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軍攻入天王府的時候,定芳樓裡的美人們並不知道災難來臨,美人們依舊縱情歌舞,酒池肉林,大丈夫們更是入得瓊彎柳巷裡,懵懵不知天日。
這個時候的葉玉笙卻是坐在窗前拉一把胡琴,依依呀呀的響。她膝上的這把胡琴斑斕,紫竹弓杆的尾部早已磨得光滑,馬尾弓毛順着琴絃來回拉動。胡琴的音調原本低沉傷感,這首曲字卻被她拉得鏗鏘有力,躍進感十足,她在這胡琴聲中朝窗外望,便見一個騎馬青年仰首擡眸朝她這張望過來。
正是晌午時分,陽光有些斜了,只見街道上人仰馬嘶,有大片軍隊行了過來,老百姓們怕事,遠遠的躲在商鋪門口,看着這些士兵們踏着步劃,踏過南京城裡最繁華的街道。
遠遠的有人喊:“提督有令,不許傷人,不許搶奪百姓財物。可搶美女,不搶良家婦女,只搶青樓以及太平宮裡的女人們,反正她們也無家可歸,便賞給大家,一則還她們以自由身,二則讓辛苦多年的兄弟抱得美人歸……”
“再有一點,提督強調,非美女不搶!”
遠遠的聽到有兵士們“哄”的笑聲,緊接着便是樓下的女人們的尖叫聲傳來……
“看來是城破了。”月茹推門而入,對正在拉胡琴的葉玉笙道:“姐姐,聽說湘軍要搶女人呢,可如何是好?”
葉玉笙放了胡琴:“快去收拾包袱,多帶錢和首飾,帶些蒙汗藥、迷香,我們這便逃吧。”
她身在這青樓,已有八年之久,如今且趁這世道之亂逃出去,得自由身,還無需花贖身錢,着實是着好棋。
她細一想,前兩年與老鴇周旋,之後便做了六年的青館人,從十二歲起,這步步爲營的生涯裡,倒是得了許多貴重的首飾銀錢,早已被她盡數換成了銀票,她自認什麼都是虛的,唯有這錢,最是讓她心安,她拿了早己換好的那一疊銀票,在抽屆裡翻出一小包迷藥來,又收拾了一套衣服,草草打了個包袱。
月茹過來時,已能聽到樓下的踹門聲,還有人在大喊:“開門開門,趕快開門!”
兩人跑下樓,便往後院跑,後院早已聚了許多人,個個一臉驚慌,有人透過院門縫朝外頭望,被嚇了一跳,驚恐道:“外頭有兵。”
衆人都慌了神,已經有人哭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葉玉笙又牽了月茹,咚咚咚上了樓,跑進了房裡,反手將門鎖了,只聽得樓下“嘭”一聲巨響,大門已經被人撞開了。
她的手都抖了起來,拿剪刀剪牀上的牀單,邊剪邊說:“呆會拿這牀單條子綁在桌子腿上,順着窗爬下去,若是有人問爲何爬窗,便說我們是良家婦女,被她們關在這裡......”
當兩人接好牀單,剛爬上窗的時候,只聽得樓梯“咚咚”地響,湘軍已經上了樓,有人在推門,不開,又是“砰”的一聲,門被人踢開了,幾個穿甲兵士魚慣而入,那幾個士兵一見她們的陣勢,自是知道她們想要逃跑,便喝了一聲:“站住!”
葉玉笙驀地裡便想起八年前,她亦是如此被人逼得跳下這窗的,當下心一橫,一把拖起月茹的手,朝窗口縱身一躍,如八年前一般,又跳了下去。
在月茹的尖叫聲中,她仿彷彿佛地,便見到那坐在馬上的青年人,忽然起了身,足尖在馬背上一點,便朝她們掠了過來。
那人將她二人接住,落了地,在地上一回旋,將她們放了下來,她來不及道謝,早己有士兵圍了上來,她們二人如同驚弓之鳥:“官,官爺,饒命。”
只是那官爺並不理會她們的“良家婦女”一說,他在這馬背上坐了半日,見她亦在窗前拉了半日的胡琴,試問誰家的“良家婦女”被青樓關了,還有心情坐那拉胡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