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一邊翻着白蔻的畫作,一邊不着邊際的各種瞎想,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最後一幅,一下子就再移不開眼睛。
前面都是白蔻誇張的自畫像,但這最後一幅卻是顧昀的畫像,一張大白紙上認認真真只畫了他一個腦袋,神態表情各種細節,惟妙惟肖。
沉入其中的欣賞了一會兒,顧昀醒過神來,把這一幅畫單獨拿出來與白蔻的自畫像做對比,越看越覺得她其實有畫人像的基本功,而要練到這個水平,難不成是看着真人動作來畫小黃圖?!
這麼一想,顧昀鬱悶得幾乎吐血。
而且這事他也打聽不到,東廚房的年輕廚娘雖然都是鴨池坊買來的,可是與白蔻相熟的那四個師姐妹早就處理掉了,沒有人還熟知白蔻過往的歷史,只要她不說,她這些黑歷史就永遠是秘密。
癱在椅子裡半天不動彈的顧昀,目光一直落在他的人像上,想到白蔻昨天參加聚會,今天就畫了這麼多畫,肯定是顧不上休息連夜繪製,看在她這麼誠心誠意道歉的份上,顧昀鬱悶的心情慢慢消失,起身愉快地收拾畫紙,一心想着下次白蔻還會畫什麼給他看。
收好畫,顧昀看完了桌上剩餘的信件,計劃好明天上值要做的公事,然後回浴室洗漱,上牀時繼續在牀上放一杯茶水,丫頭們此時已經知道這是世子爺爲了糾正自己睡相,她們還真不知道自家這麼完美的爺居然有霸牀的毛病。
次日起牀,顧昀的牀上毫不意外地又溼了一灘,而他正好睡在溼的位置,居然一點不覺得難受。
不知道怎樣才能糾正睡相的顧昀只得相信這法子有效,起牀洗漱練武吃飯出門上值。
到了翰林院,同僚們互相寒暄聊起過節這幾天的趣事,就講到了廣利縣的林災,因爲措施及時,雖有蛹子破殼,但是災害不大,朝廷賑災的重點已經轉向了砍伐受災的松木,重新栽種樹苗,等待五至七年樹苗成材。
這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結果了,家禽愛吃昆蟲人人都知道,但加工成蟲粉做成便於攜帶運輸的飼料就沒人做過,藉着這次林災,農場的家禽也有了不錯的口糧,可是吃完就沒有了,這一點比較遺憾。
顧昀與大家閒話幾句就去忙他的公事,等到早朝結束,馬上就有一個大消息傳遍翰林院。
太醫院和迎天府被各參了一本。
理由是翰林院侍講學士朱褘大人家最近在辦的喪事存疑,而朱大人正聯合族中子侄爲殉情的侄媳婦請立牌坊,太醫院和迎天府涉嫌在那媳婦的死因上做了文章。
因爲是同僚們轉述的早朝上的事情,東一句西一句不成體統,顧昀聽得稀裡糊塗乾脆充耳不聞,等別人整理好了來龍去脈他再去打聽。
畢竟是事關翰林院從五品的侍講學士,顧昀作爲七品編修,面對遇到難事的上司理應是要關注事情進展的。
結果不到中午,包打聽的宮長繼就摸清了全部經過,把他的哥們兄弟一個個叫到他的屋裡說話,他是翰林院裡的閒人,又是郡王爺,所以有單獨辦公理事的屋子,而且最適合做消息靈通人士。
不過今天上午整個翰林院裡也沒幾個人有心做事,朱禕大人家裡正辦喪事,病逝了一個侄子,侄媳婦同一天殉情,節前就聽聞小道消息說朱大人想請立牌坊,誰能想到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被參了一本。
“怎麼樣?怎麼樣?這事到底怎麼回事?你都打聽清楚了?”
衆人在屋子中間圍坐一圈小聲說話,謹防隔牆有耳,畢竟在白蔻家裡見識過了雙層玻璃的隔音特性後,對這薄薄的窗戶紙大家都沒了信任。
“打聽清楚了。”宮長繼搓搓手,有點興奮地晃晃腦袋,“這事真的有問題了,御史沒參錯人。”
“朱大人家的喪事,參太醫院和迎天府,這叫沒參錯人?!”
“別心急呀,聽我慢慢說嘛。”
“快說快說,馬上午休了,還要吃飯呢。”
“一句話告訴你們,御史參太醫院和迎天府,就是直指朱大人家裡涉嫌殺人欺騙朝廷要牌坊。”
“啊?!那個媳婦不是自願殉情?”
“疑點就在這裡。”宮長繼咧嘴一笑,“我們都聽說那個媳婦是服毒自盡的,毒藥來自亡夫沒吃完的藥包裡的砒霜,對吧?”
“嗯,沒錯。”
“但我們其實對朱大人家這場喪事的細節一無所知,他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聽,根本沒有細究這裡面有沒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今天,有個較真兒的御史站了出來。那個病死的亡者,他是太醫診治開方,太醫院對含毒的藥方向來管得很嚴,病人大限將至水米不進,開的藥沒吃完說得過去,但這能剩下幾包藥?加起來一共能有多少砒霜?能要人命嗎?靠藥包裡的那些砒霜攢到致命藥量,這得攢多少包藥?若是如此,是不是又涉嫌聯合太醫欺騙太醫院?”
“哦,對!”
“參完了太醫院又參迎天府,是指府尹失察,仵作去驗屍,開了屍格,服毒自盡這沒錯,但我們迎天府的仵作那也是八面玲瓏的人物,明知太醫院一次開不出那麼多含毒藥包,毒藥來源疑點重重卻不上告上司,是不是收了賄賂瞞下這事?就算是仵作自己貪利,連累不到府尹大人,可是仵作上面的提刑大人是不是正恨得咬牙切齒?提刑按察史可是隸屬兵部的武臣,那是正三品的官職,和迎天府尹是一樣的,高於地方上的四品知府,兵部對這些清貴世家也早就是看不順眼,連累了他們的人,兵部還能罷休?”
“那媳婦自盡的毒藥明明另有來源,朱家人卻偏要說是亡夫沒吃完的藥包裡的砒霜,爲什麼要給出這麼矛盾的說法?朱家人想隱瞞什麼?”
“嘿嘿,現在已經在風傳那個媳婦是死因存疑,是不是自願殉情都不好說了,朱大人想請立牌坊的美事要泡湯了。”
“別提請立牌坊的事了,朱大人怕是都要辭官了。”
“肯定的,雖然沒證據,可現在人們已經傾向於相信是朱家人另備毒藥逼迫寡婦自殺殉情,以她的性命爲朱家換一塊牌坊,而這兩口子膝下還有一個未滿十歲的女兒,好好培養一下,將來就是個自願爲家族奉獻自己的犧牲品,家族還能把這一家子的家產充公發一筆絕戶財。”宮長繼搖搖頭,宗室與清貴人家聯姻的多,這種家宅內的隱秘八卦他也就比別人聽得多些。
衆人一起冷笑,他們的出身和清貴人家不一樣,不是一路人,真看不上這種爲名殺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