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兮並未在意,掃過血氣沖天的困場,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抨擊天宇,而那屍體上最多的,便也是溫朵娜執的紅色數字的羽箭。
溫朵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淺笑,清冷的眼眸看了一眼那身後的黑衣男子,搭箭,卻也朝着困場上一滿身髒亂的人射去。
而那奴隸不知是驚恐還是碰巧,腳下一滑,凌厲的箭頭卻也只是劃過那的肩膀,帶着了原本就單薄的粗布麻衣。
藉着火光,隱隱可以看清那背上紅色的印記,似是被肩頭擦過的血痕,又似什麼紋飾。
那人似也擦覺,猛地撲倒在地上,翻身正對火光,臉上的驚恐明顯。
憶兮一驚,猛的轉過身,這纔對上那震驚的眸,那個從未像現在這樣波動的眸,那個圖案,她並非第一次見到。
凜受傷那次,她看到過,只是之後,那裡也只剩下一道猙獰的疤痕而已,她知道是他故意爲之,亦未多問,只是不曾想,今日竟還能再看到。
只是那奴隸身上,爲何也有這樣的印記?可看凜的神情,那紋身,應該是不一般的,至少,那人也和凜有關。
“這賤奴倒是僥倖。”溫朵娜清冷的聲音淺淺開口,擡手拿過箭筒的長箭,搭箭拉弓,直直對着那撲倒在地上的奴隸。“只是這次,絕對不會再幸運了。”
長箭呼嘯而去,眼看就要射中那匍匐在地上的人,只見一陣寒風劃過,一隻利箭,卻也準確的將那紅色的箭羽折斷。
場內一陣須臾,衆人的視線皆投向那緩慢鬆開弦的女子,寒風帶動那潔白的衣襟,女子並未因這箭而面露笑容,清冷的眸直直望向那困場,火光盈盈下,竟有不一樣的動人。
不同於剛剛,此時的她身上散發的,卻是冷靜和果敢。
“妤小姐不愧爲相門千金,箭術果然超羣。”
“輸贏還未分曉,畢竟這一箭未射中奴隸,是碰巧也不一定呢?”
溫朵娜似也不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妤小姐好箭法,只是我殺我的奴隸,你又何苦多此一舉?”
“夜裡不比白日,火光更是讓人有所錯覺,是憶兮失禮了。”
憶兮淺笑點頭,眸光卻不由收緊,這溫朵娜之前並不是沒接觸,不是個善主,這次不發怒到讓她有些奇怪。
視線忽落到那場上無助的女子,眸光中亦有幾分錯愕,難道,她是故意如此的……
“是嗎?那這一箭,妤小姐可得小心了。”溫朵娜陰冷的聲音淺淺開口,擡手拿過箭筒唯一一支羽箭,舉起弓,迅速彎弓搭箭,銀色箭芒霎時間有若流星,激射而去。
憶兮微驚,剛想搭箭相襲,卻不想一抹黑影從眼前飛速掠過,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望見那困場之中手握長箭的黑衣男子。
那與生俱來的寒散發在整個困場,原本兇殘的惡狼緩緩鬆開了口中的獵物,睜着閃爍着兇光的狼眼盯着站在原地的男子,腥臭的口水越拖越長,伴隨着它的步伐緩緩向夕顏靠近。
凜靜靜站在那奴隸前,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上的羽箭便也從中折斷,應聲而落,凜並未擡眸,只是那如深潭的黑眸卻散發着從未有過的猩紅。
凜……
握在手中的弓微緊,憶兮錯愕的望着困場的人,那人,他果然認識。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姚舜更是怒斥道:“大膽!哪裡來的奴隸,竟敢在這裡放肆!”
此話一出,衆人皆才反應過來,妤澤冶微變的神色卻也在瞬間平靜,緩緩站起身,抱拳朗聲道:“臣御下不嚴,請皇上恕罪。”
“妤將軍果真好氣魄,連手下的奴隸,武藝都如此非凡。”姚枼輕抿酒杯,隨意放下,低聲的開口,雖是淺笑,但其中的含義又有何人不知。
妤澤冶餘光輕撇,卻也望向一旁與自己對視的中年男子,燈光下,皮膚顯得有些泛黃,消瘦的臉頰顯得有些滄桑,但那精明的眼眸,卻足以讓人將其一切忽略。
並未有多吃驚,妤澤冶淡淡開口。“將軍府本就重武,家奴會一些防身的招式也並非異事。”
“將軍府所謂防身的招式,便是在皇上面前試用的嗎?”嘴角輕呲,姚枼冷笑開口。
“你……”
“小心!”困場之上,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所有人聞聲望去,卻也那女奴不知何時手上已多出一把小型的弩箭,泛着藍光的利劍卻也直直向這個方向襲來,而她的目標,是皇上。
大臣皆是一驚,皆是猛然起身,妤澤冶亦豁然上前,電光火石間,粗糙的手亦緊緊抓住那箭尾,夜瑾瑜看着離自己眼前半寸的箭尖,他的眼眸平靜依舊,好似這兇險萬分的局勢在他眼中,便如一場無趣的宮廷歌舞般,
“有刺客!”
而凜亦是擦覺,眸光有些錯愕,那女奴還想再發箭,凜亦快速上前阻止。
手掌扣住她的肩胛,原本紅色的印記卻因這樣的摩擦而變得模糊,凜眸光森寒。“你是誰?”
而那女奴顯然不理會他,一個旋轉,便也從他的掌下脫離。
凜這纔看清她的眼,那是一雙極爲凌厲的眼,不該是剛剛那膽怯女奴所擁有的眼。
憶兮站在困場之上,神情緊張到極致,看着困場下的二人,手中的長箭亦蓄勢待發。
而困場周圍,亦有不少羽林軍提箭上前,只要那主坐上的人一下命令,下面的一切,皆將成爲箭羽的活靶。
凜,回來……
憶兮在心中默喊,掌心卻已是熱汗。
困場之上,卻也只剩下兩對峙的兩人和一大羣惡狼,不知是因那兩人的關係還是其他,那些惡狼雖是發着狼嚎,可卻並未上前。
那女奴掃視了一下四周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手中的箭弩丟擲到地上,卻也從小腿處抽出一把匕首上前。
毫不猶豫,卻也朝凜攻去,凜眸光微緊,腳步微移,卻也輕鬆避開了那女子的攻擊。
兩個矯健的影子纏鬥在一處,招式兇狠,一個黑衫迎風例卷,一個短匕游龍纏鬥。
“果然是你。”那女子還是開了口,現在兩人的距離極近,圍場上人此時卻也只能看到兩個打鬥的人,不能看清此間真正的情形。
凜一驚,看着眼前此時淺笑的女子,心中只剩下了隱隱預感到什麼的無窮驚惶。
那隻握着匕首的手緩緩握上她的,一個反轉,卻也只聽到匕首劃過血肉的聲音。
她竟將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腹中。
凜眼底的錯愕不再遮掩,
冰冷的眼神下意識柔和了起來,生疏地扯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卻有血液從他嘴角流下,她低聲說:“你的命……是用太大的代價換來的……別犯傻……”
說完,便也直直的像地上倒去。
凜呆愣的站在原處,她嘴角的血越來越多,那淬了毒的匕首讓她嘴脣上很快泛起了不祥的青黑色。
有了新的獵物,那些狼顯然是來了興趣,緩緩向那屍體靠近,那滿嘴的獠牙,更是鎖定了那屍體的頭顱。
凜眸光森寒,一向幽冷沉寂的眼眸中迸射出嗜血的光芒,緊握成拳的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如樹藤般鼓起,緊繃的身體彷彿一隻隨時要撲咬出去將獵物撕裂的獵豹。
“凜!回來!”
熟悉且帶着緊張的聲音響徹整個困場,亦讓站在原處的凜一愣,擡眸,看着那滿眼焦急的女子,腦海中卻又閃過太多的畫面,久久,卻也垂下那無力又無奈地冰寒的黑眸。
提氣,卻也朝那圍場之上襲去,卻也徑直走到那女子身邊。
看着他滿手的血跡,憶兮雖愣,但卻定他未受傷後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安心的笑。
周圍皆是羽林軍,大臣面色皆不是太好,溫朵娜呆立在原處,便是她再胡來,卻也知曉,此次的安排的人中,出現的刺客。
她被人……利用了。
布奉面色難看,卻也自宴席處走出,跪在地上。“郢霧皇上恕罪,此次是溫朵娜的疏忽,溫朵娜,還不過來請罪。”
夜瑾瑜坐於原處,神情不辨,妤澤冶亦是站在他身邊,只是剛剛接箭的手卻是微微收起。
溫朵娜緊咬薄脣,卻也緩步上前,跪在原處。“是溫朵娜的疏忽,竟不想所買奴隸之中,竟混入了刺客。”
“真是混入還好,若是有人蓄意,那還真是其心可誅。”
一大臣的聲音淡淡傳來,他說的到也不錯,畢竟是這位溫朵娜公主自己提議,加之人皆是她安排的,她的嫌疑最大。
“此事是溫朵娜公主安排沒錯,但不會有人這般傻的在自己安排的節目中安插殺手,更何況,沒有理由。”
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衆人皆是一愣,擡眸望去,卻也看見那抹白衣女子已緩緩走近。
溫朵娜蹙眉,看着那女子,似疑惑,而後,卻也是輕呲別過頭,她怎麼可能會幫自己。
憶兮行禮跪下,卻也有條不紊道:“如溫朵娜公主之前所言,這些奴隸皆是在奴隸賣場所買,若是有心調查,應該能還公主清白。”
憶兮淡淡開口,從溫朵娜的神情上看,她也是吃驚的,證明之前她並不知曉,而射殺那女子時的故意又是爲何?看來,只有她才能給自己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