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摸樣的凜她從未見過,便是在之前他受傷,亦不會像現在這個模樣,可想而知取蠱,該是怎樣的痛。
目色凝起一層晶瑩,纖細的手指更是緩緩收緊,她的身上本就沒什麼力氣,可卻還是想分擔他此時的痛苦。
而昏睡中的人似彷彿聽到這聲音,原本用力收緊的手指卻也鬆了幾分。
兩蠱掙扎了片刻,便也合爲一體,戴萬茹身子雖差,卻也集中了十二分的精神,下手亦是不慢的。
快速用小刀劃破那皮膚,隔斷了血脈,隨着她的施針,不斷的有鮮血緩緩流出,而幾乎同時,一隻滿身鮮血,渾身通紅的小蟲卻也隨之滑落出來。
那血紅的小蟲蠕動着,不停*着盤底的血液,看着着實駭人。
將那盤子端起,遞給夜梓逸,戴萬茹卻也道:“將它碾碎,以血服之。”
“他……怎麼樣?”憶兮雖是在問,手卻也切在他的脈搏之上,雖比之前好一些,但還是很虛弱。
“取了蠱,要以湯藥泡上兩日,將蠱毒盡除纔是……”戴萬茹說着,卻也說着藥材,閆大夫卻也落筆記下。
而這時,夜梓逸卻也將那蠱碾碎,原來的母蠱亦化作一灘烏黑的血色,未有絲毫猶豫,卻也去過身上的匕首,在手腕處劃下,片刻,殷虹的血跡便也從那傷口處流出。
“夜梓逸!”憶兮亦有些吃驚,認識他這麼多年,莫說沒見過他受傷,便是磕着碰着也是難見的,畢竟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皇子,而現在卻也學會自殘了。
“不是說要以血服用嗎?好歹給我一個救美的機會啊!”夜梓逸亦是無所謂的開口,見血已足夠的時候,卻也收回手,撕了一截衣袖簡單包紮了一下。
憶兮神色並不太好,看着房間裡的所有人,不管是凜,哥哥,閆大夫,還是夜梓逸,都被她所牽連了。
視線猛的收緊,落在那斷裂的鐵鏈之上,憶兮神色亦蒼白了幾分,猛的轉過頭,道:“凝兒呢?”
剛剛的狀況都太急,她竟忽略了凝兒,那孩子不該和她在一個房間的嗎?
而剛剛戴萬茹進來的時候,那個牀是空的。
夜梓逸和閆大夫亦是一愣,兩人卻都未結她的話。
憶兮卻似明白些什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冰冷的觸感在自已的皮膚上一寸一寸地爬過去,直到心底。“凝兒呢……她之前還在的……”
“我殺了她。”夜梓逸亦開口,憶兮一個踉蹌,身子亦無力的後退了幾步。
“憶兮!”夜梓逸亦是一驚,忙上前攙扶。
腦海中轟然一片蒼白,像是極北方的風,呼嘯着橫掃而過,難受到極致……“她……死了?”
死了,怎麼可能會死,她才只有五歲啊!
憶兮無助的望着四周,眼底亦泛起一陣陣輕霧,心口一陣刺痛,依稀間,似乎還有血痕從她脣角滴落。
“憶兮!”夜梓逸亦着急了幾分。
“蠱毒未解!她不能過急!”戴萬茹亦開口。
而憶兮似彷彿未聽到一般,只是呆愣着。
“抱歉。”夜梓逸神色亦不太好,只道了一句抱歉,擡手便也點住憶兮的穴位,隨即卻也將她扶去牀上躺着。
“憶兮,她是我殺的,如果你要怪我,我不會有任何怨言,可是現在,我得先替你解蠱,抱歉了。”
說着,卻也將那和着血的蠱蟲喂她服下,烏黑的血跡不止看着噁心,味道極其難聞,可憶兮卻似無絲毫感覺般,怪他?又豈是他的錯,她不是未見到凝兒蠱毒發作時的模樣,可是她不過是個孩子啊!
替憶兮餵了蠱,夜梓逸亦仔細的替她擦拭了嘴角邊烏黑的血跡,這才替她解了穴道。
可憶兮神情卻依舊有些呆滯,夜梓逸有些擔心,可此刻閆大夫要去抓藥,凜自不可能在這個房間內藥浴的。
“我先帶他下去,便是要怪我,也得先養好身子。”說完,卻也扶過凜,朝外走去。
便是金針止痛,亦不可能長久,而現在腹部上的痛意卻也直襲而來,戴萬茹抱着孩子,卻也淺聲開口。“你可以……怪我,此事……是我的錯……”
她的聲音很低,其實那日下蠱,她亦是掙扎了好久,可始終還是擺給了理智。
而憶兮聽到此言,原本清澈的眸此刻亦是通紅。“自然該怪你,你可以狠絕,但一個即將做母親的人,又怎麼能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
說完,憶兮心底亦是一冷,卻也道:“到忘了,十二年前,你亦做過同樣的事。”
戴萬茹面色亦是難看。“原來你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又爲何……要救我?”
雖已猜到,但如今她自己承認,憶兮還是有些吃驚的。
人命在她眼中,便這般不足輕重嗎?“救你,是醫者本該有的職責,你的孩子是無辜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與你一樣。”
“的確……我本早就……不該活在這世上的……”
而憶兮卻想知道原因。“當年穆司空已對你寵愛有加了,你便是要爭寵,又何必下那麼殘忍的蠱,喪魂子……食胎噬骨,你又如何下的了這樣的手。”
蒼白的脣勾起一抹苦笑,戴萬茹剛想說什麼,卻見那房門再次被打開,伴隨着寒風碎雪,一抹冰藍卻也直立於門前。
“哥……”
穆廖神色難看到極致,眸光森寒,卻也直落在戴萬茹身上。
憶兮面色亦不太好,哥哥他,一直在外面嗎?那剛剛的話,他聽到了嗎?
戴萬茹自然認識眼前的人,到無什麼怕意,抱着懷中的孩子,腹部的痛亦是越來越重。
“當年……的事,的確是我……所爲,你們便是……要報仇,我亦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穆廖面色冷然,卻也一步一步向其靠近,憶兮亦是一愣,卻也急忙開口。“哥!她受了傷……”
雖是手術,但切開腹腔和子宮自也算是重傷的,不管如何,至少現在,不能太爲難她。
戴萬茹亦是苦笑,便是現在,那女子還是在幫她嗎?
穆廖站在她牀前,居高臨下,卻也冷冷開口。“今日往昔,所有的一切,我都會一一討回來的。”
心緒複雜,傷痛難耐,似所有的精力都已耗盡,戴萬茹卻也緩緩閉上眼。
···
寬闊的皇城街道,兩輛馬車緩慢的行駛着,馬車雖大,卻也簡潔。
馬車上,有配備的小榻,一女子靜靜的躺着,面色煞白,而一旁的穆玄明面色亦不太好,直到那女子緩緩睜開眼,卻也忙道:“萬茹,你怎麼樣?”
戴萬茹看着眼前的人,蒼白的脣勾起一抹淺笑,沙啞的聲音亦道:“孩子呢?”
“在後面的馬車裡,乳母帶着呢!”穆玄明亦淡淡開口,天知道當穆廖抱着她出來的時候他是什麼神情,偏生,她懷中還緊緊抱着孩子。
他雖質問穆廖,可偏生他只丟下一句話。‘希望有一日,你不會後悔今日的舉動。’
他雖不知其意,但這麼多年卻也習慣。
這般躺着,並不費力,戴萬茹淺淺的聲音卻也傳來。“爲何,會出現在藥廬?”
“皇上下旨,藥廬有中蠱之人,才命我來徹查的。”
穆玄明亦無什麼隱瞞,只道:“可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那男子是將軍府的人,他傷了你了嗎?爲何你會渾身是血的出現在那裡?”
戴萬茹心底亦是亦緊,皇上知曉有人中蠱?而且連藥廬這麼清楚的地方都能知曉?
這藥廬的人雖是普通百姓,但那女子卻不簡單,畢竟連逸王都如此幫村,他們的消息隱藏的那麼好,附近的百姓皆不知曉,不可能是傳去的。
那麼只能是旁人舉報的,而且連情況都知道的那麼清楚,更可以向皇上進言,威脅她的人,是朝中的人嗎?
“不是……我被歹人挾持……是他救了我,救了我們的孩子……”
“什麼……”穆玄明亦是一愣,面色亦有些不好,將軍府的人竟會救他府上的人嗎?
“那裡面的情況如何?可真有人中蠱?”他雖一直在門外,可妤澤冶卻也是不能小覷的,那麼長的時間,他竟連藥廬的門都未踏進去過。
“什麼蠱……我並不知道,是何人……竟向皇上報這樣的虛言?”如果能知曉是何人舉報的,便也可能猜到是何人威脅的她。
“只是密保,我亦不知道,不過好像是宋辭曹像皇上奏的密旨。”穆玄明亦微微蹙眉,可是即無人中蠱,妤澤冶又怎麼會在那裡?
似看出穆玄明心中所想,戴萬茹卻也淺聲開口。“妤小姐受了傷,你去的時候……那裡的大夫剛好在救治……妤將軍自不會放你進去的……一個辭曹的話,皇上怎也會當真?”
辭曹雖主訟事,但一個辭曹尚無那麼大本事去威脅司空夫人,甚至連妤澤冶都敢動,他的背後,定是有人支持的。
穆玄明眉宇輕蹙,難道真的是虛報?
戴萬茹看着他,久久,卻也道:“玄明,若當年南苗族人並未完全伏法,苟延殘喘活到今日,你若察覺……又會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