貝兒也不敢出聲,所以,一餐飯的時間,大家都是這樣望着若水大快朵頤。
看到樓梯間,出現了一個極其年輕的藍衣男子。那個藍衣男子,清瘦、儒雅,可是,他的眉,卻是緊緊地蹙着的,神色也有些惶惶,不知道了,肯定以爲,他的身邊,發生了什麼不可避免的大事。
而這男子,明顯是來這裡尋人的。只見他匆匆忙忙地上樓,在梯口短暫地駐足之後,開始左右打量。然後,當他將眸光鎖定在紛繁人羣的某一處時,宇眉間,卻令人不易覺察鬆了一下——還好,趕上了……
飯的香混合着酒的香,將茶杯裡的香氣,漸漸遮掩,那種清的香,香的濃,足以令飢腸轆轆的人,垂涎三尺。只見那男子,左右看了一圈,發現沒有什麼異常,這才舉步,徑直朝着那個淺色絳衣的女子走去。
他先是鞠躬,然後靠近那美人,低低地說了句什麼。那樣的低低的話音,在這滿堂的喧囂裡,就彷彿是青河之上的漣漪一般稍縱即逝,可是,即便是那麼細微的聲音,那個美人,卻還是聽到了。
彷彿,那句話帶給她的驚訝,更甚於這裡看到不該看到的人的驚訝。她先是不動聲色地四周瞟了一眼,然後俏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有些遊離的,淡然的眸光,很快地將這室內的人,都巡睃了一遍,最後,她的眸光,停頓在了若水幾人的身上。已經暗淡的眼神,又驀地亮了起來,那美人再將眸光從四人的臉上,一一遊睃,最後,落在了若水的身上。
再過了片刻,她竟然站起身來,款款來到若水等人的身邊,對着他們淡淡地道謝,感謝他們挺身而出。
看到有女子上前,亦辰別過眼神,表示不屑一顧,沐風蹙起了眉,微微地戒備,只有不明所以的若水,先是對着那個美得人神茶憤的女子搖了搖手,表示不用。
然而,那美人,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對準幾人,淡淡地施了個禮,然後微微一笑,準備離開。
那一抹笑,篷畢生輝,令所有的人都看花了眼。當然了,看花了眼的,還有正提着一壺熱水快速而來的小二……
因爲震驚於絳衣美人的容色,那個小二呆呆的,腳步卻未停下,所以,一不小心,竟然整個人,都撞在了那個美人的身上。
滿壺的熱水,即將傾瀉而來,即將潑在那美人的身子。
聽一聲驚叫出口,那美人身子一歪,直直地向着若水的身上撞去,坐在她身邊的亦辰和沐風同時出手,亦辰一手穩穩地扶住了小二,一手,則接住了滴水還未漏出的水壺。
而右邊的沐風,眼看着那美人就要撞上桌子,所以,雖然不情願,卻還是逼不得已地扶了那個她一把。
在沐風的懷中,那個美人,由驚惶轉爲平淡。然後,她一斂衣袂,再次道謝,轉身就離去了。
這邊,亦辰將水壺還給了小二,責難般地望了他一眼,這才檢查若水是否受傷。
看到美人離去,周圍的人,又開始熱鬧起來。剛剛的那一個瞬間,彷彿遠來的風,吹來的一粒塵,人去了,塵散了,一切歸於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