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看着他身影消失,這才頹然坐在椅上。忠言逆耳,她只不過是想盡力一勸,勸得蕭鳳青懸崖勒馬,但是看樣子自己適得其反更令蕭鳳青猜忌自己的目的。
她捂住臉,長長嘆了一口氣:可自己明明只不過是不想讓他漸行漸遠,最後圖窮匕現的那一天的到來,亦是最壞結局的開始。對他來說,這樣的好意就這麼難以接受?累
楊直上前,小心翼翼地問:“娘娘……”
聶無雙搖了搖頭:“罷了!”說罷,命宮人收拾收拾,慢慢向“永華殿”而去。
第二日,聶無雙便着了風寒,躺在牀上。
夏蘭埋怨:“昨日就勸娘娘不要在雪地裡走,今天果然是病了!”
聶無雙只覺得渾身痠軟,頭昏昏沉沉,聽了輕咳一聲:“叫個太醫隨便看看就行,左右都是那幾帖子藥。”
夏蘭無奈,只能叫來太醫診脈斷症。太醫看了下,只不過是尋常着涼,吃幾帖藥,發一身汗就好了。聶無雙喝完藥躺下,到了半夜,忽的腹痛如絞。剛開始還能忍受,可是越來越痛,聶無雙痛得渾身冷汗直冒,守夜的茗秋聽到呻|吟連忙進來查看,燭火一照,聶無雙臉色慘白如血,脣色鐵青。
她驚得手中的燭臺幾乎要掉在地上,連忙喊:“娘娘你怎麼了?”
聶無雙痛得說不出話來,就着燭火,她顫抖地伸出自己的手,果然見手指指甲蓋烏黑髮青。悶
“快!快去傳太醫,本宮……中……中毒了!”聶無雙好不容易掙扎喘息地說出這一句就痛得尖叫起來。
茗秋被她叫聲嚇得一哆嗦,連忙奔出宮去,一連聲叫道:“快去請太醫,快去!”
聶無雙在牀上痛得不得不緊緊拽住牀單,劇烈的疼痛像是要焚盡她的五臟六腑。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誰,要這樣迫不及待地害她。到底是誰?是誰?……
她咬着牙,因疼痛而咬得咯咯作響,宮人早就魚貫進殿中來,點燃燭火,楊直匆匆走進。
“娘娘?”他臉色煞白:“娘娘到底怎麼了?”
聶無雙趁着毒藥發作的停當,死死拽住他的長袖:“是不是他?昨日……”
一向沉穩的楊直亦是失去了鎮定:“肯定不是!娘娘不要亂想……殿下怎麼會自斷自己一臂?”
聶無雙顫抖放開他的袖子,壓住自己腹部,大口大口喘息。如果不是蕭鳳青想要殺人滅口,是誰?究竟是誰?她還未想清楚,喉頭一甜,頓時一口腥甜的液體從口中涌出,“哇”地一聲,噴了牀前一地。
“娘娘!娘娘!……”楊直驚得連聲驚叫。
眼前一片模糊,聶無雙在劇痛中漸漸失去神智,眼前的、耳邊的所有一切彷彿都蒙上了一層薄紗,聲音忽遠忽近,光與影凌亂交雜……終於黑暗襲來,她心中掠過一個不甘的念頭:難道她就這麼死了麼……
……
夜,很漫長,漫長得像是無窮無盡。“永華殿”的宮人徹夜未眠,不僅僅是因爲這未盡驚恐的長夜,更是因爲殿中那一抹散發可怕怒氣的身影。
他沉默地坐在牀榻邊,看着臉色蒼白如紙的人兒,更漏滴答,他拿起牀邊的溫熱的巾帕,爲她擦去額上的冷汗。
“皇上……”林公公輕輕躬身上前:“皇上,早朝的時辰快到了,是不是……”
蕭鳳溟臉上神色未動,只是沉默。殿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氣氛。許久,他終於開口:“查到了什麼嗎?”
“爲娘娘看病開藥的太醫已經捉拿起來,藥方經過其他太醫確認,只是尋常方子,至於藥……奴婢查出在煎藥的時候被人摻入了河豚劇毒,煎藥的內侍已經捉住,宮正司正嚴加看管,不會讓他自盡。”林公公說道。
在宮正司,所謂不會讓人自盡的法子,是將犯人四肢結結實實捆住,嘴裡堵着不大不小,吞不下也吐不出來的木球,在提審之前不許任何人探望,也不許吃喝。這個法子雖然笨得緊,但是卻十分有效,而且令人痛苦。在宮中,所有的宮人都畏懼着宮正司,因爲那邊有無數令人髮指的刑訊辦法,但是正是這一點,宮正司讓人開口的效率是最高的。林公公相信,明日天亮,就能查出誰是幕後毒害碧嬪的人。
“恩。”蕭鳳溟淡淡應了一聲。
林公公見他神色平靜,不由又加了一句:“皇上放心,娘娘一定會挺過去的。太醫們都說娘娘身上的毒雖然發作快,但是現在已經清理乾淨,無礙了。”
蕭鳳溟純黑的眸中涌過自己也不明白的痛色,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慢慢地說:“朕答應過她,絕不會陷她在危險的境地,但是卻一而再地食言。林伯,朕這樣的皇帝是不是太令人失望了。”
林公公一怔,他自蕭鳳溟太子之時就已經跟隨伺候他,當蕭鳳溟年紀小的時候,經常一口一個“林伯”,當他漸漸長大,氣度漸漸沉穩,稱呼他變成了“林公公”,疏離有禮。他是個沉穩的帝王,但是自從夜半知道聶無雙中毒嘔血時候,林公公見到他生平幾乎未曾見過的景象:皇帝心慌了。
“皇上不要想太多了,碧嬪娘娘醒來不會責怪皇上的,畢竟在宮中……唉,這種事太多了。”林公公嘆息地道。
蕭鳳溟的手指掠過聶無雙緊閉的眉眼,許久才重重嘆了一口氣。
……
聶無雙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下午,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痛苦的噩夢,醒來時,渾身還帶着那夜的劇痛,她動了動手指,在一旁看顧的夏蘭一怔,頓時驚喜叫道:“娘娘醒了!娘娘您終於醒了……”她喜極而泣,拉着聶無雙嗚咽起來。
聶無雙試着掙扎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虛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娘娘不要起來,太醫說娘娘身上的餘毒還未清理乾淨,還得過兩天……”她還未說完,聶無雙已經緊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吃力地開口:“去……叫楊直來!”
不一會,楊直匆匆走到她的榻邊,跪下道:“娘娘有什麼吩咐?”
“查……查出是誰要害本宮了麼?”聶無雙傾城的面容上籠罩着一層陰影,她還未忘記昨夜的兇險,那靈與魂幾乎生生痛離了自己的軀幹的感覺。
“還未查出來,昨夜皇上趕來,已經下令徹查,把煎藥的內侍送入了宮正司,相信不久他就會開口供出誰是主謀。”楊直道。
聶無雙扶着胸口,在那還火辣辣地痛着,她美眸中迸出冷冷的殺氣,沙啞着聲音一字一句地道:“這一次不論查出是誰,本宮……都要她死!”
還未到夜間,宮正司就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煎藥的內侍在宮正司中被人勒死,而宮正司纔剛提審過他一輪而已。這個消息傳到了“永華殿”的時候,聶無雙正靠在蕭鳳溟的胸前喝藥。
藥汁辛辣苦澀,已經空了一天的胃因爲這藥而越發難受。她看着臉色驟然鐵青的蕭鳳溟,再看看戰戰兢兢稟報的內侍,忽的冷冷地笑了起來。
蕭鳳溟再問了幾句,勃然大怒:“好好一個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竟然死了!叫宮正司的司監來見朕!”
他說完怒而拂袖而去。聶無雙依在牀邊,蒼白的脣邊勾着一抹似笑非笑。楊直上前:“娘娘這事恐怕又會成了無頭的公案了。”
“不……”聶無雙笑了起來,只是笑意寒冷,令人膽寒:“本宮知道是誰了。”
楊直一怔:“娘娘真的知道是誰?但是這線索在煎藥的內侍身上,而他已經不會開口了。”
聶無雙清清冷冷地笑了起來,中毒過後,身體的虛空令她的腦子越發清晰。她慢慢地道:“死人不會開口,但是死人這件事卻能讓人知道很多東西。比如,是誰要害本宮。”
她美眸因爲瘦而越發幽深:“在後宮能在宮正司堂而皇之殺人的不會超過五六個,第一高太后,第二個皇后,第三個是淑妃,第四個就是……”她看了楊直一眼,那一眼的冷連楊直這般歷經風浪的宮中老人都覺得心頭顫了顫。
“娘娘,奴婢絕不敢。”楊直跪下,定定地說道。
“你放心,本宮知道不是你。”聶無雙淡淡收回目光:“你雖然忠於睿王,但是亦是一心扶持本宮。你不會那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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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令六章 事反則妖
楊直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娘娘聖明。”
聶無雙冷冷地笑起來:“想讓本宮死,又可以隨意殺人不留痕跡的,皇后不屑去做,淑妃現在沒那個心思,你又不敢。就只有高太后了!”
楊直聽着她分析,沉吟半晌:“娘娘怎麼就確定是高太后?”累
“你忘了?御苑驚馬和雲充媛在秋狩前幾乎流產這兩件事分明是針對皇上。現在雲樂與本宮大哥又擺明了註定不會有結果。雲樂是她的心頭肉,當初本宮利用這點,她現在估計也想明白了前後因果,自然恨死了本宮”聶無雙吐出一口氣,美眸中冷色閃過,聲音更加低沉:“而且太醫院中的吳院正就是高太后的人。本宮不懷疑她簡直都不可能。”
上次她和淑妃去高太后的“永熙宮”中請安的時候,就偷聽到了高太后與吳院正的話,這一次她的毒發作的那麼快,那麼猛烈,要不是在太醫院中有人,她怎麼可能就這樣着了道?
聶無雙想着,又劇烈咳嗽起來,楊直連忙喚宮女端水,正當她咳得胸口劇痛之時,一雙手把她扶起,聶無雙擡頭,卻見是蕭鳳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他爲她順背,又扶她躺好。
“皇上回去吧,臣妾沒事了。”聶無雙衝他勉強一笑。蕭鳳溟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許久才摒退宮人,道:“幸虧這次的毒劑量不大,不然的話……”悶
聶無雙輕撫着自己的心口,蒼白的臉上浮出深深的自嘲:“是,臣妾是個命大的,當初在齊國也不死,屢次被行刺也不死,現在下毒也死不了。”
她說完,自己都笑了。蕭鳳溟純黑的眸中帶着深深的憐惜:“朕對外就宣稱你急病發作,這毒……”
聶無雙猛地擡頭,看着他俊朗的眉眼,忽地輕輕笑道:“皇上的意思是不張揚嗎?……”
蕭鳳溟極慢極慢地點了點頭:“內侍自盡,死無對證,線索就斷了,但是查下去亦不是不可能,從開出藥方到抓藥,煎藥,一個個查下去,終究會知道是誰下的手,只是查出來的結果也許連朕都無能爲力。敢在宮正司殺人,這天下,也就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兩人頓時沉默下來,案几邊的燭火微微跳躍,映着兩人的臉色,越發模糊。
“是太后娘娘嗎?”聶無雙擡頭問道。
蕭鳳溟看了她一眼,嘆息着將她摟入懷中:“別怕。”
聶無雙埋首在他的懷中,冷冷地笑了起來,果然她猜中了。
……
聶無雙調養了幾天,漸漸能下牀走動,只是四肢還是無力,穿衣梳洗都要有宮女伺候,她如今正得盛寵,各宮的妃子以及平時不曾走動的宗室親眷一聽聞她生病,都紛紛前來探望,一時間,平日冷清的“永華殿”門若庭市,令還虛弱的她不勝其煩,直到蕭鳳溟下了一道聖旨,無事不得打擾碧嬪靜養,這來往的人才漸漸少了。
應國的冬季若是適應了也不是那麼難熬。聶無雙自從中毒後,深居簡出,閒時看看雪景,看看書,倒也過得逍遙。一連幾日晴天,“永華殿”中的宮女們都把被褥拿出來曬。聶無雙懶洋洋依着美人榻,看着窗外的宮女們邊曬被子,邊玩鬧嬉戲,不由含了一絲淺笑。
楊直繞過嬉鬧的宮女走到她跟前,聶無雙看他的面色,知道他有話要說,順手扶了他伸過來的胳膊慢慢向“永華殿”後的一小叢梅園走去。
“有什麼事麼?”聶無雙一邊走一邊問道。
楊直躬身道:“奴婢打聽到一個消息,好像皇后要赦了雲充媛的禁足。”
聶無雙腳下一頓,半晌才道:“這事是真的?”
“千真萬確!”楊直肯定說道:“這事皇后也不避諱,據說上疏請求皇上的赦了雲充媛的奏疏已經在今日呈給了皇上。”
聶無雙皺了皺秀眉:“皇后爲什麼要這樣做?難道說她是爲了讓自己跟顯得大度嗎?”
楊直亦是覺得迷惑:“奴婢也不明白皇后娘娘的這個舉動,只是此時雲充媛若是能出‘明芙宮’恐怕這後宮亦要多事了。”
多事?聶無雙微微笑了起來,這後宮中,唯一不怕的是多事,唯有懼怕的是多事的人。這雲充媛是徹底學乖了,還是越發變本加厲,這就是值得尋思的地方。
果然,過了兩天,蕭鳳溟下了聖旨,解了雲充媛的禁足。被關了足足三四個月的雲充媛這纔算是得見天日。
聶無雙身子大好了,一日去向皇后請安。彼時她來得不算太早,剛進“來儀宮”就看見一頂肩攆停在了“來儀宮”的門外。她以爲是敬妃來了,心中暗道今日敬妃來得好早,可進了宮妃常拜見皇后的花廳,去不見敬妃,也不見皇后。
“皇后娘娘呢?”聶無雙問一旁的宮妃。
那妃子磕着瓜子,哼了一聲:“在裡面呢。”她神色間帶着不屑與憤恨:“今天還有一位稀客,嬌客,貴客呢!”
她一連說了三個客,嘲諷之味甚濃。聶無雙略略一想,就知道今日來了誰。
她抿了口茶水,不緊不慢地吹着茶盞中的浮葉,笑道:“這麼說,雲充媛今日來是特地向皇后娘娘謝恩了?”
“可不是麼?挺着個大肚子,好像裡面懷的不是孩子,是金子!”那妃子說得極不客氣,但是終究不敢大聲。
聶無雙聽了,忽地板着臉:“錯了。”
那妃子本就是隨口說兩句泄憤,卻沒想到聶無雙聽了以後,看起來那麼嚴肅。訕訕道:“娘娘恕罪,臣妾不過……不過是……”
聶無雙看見她緊張得解釋不清楚,這才慢悠悠地道:“本宮的意思是妹妹說錯了,這雲充媛肚子裡懷的可不是金子,而是比金字更加金貴的龍種呢。”
正說話間,皇后走了出來,在她身後跟着一位素色衣裳的妃子。聶無雙定睛一看,不由微微吃驚。
只見雲充媛如今瘦得可怕,只有腹中挺着個大肚子,瘦削的身形,配上如此突兀的圓球樣的小腹,更覺得她瘦骨伶仃。她慢慢走來,一雙眼睛隱隱帶着熠熠的光,看上去竟有些嚇人。
她跟在皇后身後,像是在說什麼,身子微躬,謙卑的令聶無雙覺得看到的這個人不是她。皇后走在前面,由女官圍繞着,邊聽邊含笑點頭。
待到了花廳中,皇后笑道:“都來見見雲衝媛。”
雲充媛在她身後走出,後到的宮妃都忍不住驚訝起來。雲充媛目光木然地掃過衆人,忽地把目光定在了聶無雙的面上。
聶無雙迎上她的目光,嫣然一笑,上前道:“幾個月不見,雲充媛可好?”
雲充媛看了她一眼,慢慢福身,口中謙卑地道:“臣妾拜見碧嬪娘娘。”
聶無雙笑了笑:“雲充媛不必多禮。”曾經的清高傲然的雲妃,如今竟也能低頭俯首,這實在是令人懷疑。
事反常則爲妖,聶無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住地打量她的一舉一動。但是目前來看,雲充媛好像真的變了個人似的,誰問她的話,她都十分有禮溫和。
今日是大寒時節,雅婕妤也挺着肚子前來拜見皇后。
皇后看着她們兩人,端莊的面上露出笑容:“你們兩孕育皇嗣有功,看誰先生出皇子,本宮就奏稟皇上,讓皇上晉你們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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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婕妤眼中一亮,連忙謝恩。
雲充媛忽地跪下:“臣妾不敢,臣妾有罪在身,若是生出皇子,願讓娘娘教養。”
此話一出,衆妃紛紛變了臉色。這雲充媛這分明就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的孩子送給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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