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雲柘進來,“主子,小人這就上去看看。”
商玦擺了擺手,“上面的人想必也是非富即貴,只是吵了一點罷了,不必招惹事端,既然選擇坐船,遇到這等事也沒什麼意外的,你們先歇一歇。”
燕國的侍衛們大都暈船還未緩過來,這個時候的確不易惹事,雲柘點點頭守在門外,商玦便一手撐腮笑看着朝夕,“局勢越亂,你就越泰然。”
朝夕八風不動的坐着,眼睛只看着棋盤,當真是不關心樓上奏的是什麼樂。
她仍然泰然落子,不遠處扶瀾看的又是一“嘖”,搖頭一笑徑直走了出去,客船極大,外面的船舷圍欄處設有矮座,扶瀾倚欄而望,再聽着樓上的靡靡之音,竟也生出兩分愜意來,不遠處洛玉鏘還在熬藥,淡淡的藥味兒飄過來,微苦更多的卻是甘澀,扶瀾望着遠處蒼翠欲滴的青山,看着腳下那碧波漭漭的江水,心境開闊的伸了個懶腰!
時近下午,暖陽西垂,江風也並不冷,扶瀾靠着圍欄當真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間,耳邊忽然聽到了幾聲女子驚叫,他神思一抖醒過神來,耳邊響着的依舊是那靡靡之音,再一聽,那女子驚叫消失的無影無蹤,眉頭幾皺,扶瀾看進船艙,只發現朝夕和商玦仍然在對弈,而遠處熬藥的洛玉鏘已經不見了,想來是給護衛們送藥去了!
再伸個懶腰,扶瀾換了個姿勢仰靠在了船舷之上,日頭漸漸西垂,青山盡頭一大片火燒雲紛涌,扶瀾興致盎然的聽着樓上的樂曲兒又縱容自己睡了過去,這一睡卻是比先前睡的更沉,恍恍惚惚之間連那樂曲都消失不見,夢中是朵朵軟綿白雲,是一望無際的湛藍湖水,是隱在雲霧之後好似仙山一般的空中樓閣,燦爛的陽光如絮,如同天空紛紛散落下來的湛金糖粉,扶瀾滿足的咂了咂嘴,依稀嚐到了一股子甜味……
睡夢正酣,扶瀾搭在船舷上的手背卻忽然一涼,好似有水滴濺落,睡意還未消,扶瀾下意識以爲落了雨,可他入睡之時還看到了連綿不斷的火燒雲啊,怎麼會忽然下雨?!
意識極快的甦醒,下一刻,扶瀾手背上又是一涼,這一次的水滴比前面更重,砸在他手背微微的疼,扶瀾豁然睜眸,入目依舊是那青山盡頭的火燒雲,耳邊也還是那靡靡之樂,帶着腥味的江風徐徐,夕陽燦金就快要隱入雲層……
一切都如常,那他手上滴落的是什麼東西?!
打個哈欠,扶瀾下意識的擡手甩了一把,這一甩,當即覺得手感不對,手背上黏黏的,水滴根本沒被甩出去,神思一緊,這哪裡是普通的水滴?!
目光一轉朝自己的手背看去,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抹刺目的豔紅!
是血!竟然是血!
扶瀾豁然坐直身子,擡起另一隻手將那血色一摸,指尖傳來的觸感和淡淡的血腥味更讓他確定了就是血無疑,這江面之上多有魚腥味兒,適才竟然將血腥味蓋了下去,雙眸微眯,扶瀾擡頭看向適才他手放之處的正上方……
那是一處木板的拼接之地,大抵因爲年代久了,船舷最邊緣的拼接處出現了個縫隙,而那血滴,正是從那縫隙之中滴下來的,在這一看的功夫,那縫隙處又滴落一滴血,“噠”的一聲砸在朱漆的船舷之上,瞬間綻開個血花來……
樓上分明還響着樂聲,還有嬉鬧,到底發生了什麼會流血呢?!
心頭一緊,扶瀾忽然想到了適才模模糊糊的那聲女子尖叫,眉頭緊緊一皺,扶瀾轉身就看到船艙之內朝夕和商玦仍然在對弈,他淺吸口氣,擡步便想朝船艙去找他二人商量對策,可他剛走出一步,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了一樣東西從上墜落,還未反應,“噗通”的落水聲已經響起,扶瀾牙關一咬返身撲至船舷一看,碧波盪漾的江面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仰面沉入水中,那女子下沉的極快,片刻即消失不見……
扶瀾怔怔站着,看着那一層層漾開的豔紅心頭髮緊。
他還未有所反應,二樓之上忽然傳來乒乒乓乓的器物倒地聲,扶瀾淺吸口氣,猶豫着要不要管,卻不想樓上忽然傳來一陣惡狠狠的喊,“別讓那小毛孩子跑了!”
——小毛孩子?!
扶瀾看了看放在遠處船舷邊的藥罐,連忙順着隔壁的船艙一個個看過去,每一個船艙一眼望盡,從頭看到尾,卻是未曾看到洛玉鏘的影子!
牙關一咬,扶瀾看了看那去往二樓的扶梯,一個飛身便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