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鄧九郎的聲音剛剛落地,突然的,外面一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傳來!
那馬蹄聲沉沉而來,整齊有力的聲音,讓任何人一聽,便知道這支隊伍訓練有素,是血海中爬出來的悍騎,光是其奔跑聲,便有着重重殺氣!
於是,在那馬蹄聲傳來時,白衣樓上的衆人,先都是一怔,轉眼霍焉幾人大步走到了窗口處。
他們朝下一看,齊刷刷臉色大變。
而在他們回頭看來時,樓下的街道處,也是鴉雀無聲,一種讓人窒息的沉寂,籠罩在白衣樓!
就在這時,張景大步衝了上來,剛要張嘴,他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鄧九郎,不由便是一怔。
看了鄧九郎一眼後,他迅速地轉頭看向柳婧,拱手一揖沉聲說道:“公子,外面來了三百銀甲衛,已把白衣樓團團圍住!”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再向鄧九郎瞟了一眼。
鄧九郎眼皮也沒有擡一下。
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向後仰靠着,只是右手中指不緊不慢地在几上叩擊着。
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鄧九郎這叩擊聲清楚入耳。
就在衆護衛看向柳婧,柳婧蹙着眉看向鄧九郎時,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
轉眼,地五乾三等十幾個銀甲衛出現在了樓梯口。
這些人畢竟是百戰血士,腳步聲格外沉響,在霍焉等人齊齊望去時。衆銀甲衛大步走到了鄧九郎身前。
他們一停下腳步,從地五和乾三當中,便走出一個銀甲衛來。
那銀甲衛大步走到鄧九郎身前,躬身一禮,稟道:“坤二見過郎君!”說罷,一陣西西索索聲響,只見坤二從懷中掏出一個卷冊,恭而敬之地遞給了鄧九郎。
鄧九郎伸手接過。
外面劍拔弩張,裡面鴉雀無聲,只有鄧九郎。就着陽光一邊翻看着卷冊。而隨着他那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指節翻過一頁卷冊,柳婧注意到,他的眉眼。甚至是溫和滿意的。
鄧九郎翻看卷冊的動作不緊不慢。甚至可以說。還有幾分悠閒。
在這個時刻,他這麼悠閒自在地翻看着這東西,終於。衆護衛忍不住向柳婧看來。
柳婧垂着眸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裡。
終於,鄧九郎把卷冊合上的聲音傳來,只見他慢慢擡頭,那雙深寒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一眼柳婧後,便緩緩轉向堂中衆美男。
瞟了一眼後,他看向一側的張景,薄脣一動慢慢說道:“張景,字文秀,揚州鄱陽郡人氏,家有一寡母和一個十歲小弟……”他懶洋洋地叩擊着幾面,慢騰騰地說道:“你年少成名,剛滿十五歲,便在鄱陽一郡無人不知。當地鄉老想舉你中秀才,你卻說,“如今之世,早已不如光武當年,有中秀才者,竟不識一字,有舉孝廉的,與父親都是分居的。”你還說,“你的功名,會自己伸手去取!”你對那秀才之名不屑一顧,也對那個早就中意你,一心一意想嫁你的鄰家女兒錢濟兒不屑一顧……所以你不知道,就在你拒絕了錢家的婚事,整理行裝離開家鄉的第三天,那個與你一起長大,對你一心一意,曾在你求學期間,默默照顧着你的寡母幼弟的錢濟兒便懸樑自盡了!”
一席話說得張景刷地臉色一白,顫着脣看向鄧九郎時,鄧九郎依然是不緊不慢地叩擊着幾面,他輕輕地說道:“你張景現在在家鄉的名聲已經很不好,你張景以後便是居於高位,美名揚於天下,這事也會成爲你人生中的污點……”
不緊不慢地說到這裡,鄧九郎輕蔑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張景,已沒有興致說下去。
他的目光,轉向了桓之況。
迎上鄧九郎的目光,桓之況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一步。
鄧九郎見狀,薄脣輕蔑的一扯,他繼續用那不緊不慢的聲音說道:“桓之況,益州武城人氏,家有一兄三妹……”
幾乎不等他說完,桓之況便上前一步,朝着鄧九郎深深一揖,低聲下氣地說道:“郎君有話何不直說?這般揭人之短又有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一落,另一個叫刑秀的護衛也走上前來,朝着鄧九郎嚴肅地說道:“桓兄所言甚是,鄧家郎君應該知道,人生天地間,除非聖人,孰能無故?郎君費這麼大心力調查我們又是何必?有什麼話,何不直說?有什麼要求,也可以直提無誤!”
看到鄧九郎一開口,便齊齊靜默了的衆護衛,柳婧這時不得不上前一步,她剛要說話,鄧九郎姿態優雅傲慢地站了起來。
他站在堂中,而隨着他直立而起,那一襲黑袍,便沉沉地墜在地面,鋪出一條條優美而又奢華的皺褶。
鄧九郎左手不緊不慢地按在右手的卷冊上,雙眼深沉地掃視過衆護衛,俊美絕倫的臉上,流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冷笑着說道:“諸君果然都是聰明人!那我就明說吧。我手中這個卷冊上,記錄了諸位郎君這二十來年間發生的大小事……你們放心,我無意用它對付你們!”
他懶洋洋地瞟過衆人,深寒的目光所到之處,衆美男子無人不低下頭去,“我今日把它宣讀出來,是想警告諸位一件事!”
他目光瞟過一側的柳婧,傲慢地朝她一頜首後,繼續說道:“你們的公子,柳白衣柳氏,她是我的人!她是我的女人,我南陽鄧九的女人,而我,也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所以,我可以不在意你們奉她爲主,也可以不理會你們與她同進同出,但是!”他的聲音猛然一厲,凜然喝道:“如果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或者近她的身,那人便是欺我鄧九郎!不管走到哪裡,我必會全力擊殺之!你們可有明白?”
鄧九郎這喝聲一出,四下倒還真是齊刷刷地安靜得出奇。
不由自主的,張景桓之況等護衛面面相覷起來:敢情他們聽了半天,受了這麼場驚嚇,其實質,就是這鄧家郎君怕自己這些人沾染了他的婦人?所以,他特特地跑過來恐嚇威脅他們?
這事,還真有點不能想。一想。桓之況等人都覺得挺有點冤的!
於是,有一陣輕咳之後,俊美中帶着幾分豔光的刑秀忍不住嗆咳着說道:“鄧家郎君這是何必?不說主僕有別,便是我家公子平素裡。也不曾掩飾過她對你的相思。你這樣子……”不等刑秀把話說完。鄧九郎的聲音突兀地傳了來,“你說什麼?把話再說一遍!”
刑秀錯愕地看着鄧九郎,他瞟了一眼漲紅着臉。恨恨地扭過頭去的柳婧,又看了一下同伴們,想了想後才重複道:“我說我們主僕有別……”
鄧九郎馬上打斷他道:“不是這句,是另一句。”
“哦,我是說,我家公子平素裡,也不曾掩飾過對郎君你的相思……”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刑秀感覺到,自己這話一出口,氣宇軒昂,沉着臉冷着眼站在大堂當中,一身殺氣的南陽鄧九,竟是眨眼之間,便戾氣少去,還,似乎愉悅得意的彎起了脣?
事實上,有這種錯覺的不止是刑秀,一側的張景霍焉等人也都有了這種錯覺。
於是,這剛纔還沉悶得讓人喘過氣來的大堂裡,衆美男子相互看了一眼後,齊刷刷地低下頭去,齊刷刷地想道:今天這場驚嚇,真是太冤了……
終於,乾三咳嗽了兩聲。
鄧九郎這時也感覺到了不對,他也繼續拉沉了臉。
一張俊美絕倫的臉,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僵滯了一會後,鄧九郎重重一哼。
這一哼,重新把堂中的氣氛拉成了沉悶。鄧九郎見衆人再次噤若寒蟬,這才滿意地退後幾步。
他在榻上重新坐下後,手撫着榻沿,慢條斯理地繼續剛纔的話題,“你們的公子,柳白衣幾次對我不恭不敬!”
只是這一次他運氣不好,剛剛說到這裡,那刑秀便咳嗽一聲,道:“鄧家郎君,我插個嘴……你的婦人對你不恭不敬,這是你自個的事,關起門來清算就可以了,不必特意說給我們聽!”
鄧九郎:“……”
鄧九郎僵住一張俊美出奇的臉,片刻後,他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
而隨着他雙眼這麼一眯,還是第一次與他打交道的刑秀張景等人,齊刷刷一凜,不約而同的,他們原本挺得筆直的身軀,似是承受不住這壓力,竟在不知不覺中躬起身低下頭來。
鄧九郎瞟了一眼恢復了安靜的大堂,聲音溫和輕柔地說道:“柳白衣態度不恭,這讓我很不滿。她本是我的女人,如今她的名聲,卻處處與你們這些人扯在一起,這點也讓我很不高興……爲了矯正一些認知,現在我宣佈,這白衣樓一樓,已由我的銀甲衛徵用了,以後,這裡便是我銀甲衛天地乾坤四部之乾部駐紮地。”
說到這裡,鄧九郎聲音一提,清聲喝道:“乾三!”
“乾三在!”
“去把白衣樓一樓大堂清醒出來,同時朝外宣佈,從此後,白衣樓不再接待來客!”
“是!”
“地五!”
“地五在!”
“去把我的行裝搬來,告訴府中,我暫時會居住在白衣樓中。”他這句話一出,柳婧失聲驚叫道:“鄧九郎你!”她瞪着烏漆漆的眼,漲紅着臉氣極而叫,“你又想出爾反爾!你不要忘記了,你與我立的那賭約上,還有你南陽鄧氏族長的印鑑!”
聽到柳婧這近乎氣極敗壞地斥喝,鄧九郎轉過頭瞟了她一眼,冷冷說道:“誰說我出爾反爾了?我就睡在一樓,哪裡又礙你的事了?”
傲慢地瞟了柳婧一眼後,他不再理會她,而是繼續朝着地五命令道:“如果有人非要追問,你便跟她們說,柳白衣是我南陽鄧九護着的,早在數年前,便與我食則同幾,臥則同榻,情誼深重。對了,便是皇后娘娘的人問起,也這樣回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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