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顧昀藉口犯困,抱住白蔻當人肉墊子,還真的打了一個小盹,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別的動作。
等到馬車進了天水坊,顧昀提前下車,說是昨天就約了宮長繼今晚吃酒,所以不回家吃晚飯,於是馬車直接拐入西側巷,在馬廄門外停下,白蔻一個人肩背手提拿着一大堆東西回鐘鳴院歇息。
與此同時,顧昀已經進了誠郡王府的大門,被下人熱情地領他去客院稍坐。
宮長繼正在內宅與妻子閒聊,先前寧家送了些禮物來,都是女眷們手縫的嬰兒衣物,夫妻倆個一塊看過後纔剛收起來,聽聞丫頭來報顧世子來了,宮長繼就換了衣裳去前面會客。
“這都快要吃晚飯了你跑來蹭飯的?”
宮長繼一進門就開始調侃。
“對呀,我來蹭飯的,不歡迎?”
“歡迎歡迎,怎麼能不歡迎,我家的飯菜居然比過了白蔻的廚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哼。”
“怎麼了這是?”宮長繼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和白蔻吵架了?”
“沒有。”
“那你一臉不高興?”
“我自己生氣。”
“又怎麼了?”
“今天我跟她去了一趟夷人坊。”
“嗯?然後?”
“她撿了個男人。”
“哎?!”宮長繼努力憋住笑,“你不是說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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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街上,她拉着那人的手翻來覆去的看,還約了明天見面詳談。 ”
“哎呦喂,我怎麼好像聞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宮長繼笑眯眯地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風。
“哪有?你家醋瓶子放在這裡了?”
“醋瓶子肯定沒放在這裡,不過大概是誰砸了醋缸纔是。”宮長繼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不就是街上撿了一個手藝人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留不留用還不知道呢。”
“你怎麼知道是手藝人?我還沒說細節呢。”
“能讓白蔻中意的,現在除了手藝人也不會有其他人了,不過等她恢復了自由身,那就不好說了。”
“對了,說到這個,我本來就是來跟你說這事的,不過叫那個男人給打了岔了。”
“好了,不提那個半道出現的男人了,白蔻現在還是官婢,她無論喜歡怎樣的男人都是白搭,說說你本來想說的吧。”
“我們以前的推測可能錯了。”
“錯在哪了?”
“白蔻和聖人的密約恐怕不是上稅萬兩的事情。”
“那會是什麼?你今天跟她去一趟夷人坊發現新線索了?”
“她買了很多不同的種子,但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在京城的氣候下種不出來的植物,不過工場現在在建新的玻璃房子,不適合做鏡子的玻璃都拿來蓋房子了,全透明的大房子,她說要把這些種子種在玻璃房子裡,看看能不能種出幾株來。”
“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細說,只說是實驗性質的,做成了纔好說,做不成也不必再說。 ”
“那你又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呢?”
“在那些種子裡有一部分是來自烏法扎吉的食用香料種子。”
“烏法扎吉的食用香料?這是要幹什麼?心血來潮想做異國風味的新菜?還得自己現種食用香料?”
“你忘了?冬狩後,宮裡查到邵一平的事情,那些找出來的白家菜譜,可都賜還給白蔻了。如果白蔻與聖人有密約,提出一個更符合白家身份的條件才更有可行性,何況白家出事的起因就是爲了歡迎他們國家的先遺團特使。”
“你的意思是說,聖人可能是要白蔻做出一道只有白家人會做的菜,而且這道菜還極有可能是烏法扎吉的風味,做成了就恩赦白蔻恢復自由身?”
“而且我估計聖人其實有意放白蔻自由,所以纔會賜還白家菜譜,否則以白蔻的年齡,她哪裡憑空做得出先輩們自己琢磨出來的獨家菜餚。”
“你這樣一說還真有幾分道理,我可以從這個角度再去打聽一下當年白業宏是不是做出個什麼讓人震驚的獨家菜餚,聖人肯定不會給白蔻一個好辦的條件,就算賜還白家菜譜,也不代表白蔻能從菜譜上汲取有用的精華,但至少算是給了一個希望。”
“聖人越是給這樣的好處,越說明當年的事情有問題,可他不能自己揭發出來,不光是不想讓暗潮洶涌的國本之爭徹底浮上臺面,還有那出國作戰的五萬將士也不知道該怎樣予以交待,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是一個家庭,倘若這真相公開出來,勢必危及國家安穩。”
“趙賢妃那一派系的人真是死不足惜,就該讓他們嚐嚐凌遲的滋味,償還那五萬將士和他們的家庭遭受的罪孽。”
“把他們所有人都抓起來凌遲,也割出不那麼多刀來,何況也肯定不會以這個罪名來處置他們,否則不就是又公開了國本之爭的事情?”
“……這真是……叫人喪氣!”宮長繼右拳擊左掌,悲憤地悶哼了一聲。
“朝廷上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去想了,反正橫豎都有長輩們在前面頂着,暫時牽連不到我們身上。”
“你現在就是一腦門的白蔻白蔻白蔻。”宮長繼扔了個嫌棄的白眼。
“白蔻可有聖人認可的官場殺手之名,只要被她逮着機會,趙賢妃一定會被她玩死。”
“這倒是,就像樑仲山,我已經聽王妃說過了,童明俐親口承認樑仲山不行,白蔻下手不光狠,而且出手早,雄風其實就是一味專門針對男人的***,看似帶人去極樂世界,其實去的是閻羅地獄,等人嘗夠了滋味再也離不了,之後的一切行爲就是自尋死路了。等他樑仲山兩腿一蹬,誰還能追根溯源找到白蔻頭上去?”
“嗯,白蔻也這麼說了,樑仲山的身子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只是他養尊處優多年,一副虛殼子還能繼續撐一段日子,倘若染上點春季時疫,會死得更快,就算無病無痛,最晚也晚不過夏秋時節。”
“樑大學士在文人學子之間地位崇高,人人都以爲他對朝廷忠心耿耿,誰能猜到他竟然是趙賢妃的盟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樑仲山能死掉的話,真是一件大好事,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他一斷氣,就斷了樑大學士的根,豫王府那頭也少了一個得力干將。”
“樑仲山是必死無疑了,他手下一票人咱們可得想辦法拿住了,不然等他一病倒,豫王府可就要出手收人了。”
“是啊,他自己用了這麼多年的手下,知道他所有底細,豫王府那邊收去後也是用得着的,尤其是那個蘭珠,在樑仲山身邊的地位與白蔻在我身邊是一樣的,如果我們要行動的話,首先要拿下蘭珠。”
“嗯,那麼得在樑仲山發病前先弄掉蘭珠。”
“你手下有沒露過臉的拍花子嗎?要是知道蘭珠哪天上街的話,跟過去直接擄人。”
“蘭珠的行蹤,可就只能依賴童明俐了,可惜他們夫妻如今分居,蘭珠又是樑仲山的親信,只怕童明俐短時間內也弄不清楚蘭珠每日的具體行蹤,倘若不知道她出門的目的地,萬一跟了一路發現不適合下手,那不是白費一趟工夫。”
“不要緊,如果你有人手,就把人手預備好,一有機會就直接上,也省得我們臨時找人貽誤時機。”
“也好,那我先預備人手。”
宮長繼點點頭,應下這件任務,然後執起茶壺給兩人的茶杯裡續上茶水。
顧昀一口氣喝了半杯,放下茶杯突然嘆口長氣。
“唉,跑題了啊。”
“跑什麼題?我們不是一直在聊正事?”
“本來是說白蔻呢,怎麼跑到蘭珠身上去了。”
“得了,我這客院將來得改建成釀酒作坊了,釀好了是酒,釀壞了是醋,反正不浪費。”
“你就知道笑話我。”
“對啊,我就是笑話你,白蔻現在一個官婢,她喜歡怎樣的男人還真沒人管得着她,反正只要別勾引府裡的男主子,你家大夫人就不會找她的麻煩。”
顧昀的腦袋裡頓時彷彿炸了一道雷,猛然一驚,宮長繼這一提到他母親,嚇得他一腦門的汗,後背都涼嗖嗖的。
宮長繼見他這樣子,面上瞭然冷笑,“怎麼?怕了?想起來這偌大的曄國公府是誰當家作主了?”
“你,閉嘴!”
“行,我閉嘴~~~等將來我要是開了釀酒作坊,你要來捧場啊,要是釀壞了我都送你家廚房去。”
“你就沒別的話好說了?”
宮長繼眨眨眼睛,用力點點頭。
“還真有!”
“說!”
“說到童明俐,今天正好她來了一封信,除了她們石榴會的公事,私信裡閒話中提到一句樑府在給你堂妹顧嬋做媒。”
“是啊,樑仲山過年的時候打的包票。”
“嗯,這信裡就是說樑老夫人安排了一場聚會,已經給你二嬸和顧嬋寫了帖子了,你等會兒回了家問問白蔻,她肯定這會兒已經聽說了。”
“童明俐有沒有說這聚會是什麼來頭?”
“說是說了,聚會上的夫人太太們雖然都會帶女兒一塊出席,但她們膝下都有正值婚齡的兒子,所以你懂的,這其實就是個相看會。”
“有沒有別的重點?”
“有。”
“快說!”
顧昀瞪起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