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目瞪口呆着。
鄧九郎本來還悶悶的,這一轉頭對上她雙眼瞪得老大的蠢樣,不由高興起來。他側着頭看着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得意地說道:“阿婧,我是不是很好?”他眉宇飛揚,簡直得意得不行,“如我這樣的丈夫,是不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柳婧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事實上,她現在還有點暈乎,她覺得自己應該清醒一下,於是她輕哼一聲,轉過頭懶得理他。
鄧九郎轉過眸光,就着車窗透過來的陽光,他看着她白皙中帶着粉紅的臉頰,看着那臉頰上細小的茸毛,看着那撲閃撲閃的烏漆漆的眼眸,突然的,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涌上他的心頭。
……天可憐見,她居然還活着,不但活得好好的,還能這般生龍活虎的與他鬧脾氣,還依然如昔地彆扭着!
天可憐見!
想到前些日子那看不到盡頭的空寂,那睜着眼一夜一夜無眠到天明的絕望,鄧九郎突然由衷地感激起來。
他決定不讓柳婧看到他的激動。
……他想,他們後面還有幾十年要過呢,要是讓她知道自己這麼在意她,他還有什麼威風?他還拿什麼手段去收服她?
於是,鄧九郎猛然伸出雙臂,在把柳婧突然的,重重地摟在懷中後,他低下頭,把自己的臉擱在她的秀髮裡,然後一動不動了。
他抱得如此之緊,直緊得讓她喘不過氣來,那雙手臂如此用力。彷彿要把她擠到他的身體裡面去。
而且,彷彿知道柳婧會掙扎,他的雙腿還夾着她的腿,現在柳婧是四肢被制,完全無法動彈地讓他抱着。
被突然抱住的柳婧眨着大眼,她對着被風吹開的車簾外,幾個楞楞的張着小嘴朝這裡看來,卻給這一幕驚得回不過神來的貴女。直過了許久許久,柳婧才突然想起:那幾個貴女她識得,她們都是洛陽的……奇怪了,怎麼這樣也能遇上?是了是了,鄧九郎不曾掩飾行蹤,她們多半是早就看到了他,便跟上來了。
柳婧四肢無法動彈。只能艱難地轉一下頭,眨幾下眼。也不知過了多久,鄧九郎悶悶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阿婧,你還沒有告訴過我,那時你把我綁了去,脫光我的衣服欲行不軌時……”他剛說到這裡。柳婧便漲紅了臉,她氣恨得把臉一埋,想道:我真恨,真恨啊!
她想,這個人定然會拿那事笑話她一輩子的,定然會!
她想,她平生行事循規守矩,可一次失誤便百世被譏!
她想,她得想個什麼辦法,讓這人忘了那事!
在柳婧氣得直咬牙的時候。鄧九郎渾然無覺地繼續悶悶地說道:“阿婧,你那時刻之所以那般做,是不是因爲看着我就歡喜,渴望能夠親近我,與我肌膚相親?”就像他現在這樣,他現在就只想這樣抱着她,只想着緊緊牽着她的手,緊緊摟着她的腰。與她再不分開,永不分開。
後面的話,鄧九郎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而他之所以提到往事。不過是想向柳婧表白,當時之所以發生那樣的事,不過是她喜歡他,而他現在也是那麼喜歡她。
可惜柳婧一點也不明白他深層的意思,她磨了一會牙後,眨巴着眼安靜地回道:“九郎,我前陣子生了一場大病。”
鄧九郎不知道她爲什麼又提起這個,便鬆開她靜靜地看着。
柳婧又眨巴起眼來,她伸手撫着額,小聲說道:“那病來勢太猛,我險死還生後,發現自己忘記了很多事……”頓了頓,她終於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了,“所以,你剛纔說我對你欲行不軌的事,我全忘了……”用力地眨着烏漆漆的眼,她堅定地說道“真的,我都忘記了,全忘記光了,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再提好不好?”
鄧九郎盯着她。
過了好一會,他淡淡笑了起來,“原來得了疫症還可以讓人失憶?這我倒是沒有聽過。”
柳婧恩了一聲,小聲說道:“你又不是大夫,哪能什麼都知道?再說,你現在聽到也是一樣。”
“是這樣啊?”鄧九郎蹙起了眉,他深沉的痛苦地看着柳婧,放輕聲音,溫柔地說道:“那你成了和樂公主的那天晚上,跪在陛下面前抱着他的腿,說是無論如何也要嫁我,說是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那事,也給忘記了?”
她怎麼可能說過那樣的話,做過那樣的事?柳婧脣角狠狠一抽,看着鄧九郎那溫柔的,期待的眸子,她連臉頰都抽動起來了。
吸了一口氣,她忍着怒意,細聲細氣地說道:“……我,也忘記了。”
“你居然也忘記了?”鄧九郎顯得很失望,他劍眉微蹙,俊美絕倫的臉上顯出一抹深沉的憂傷,良久良久,他輕嘆一聲,又道:“那你在那白衣樓中,在那明月底下,對着蒼天發誓,若是再見到顧呈,必然將之視爲仇寇,不理不睬不近不管,若是有違此誓,你將一生都聽鄧郎的話。鄧郎讓你往東,你就絕不往西,鄧郎讓你上榻,你就絕不躲避……這事可還記得?”
柳婧額頭的青筋暴出來了。
在那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動中,柳婧咬着牙低聲說道:“我不記得了。”
“這你也不記得了啊?”鄧九郎驚叫出聲,他憤怒地瞪着柳婧,傷心欲絕地叫道:“阿婧,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把最最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叫了幾句後,他又小心地問道:“那那件事呢,你那次抱着我不停地哭泣,直說我要是死了,你也不獨活,還說你這一生。只愛我一人,只相思我一人,只……”
柳婧忍無可忍了,於是她尖叫一聲,“停!”
一聲喝令令得鄧九郎委屈地閉上嘴後,柳婧無精打采地低下頭,悶悶地說道:“別再說了……我沒有失憶。”
鄧九郎挑高了眉,他奇道:“這麼說。你什麼事都記得?”
“是,都記得。”柳婧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那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你就不用繼續編了!”
後面一句話鄧九郎根本沒有聽進耳,他還在喃喃說道:“原來你都記得啊,那麼你那次綁架我,把我剝光了衣裳又摸又抱……”他剛說到這裡。柳婧便狠狠一撲,她雙手齊上用力地堵住他的嘴,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她那瞪着鄧九郎的雙眼,因爲羞怒而水光盈盈,“鄧擎,你信不信,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宰了你——”她這一聲喝,中氣十足,氣沉山河,響徹雲霄,回聲不絕!
因此,在這聲喝叫過後,馬車外安靜了一會,然後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在一陣急促的蹬蹬聲把馬車團團圍了個結實後,一個陌生的銀甲衛的聲音緊張地傳來。“郎君,你要不要緊?”
鄧九郎還沒有回答,氣極的柳婧已高聲叫道:“他已被我殺了,你們去準備棺材收屍吧!”
一句喝聲令得嗖嗖嗖幾柄寒戟同時伸進車內半寸,令得幾個壓低的喝聲同時傳來後,外面一陣馬蹄聲傳來,緊接着,地五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收起收起!”也不知外面說了幾句什麼話後。地五氣極反笑,他暴怒道:“你們這些蠢貨!那是人家小兩口子在玩鬧!”
又是幾句嘀咕聲後,地五無力地叫道:“你們懂什麼?一羣蠢貨!就算天下間的婦人都是對丈夫畢恭畢敬,郎君這個婦人就是不一樣。誰叫她是郎君自己求來的呢?……呸呸呸。我與你們嚼這些幹什麼?還不快把兵器收了!真是一羣蠢物!”
等那些人終於收回了長戟,在馬車再次啓動後,經過這麼一曲的柳婧也安靜了。
她無精打采地低着頭,閉着雙眼閉緊嘴脣就是不看鄧九郎不與他說話的。
見她如此,鄧九郎挑了挑眉。
他歪着頭看着柳婧,輕聲說道:“阿婧,你不理我了?”
柳婧冷笑一聲。
鄧九郎一聲長嘆,“看樣子真是不打算理我了……是了,你很生氣,所以不但不準備理我,還準備不與我說話了!”
柳婧又冷笑一聲,擺出一副你還有自知之明的架式。
於是鄧九郎又是長長一聲嘆息。
嘆息聲中,他懶洋洋地架起雙腿,一邊不緊不慢地叩擊着車板,一邊與外面的地五聊着天,“你剛纔去哪裡了?”
“回郎君的話,有一些事還沒與刑秀交待清,所以回頭走了一趟。”
“恩。”鄧九郎閉上雙眼,淡淡的,傲慢的,好整以暇地問道:“那莊子可佈置好了?”
“回郎君的話,早佈置好了。”
“通知下去,要把莊子的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打理到,我與阿婧久別重逢,那裡又是我與她將要行歡喜之事的所在,可不能疏忽……”果不其然,他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漲紅着臉的柳婧縱身撲了過來,雙手一伸扼住了他的頸!
柳婧狠狠地掐着鄧九郎的咽頸,漲紅着臉氣得直打呃,只聽她尖聲怒叫道:“姓鄧的,你,你還要不要臉?”怎麼把那‘行歡喜之事的所在’也直楞楞地說出來了?還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羞到了極點,氣到了極點,柳婧忍不住朝着地五叫道:“地五,我要殺了這個混蛋!我,我今天非要殺了這個混蛋不可!”
被她鎖着咽喉的鄧九郎同情地看着眼淚都出來了的柳婧,見她不停地叫囂着,忍不住同情地提醒道:“阿婧,這種事不能問地五的,他肯定是不會允許,你應該直接問我。”
他不開口也罷,一開口柳婧便收緊十指,她一邊狠狠地用着力,一邊叫道:“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這廂如此熱鬧,連衆護衛也是又緊張又忍不住頻頻看向地五,因此也就無人注意到,不遠處的街道上停着的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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