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的主人你應該認識。”
韋鴻羲遞過來一個相框。這是屋裡本來就有的，並不算泄露信息。
風羿接過相框，看着照片裡的人。
之前這個相框放在一樓客廳，屬於可以展示給外人看的那種，也找不出一絲違法違規之處。
照片裡有好幾個人，都是一副精英商務人士裝扮。
風羿的視線落在照片中間靠右的那位身上，從記憶中翻出一個人名。
“馮垚？”
風羿以前還在陽城上高中的時候，馮垚就已經屬於成功人士了。馮垚他爸是陽城有名的外貿大佬，他的成功有家裡的原因，自身也很有本事。
馮垚比風羿大五歲，只是那時候風羿屬於邊緣人物，對馮垚的瞭解僅限於道聽途說，而相比起“馮垚”這個名字，風羿聽得更多的是“馮三土”，這是不少人私底下對他的稱呼。
這些年過去，馮垚混得怎麼樣，看看這棟房子的裝修就知道。再看看地下室的改建，要建成這樣，不是一點小錢能辦成的。
如果只是依靠家裡，馮垚不可能瞞過家裡人偷偷養蟒，而能瞞這麼多年，也說明他自己有能耐。
以前也沒聽說馮垚喜歡養爬寵，更讓風羿沒想到的是，馮垚竟然敢養蟒！甚至爲了養蟒建造這麼“奢華”的一個飼養空間！
未辦理國家重點野生動物馴養繁殖、經營利用等許可，收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這對巨蟒的愛有多深沉纔敢做出這種事？
韋鴻羲和風羿兩人站在巨大的透明玻璃牆面前，看着玻璃牆另一面的“室內叢林”。
同小區附近其他幾棟都是地上兩層，地下兩層。
這棟房子以前的格局也是這樣，不過馮垚住進來之後就將這裡改建，重新裝修，地下兩層打通合併爲一層，又往下深挖一些，想要往下深挖是得跟物業提交申請的，防止挖斷某些重要管道，或造成其他損失。
聯保局找到了當年的裝修申請材料，設計圖上說是要建一個景觀房，物業看了之後覺得沒什麼危險，也就通過了。
直到這個地下室的秘密被發現，大家才知道這裡有一個巨型“飼養箱”。
“我知道有人喜歡盆景，有人喜歡草缸，但是這種，我還是第一次見。”韋鴻羲說道。
第一次看到這個室內叢林時，韋鴻羲深感震撼，這就像是將叢林的一角直接搬過來似的。
“這地方，裝一隻霸王龍都可以了。”風羿說，“把這裡建成這樣，是有錢任性？還是因爲愛？”
有些養寵的主人，確實會花大價錢給寵物建窩。
不過，私養巨蟒違反規定，這個沒得洗。
“你們不是問過話？馮垚怎麼說的？”風羿問。
“他說‘因爲愛’。”韋鴻羲道。
“你信？”
“不信。”
“有證據？”
“沒有。”
說話間，韋鴻羲帶着風羿往側邊一個小門走。
“這裡可以進去。”
門是電子鎖，不過聯保局的同事已經將門鎖搞定。打開門，韋鴻羲引着風羿往巨型“飼養箱”裡面走。
“溫溼氣壓都已經調到飼養時的模式，這裡適合巨蟒生活，但對我們來說可能有些不適。”
韋鴻羲一邊說着，看向風羿，然後發現，風羿表情有點奇怪，不像是緊張，也沒有嫌棄，對着那些樹木、藤蔓的時候，似乎，好像，可能是有那麼一點點……嚮往？
“什麼感想？”韋鴻羲問。
風羿一時沒說話。
感想？
想就地滾兩圈的這種感想算不算？
不過話說回來，代入一下，這地方還是有些窄了，動不開身。
風羿挑剔的目光掃過四周。
配置可以，地方小了。
當然，真實心理活動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風羿又擺出一副正經模樣，開始幹活。
潮溼又溫暖的空氣裡，夾雜着各種氣息。新鮮的，陳腐的。
氣味分子被捕獲之後，化爲一個個模糊的影像。
風羿能“看”到巨蟒曾經活動的部分軌跡。
樹枝上，草叢裡，藤蔓後，水池邊……
這個巨型“飼養箱”內還有五個投食口，方便飼養員往裡投喂獵物。
“現在留在這裡的氣味，多是豬，羊之類的動物。”頓了頓，風羿又加道，“活物。”
韋鴻羲點點頭，這些他們在調查過程中也得知了。
投喂巨蟒的食物並不一定非得是活體狀態，不過，現在繁育中心和動物園等地方，很少投喂活食。
而在這裡，那位馮大公子一直在投喂活的動物。
“馮垚說是因爲它挑食，接手養的時候就挑食，所以一直在投喂活食。”韋鴻羲說道。
是真是假他們也沒法去問那條“大妞妞”，但它現在確實對死食無興趣。
就算是同一品種的蛇，口味也不一定相同。所以，即便韋鴻羲覺得馮垚那小子說謊，他也沒證據。
風羿看看四周，“除了巨蟒和它的食物，留在這裡的氣味還有兩個人類。”
“是，一名護工，一名飼養員，這兩人在這裡是負責地下室的。”這個韋鴻羲也查到了。
護工是負責清理巨型飼養箱內的垃圾，維護箱內的佈景。飼養員就是負責投食了。護工和飼養員，都對蟒蛇有很深的瞭解，否則沒法勝任這工作。
只不過，這裡沒有監控，而每次馮垚來這裡的時候，護工和飼養員都不在場，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馮垚來這裡做過什麼、與巨蟒是否有互動。
“就這些？”
韋鴻羲不甘心。
“就沒有別的什麼……不常見的動物？”
不常見的動物？風羿愣了愣，反應過來。
韋鴻羲的意思是，這裡是否曾有其他保護動物。
甭管是在這裡飼養過的，還是被抓過來投喂蟒蛇的，只要存在過，那馮垚沾上的事兒就更大了。
風羿仔細分辨了片刻，又在裡面各個角落走了圈，肯定道：“沒有。不知道以前怎麼樣，至少現在我沒有聞到，這裡只有常見的家畜。”
韋鴻羲皺着眉頭，靜靜站在一旁，不再繼續追問。
風羿沒在意，分析着鼻間嗅到的氣味，往前走了幾步，“巨蟒捕獵進食大多在這裡。”
風羿站在這塊不大的草地上，側身看向幾步遠處的一整面玻璃牆。
“這裡更像是一個展示臺。”韋鴻羲說。
“嗯。”
風羿走出巨型飼養箱，來到玻璃牆的另一面，也是屋子的主人家活動的區域。
在韋鴻羲不解的目光中，風羿掀開地面的地毯，蹲身湊近地面。殘留的氣味並不多，不過也夠了。
“地毯新鋪上沒多久，不是以前用過的。”
風羿起身，走到那些桌椅沙發旁停留片刻，搬起一個沙發椅，放在玻璃牆前的一處，放下。
“這是？”韋鴻羲問。
“現在開始，我重複馮垚做過的事。”
“好！”
韋鴻羲激動。
然後，他就看着風羿面對玻璃牆坐下，不動了。
韋鴻羲：？？？
“然後？”韋鴻羲忍不住問。
“然後就欣賞巨蟒用餐。”風羿指着玻璃牆裡面，“就是你說的這塊展示臺似的草地，展示巨蟒的捕獵和進食過程。”
見韋鴻羲呆住，風羿繼續道，“馮垚就坐在這裡，看着飼養箱裡面，看它絞殺獵物，然後吞食。沒想到馮垚有這種愛好，沉迷旁觀巨蟒進食無法自拔。”
韋鴻羲回過神，“巨蟒進食並不美觀，一般人可沒膽量看。”
想到蛇吞食速度與食物鉅細有關，韋鴻羲回想了一下收集到的信息：
“他們投喂的活食體型也不算小，巨蟒進食過程耗時較長，更笨一點的，絞殺獵物之後還得花更多時間尋找獵物的頭在哪裡。”
蟒蛇進食是從頭開始。
動物園那邊就有一條蟒蛇，脾氣是挺好的，很溫順，就是有點傻，進食的時候總找不到獵物的頭，無法下口，它找頭的時間其他蛇都已經進食完畢選個地方發呆去了。
飼養員騰得出時間就會幫它找準獵物的頭。
而馮垚這人，不像是會去幫忙的。
韋鴻羲在備忘錄裡面記下，待會聯繫人讓他們下次餵食的時候選體型大點的，看“大妞妞”有沒有找頭困難症。
以及，他會對馮垚的這種行爲做一個分析，到時候寫報告提交還能加點分。
韋鴻羲整理完筆記，看着前面的景觀房兼巨蟒飼養箱。
“馮垚爲什麼不選小型蛇？小型蛇暴露風險更低，也更好處理。他喜歡看蛇進食，小蛇也可以啊，像我們前陣子查的一批西部豬鼻蛇，偷偷飼養的人不少。”
風羿打了個哈欠，躺在椅子上隨口道：“可能是他嫌豬鼻乾飯的樣子太蠢。”
韋鴻羲沒當真。
今天風羿在這裡發現的問題他都記下了，就算不能從馮垚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會進行深入分析，到時候提交給上面看的報告會更豐富一些，拿到的評分高了也有利於以後晉升。
今天請風羿來這一趟，費用比市場價高些，不過也值了。風羿發現的這些，換其他人可發現不了。
活幹完了，風羿也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拿到“專家諮詢費”便心滿意足地離開。
離開前韋鴻羲叫住風羿，“對了，給你透個信，最近可能會有聯保局的人聯繫你，國內總部那邊的人。留意電話，別關機。”
“什麼事？”風羿問。
“我不方便說，不過對你來說是好事，名利雙收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