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該如此。”不知多久,凜亦淡淡開口。
“不必擔心,嬤嬤說的那些禮數我均已記下,至少宮宴上能夠敷衍的過去,不會個父親丟臉的。”
憶兮倒未覺得有什麼,學習禮儀的目的不就是這些嗎?既然已經記下,又何必反覆練習徒增乏味。
“我帶你去個地方。”憶兮神秘兮兮,拉了凜的手便也朝一個地方走去,雲水閣現在有嬤嬤在,她必是安靜不了的。
而自己也答應了父親,這段時間不會外出,所以能去的地方又不能讓人發現,便只有一處了。
凜任由她牽着,她的手很小,很溫暖,即便不是第一次牽手,他亦是覺得有些恍惚。
忽然,憶兮在一處院落前停下來,凜蹙眉。“這裡不能進。”
這裡,是將軍府的禁地。
而憶兮到未在意,淺笑着,緩緩推開門,濃濃的梅香撲鼻而來,細眼望去,此處盡是一顆顆清俊挺拔的梅樹,品紅色的小小花瓣亦隨着寒風偶有輕舞,飄零。
憶兮站至一顆梅樹下,花瓣緩緩落在她的肩頭,如同肩上停留着緋色的蝶翼。
她攤開手承接着這片片花瓣,寒風拂過她的衣袂,她卻未有半分動容。“我母親,獨喜這紅梅。”
她不知道父親在母親離世時是怎樣的心情,但看着這整片梅花林,亦能體會半分了吧!
凜亦站在原處,不上前,亦不言語。
“藏到這裡,應該沒人能發現的了吧!”憶兮轉身,看着眼前的人,淺笑。
“這裡不能隨意進入。”似乎不管什麼時候,凜只會用理智說話。
“你放心,父親不會那麼快回來,這裡是禁地,也沒人擅闖,所以不會有人打擾的。”
凜臉色微僵,卻見她已自顧自的開始解披風,還喃喃自語道:“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凜常年不變的臉竟在這一刻明顯一顫,俊逸的臉上竟莫名泛起半分紅暈。
卻不想那女子將披風放好,委身便也捧起一團雪,把它團成一個小雪球,再在地上推動它向前滾,用了好大一會兒,小雪球才變成大雪球。
凜原本是僵在原處,現在卻微微挑眉,似不知她的用意。
雪透心涼,搓了搓手,憶兮望着還愣在原地的人,這才道:“別愣着了,學我的樣子,滾一個出來。”
凜眉心未散,但看着那女子沒得商量的神情時,卻也妥協,左手運氣地上的積雪在頃刻間如旋風般速度旋轉着,不過片刻,一個雪球便也擺在她面前。
憶兮呆愣,嘴角有些抽搐,這樣也行?
“凜,你連堆個雪人兒都欺負我。”憶兮無語,可卻也繼續手上的動作,小心的雕琢着這個雪人兒。
而凜似乎也有了些許興趣,兩人努力許久,憶兮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痕,看了眼前的雪人,一米高左右,五官精緻,滿意的點點頭。
“怎麼樣,不錯吧?”
未曾想她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而到凜所做的雪人時,額間亦全是黑線,圓頭圓腦,身體也是圓的,連五官都是用不知道什麼東西拋出來的。
憶兮無語……
凜到甚爲滿意。
許是累了,將披風鋪在地上,憶兮卻也尋了一處坐下,身子亦靠在梅花樹幹之上。
而她,自然也不會放過凜。
“白雪紅梅,美麗至極。”伸出手,看着靜靜飄落在掌心的小小的品紅色花瓣。“凜,你知道嗎?以前我住的地方,那裡冬日極少下雪,以前,我甚至從未見過真正的大雪。”
“那時的我便好想,好想有一天能去漫天飛雪的地方,可是現在才發現,擁有一些東西,便註定要拿其他的去換取。”
凜亦是一愣,這便是她,行醫時堅定自信,輕鬆時嬉笑散漫,而有時,卻讓他都有些看不清。
起風了。
滿樹梅花婆娑搖曳,落花如雨,輕倚在凜的身旁,憶兮亦擡眸,透過這滿枝紅梅望向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已嫋嫋散開,月光傾灑了下來。
“有事我會覺得好貪心,竟彷彿誰都捨不得一般,佔着本不屬於自己的寵溺,還有……還有原處的擔憂,現在的我,竟有些習慣了。”
憶兮嘴角勾起一抹無力的笑,三年了,對這裡,她竟真的有些習慣了。
凜坐在原處,單腿蜷起,任由她倚着自己,如寒霜般的月光像碎玉般灑落在她的容顏上,顯得那般柔和,安靜。
“做你想做的,便好。”
憶兮微愣,卻也道:“好。”
兩人倚樹而靠,兩個雪人相依於前,安靜的梅林裡,似無人再注意這樣和諧的畫面。
···
天氣尚好,憶兮早早的便也被笙兒至牀榻上挖了起來,洗漱,梳妝,憶兮一陣無語,笙兒卻是異常興奮。
“笙兒,我還小,首飾就別帶太多了。”看着滿頭的髮簪,憶兮無語,不就是宮宴嗎?又不是去相親。
“小姐,宮宴可不能馬虎,今日所見只是皆是閥門大家,咱可不能失了禮數。”笙兒極爲認真道。
禮數……禮數……
髮髻完畢,笙兒亦拿了一套宮裝過來,這宮裝是哥哥準備的,白錦爲底,繡有暗紋,高貴簡致,飄逸出塵,憶兮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哥哥。
着上宮裝,憶兮微微蹙眉。“笙兒啊!你看這衣服那麼低調,頭飾太多過於搶眼,我們不帶那麼多哈。”
便說,卻也把那些髮飾拿了下來,她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多了那麼多髮飾。
“ok。”留下一個翡翠的玉簪,憶兮滿意點頭,這樣便好了。
“小姐,這樣太素了。”
“這樣就好,我得走了,不然得讓父親等急了。”說完,便也速閃。
聽聞這次的使臣並不一般,皇上亦是在宜春苑設宴的,聽夜梓逸說,宜春苑是上林苑的一處殿宇,平日亦是遊憩之用,看來今夜不單單是設宴那麼簡單了。
···
宜春苑中,早已燃起無數盞琉璃燈,光華耀彩入雲霄殿內每隔三步,便有內侍捧燭而立,照的大殿明華如晝。
嫋娜宮娥魚貫而入,手捧金盞腳步輕盈,曳地長裙飄灑而過,環佩清越,帶着酒香馥郁芬芳。
殿中歌女長袖善舞婉轉多姿,歌扇輕約飛花,蛾眉正奇絕。
自來到此,憶兮便也未多妄動,端坐在妤澤冶身旁,視線偶爾亦向殿外看去,按照規定,奴隸是不能進入正殿的,可她知道,凜不會離她太遠。
爲自己到了杯茶,憶兮淺眸輕抿着,卻也對那些歌舞沒什麼興趣,宮宴,聚會,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似乎做的都是這樣無聊的事。
“憶兮!”清亮的聲音響起,憶兮擡眸,卻也望見一襲盛裝的夜梓逸,不得不說,這小子打扮一下,還是能見人的。
“逸小王爺。”妤澤冶緩緩行禮,卻聽夜梓逸道:“妤將軍不必多禮。”
憶兮本不想起身,卻在自己父親投來的視線下不得不妥協,緩緩起身,行了禮。“見過逸王。”
“不必多禮,憶兮,看來我說的不錯,你還是未逃過此劫啊!”
憶兮白了一眼眼前的人,什麼叫沒逃過此劫,這人是皇子嗎?像受過高等教育的?
而這位王子顯然未在意憶兮的神情,卻也徑身做了下來。“不過你到也不吃虧,聽聞今晚的宮宴不似尋常。”
那還不是無聊至極,憶兮暗暗在心底說道,眼神卻瞟了他一眼。“逸王殿下,您的位置不該在這裡吧!”
他是王爺,自然不會在這個區域。
“宮宴還未開始,待會兒過去也無妨。”夜梓逸亦笑道。
憶兮淡淡搖了搖頭。
而這時,大殿內卻響起了不合時宜的車輪聲,舉杯的手微愣在空中,憶兮微微擡眸,一張類似輪椅般精緻的紫檀雕花鑲金木椅卻也出現在眼中。
杯中的茶不免撒漏出一些,茶灑在那白皙的手背上,微燙,憶兮微愣,卻也卻聽身邊的人低聲道:“九哥。”
九哥?九皇子?夜梓珏?
憶兮投去視線,這才仔細打量着眼前的人,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左右,一襲絳紫華麗衣物,精美的五官猶如刀刻,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一雙細長的桃花眼浮起一抹陰冷,深邃的眸子傲然的望着,是讓人戰慄的寒氣和狂傲。
而這樣的人,卻坐在輪椅之上。
擦身而過,那人,似乎並未有一絲在意他們。
“皇上到……”
“布奉王子溫朵娜公主到……”
尖利的嗓音讓憶兮一驚,緩緩站起身,卻也隨衆人一般行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呼喊聲和跪拜聲讓剛剛還熱鬧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衆人微微擡首,迎接着那緩步從夜色裡走近的人。
“衆愛卿,平身。”夜瑾瑜一襲黃色金絲秀龍長袍款步走近,落座在那金黃的細雕龍椅上。“入座吧!”
“謝皇上。”擡眸,看着那坐擁天下的人,中年模樣,舉手投足見卻也有難以言喻的氣勢,不愧是一國之王。
清澈的眸子正對上那得意的眼神,憶兮眸光微緊,這女子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剛想像夜梓逸詢問什麼,卻不想對上那饒有興趣眼,細眸輕嬈上挑,似乎在想着着什麼有趣的事。
憶兮微怒,這傢伙,果然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