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靜悄悄地進了帳篷,繞過分隔帳篷內外的屏風,站在堆放行李的角落想把妝奩匣子放下時,就感到身後有人偷襲,她猛地轉身,把妝奩匣子往前一擋,本想撲倒白蔻的顧昀連忙剎住腳步,這要是撞個正着他就得破相了。
“難道這是給我的禮物?這匣子倒是挺好看的。”
顧昀嬉皮笑臉地伸手接下,抱去牀邊條案上打開,拉開大大小小的屜子,裡面各種昂貴首飾也晃花了顧昀的眼。
“你發財了啊!嘖嘖嘖嘖,那傢伙倒是真寵丫頭,給的都是好貨。”
“借您的地方放一放,那個美雯不死心地幾番想搶回去呢。”
“那就還給她嘍。”顧昀衝白蔻擠擠眼睛,把妝奩裡的東西全拿了出來,將空匣子擺在一邊。
白蔻抿嘴笑了一下,從顧昀的蘆葦箱裡取出一塊包袱皮,將那些首飾一古腦兒地全打包了,再塞進顧昀的衣箱裡,空匣子則直接擺在箱子上,有空的時候再拿走。
收拾好東西,白蔻又侍候了顧昀更衣,再喚小廝們進來替手,她準備去廚房做事。
小廝們拿了茶水和吃食一塊進來,進門先說最新情況,參加冬狩的人員已經開始集中到達了,外面吵吵鬧鬧的,只是少爺們的帳篷在小營地的中心,聽不到那些嘈雜。
今天已經是廿五了,廿七是冬狩第一天,今明兩天是包括天家在內的集中到達時間,念府學的年輕人們都是昨天出發,但少數念私人書院的早就提前到達一兩天了。
宮長繼準備的這船搶先一步出發,沒跟大部隊擠,並將他們遠遠地甩在後頭,幸運地避開了航道擁堵,又是提前上岸,他們這都吃飽喝足還打了個小盹,其他人才剛到各自的營地呢。
顧昀安閒地在自己帳篷裡休息,外面到處溼漉漉的,他不想弄髒自己的袍角和鞋子,不願出去走。
但他不出去,卻擋不住別人進來找他,營地裡的男孩們接二連三地跑進來問晚上的火鍋和燒烤,能不能再多加幾個人頭。
就像顧旭與顧景另有伴共組小營地一樣,誰家都有弟兄在別的營地裡,他們現在集中上岸,各個營地吵吵嚷嚷亂七八糟,眼看着要天黑,晚飯還沒有着落,既然得知了宮長繼這裡已經都搞好了,搭個夥蹭一頓嘍。
小潘子收集好各方消息,去廚房轉告白蔻,帶了口信回來又轉告各位爺,來蹭一頓沒問題,但是客人要自帶食材和碗碟,自備的餐具有限接待不了太多客人。
這個要求完全不是問題,消息傳回各自營地,那些要來作客的爺們很快就打發了廚房雜工把食材和餐具先送來,並留下幫忙做事,揀菜洗菜切菜,一切聽廚房安排。
多了這麼多陌生人,白蔻叫曄國公府的雜工們每人認領幾個組員,依舊分組做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晚餐的準備。
雜工們之間互相聊起天來,很快就弄清楚爲什麼那些營地同樣都提前派了廚子打前哨和佈置廚房,卻弄到主子們的第一頓晚餐成問題的原因。
秩序混亂。
宮長繼他們這幫人的小營地,等於是把所有跟廚房有關的差事全包給了白蔻負責,這一塊的事情由她一人說了算,主要人手都是曄國公府的人,對她言聽計從,自然令行禁止,上下齊一。
而這些雜工所在的各個營地,各位少爺自帶廚子和家下人,一個廚房擠了幾個府的廚子,相互輕視,誰都不服誰,幹活自然拖沓,少爺們今晚的晚餐出岔子絕不是自己的錯,都是別人拖後腿。
這種事年年都有,一點都不新鮮,冬狩是各府廚子揚名立萬的機會,自詡廚藝高超的老廚們誰願意坐在家裡看別人出風頭,一個小營地裡有幾個府的廚子是常事,宮長繼他們這幫人的營地裡只有白蔻一家廚子纔是稀罕事。
雜工們一邊幹活一邊談天,白蔻在廚房裡煮糊羹和麻辣燙,喊廚子和雜工們輪流去吃,先墊墊肚子,等爺們坐下用餐大家可有得忙。
衆人這一輪流用餐,美雯就要負責洗碗,但就算是衍王府的雜工也不認得美雯是誰,他們家小少爺的貼身下人廚房雜工哪裡有機會認識,還跟別人一起好奇爲什麼一個天仙樣兒的姑娘放在這裡做雜役。
於是美雯白天干的蠢事就在人羣中傳開了,衍王府的人都替她害臊。
美雯聽見衆人議論自己,不敢回嘴,一邊洗碗,一邊默默流淚,知道自己完蛋了,冬狩結束回府後肯定要被打發出爺的院子,淺語那個小賤人將如願接替她空出來的位子。
掌燈時分,客人們陸續到了,食堂裡各種歡聲笑語,四人一桌,享用着熱乎乎的火鍋,白蔻在室外支起燒烤架,帶着女孩們一塊將醃好的肉和蔬菜鋪在燒烤網夾上,慢慢地等着香味散發出來。
正當年的男孩們都特別能吃,雜工們上菜時,經常是所有桌子轉上一圈各放下盤肉後,馬上就有人招呼撤盤子再來些肉,因此雜工們就往來不斷地上菜和撤盤子,廚子們就不停地切菜,撤下來的盤子還要趕緊洗一遍再拿出去盛菜。
燒烤也是上了一輪又一輪,一直吃了半個多時辰,裡面的少爺們才陸續放下筷子,摸着飽飽的肚子心滿意足,然後換到旁邊乾淨的桌子坐下,喝着茶水消食聊天,互相吹牛,直鬧到快三更,廚房都收拾乾淨了,他們才互道晚安,打着燈籠回自己營地安歇。
小潘子侍候了顧昀茶水就被他打發回去休息,只有白蔻一人在帳篷裡侍候他洗臉泡腳,灌了湯婆子給他暖被鋪,又將明日穿的衣服拿出來放在枕邊。
顧昀坐在屏風外頭泡腳,靠着帳篷內的小火塘,倒是一點也不冷,他聽見白蔻一直在牀邊走來走去,自己擦乾腳,趿着鞋子走過去一把抱住。
“現在把被鋪弄熱了,半夜又會冷的。”
“睡着就不知道冷了。”
“會冷醒的。”
“那怎麼辦?”
“我覺得昨晚我睡得挺舒服的,要不今晚繼續?”
“昨晚分明是您爬婢子的牀。”
“因爲我冷醒了嘛。”
顧昀可憐巴巴的語調,好像他一直缺乏關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