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飛奔吧,少年

就在邱村裡正邱毅興沖沖地去找村裡的教書先生周睿請教的時候,他那個寶貝大兒子邱奉真正在距離邱村幾十裡遠的赫連村,驚喜的望着他心中的大魔頭秦朗秦都尉。

“都尉大人,真的不用再背背囊了?”邱奉真一臉驚喜道。

這人若是心思淳樸,是記不住別人的惡的。哪怕有那麼點原本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權利,也會高興起來,忘掉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這不是邱奉真特有的性質,是幾千年來中國人,尤其是勤勤懇懇勞動的中國底層百姓,代代相傳的特質。

所有人都知道,中國農民是最好統治的一羣人,只要能有口飯吃,就永遠像奶牛一樣,吃的草,擠出的是奶。

當然,秦朗也不是惡人,他只是見不得邱奉真這樣的好苗子被浪費掉而已。

一個有着絕佳潛質的人,尤其是武行的人,若是想日後成大器,在弱冠時必須要打好基礎,這也就是所謂的童子功。

我從不認爲所謂的禁慾是練成神功的必要前提,人的一些生理上的問題得不到解決的話,只會走入歧途,正所謂獨陽不生,孤陰不長。

“哼,只是這一段路而已,讓你知道你的都尉只是爲了幫你夯實基礎,而不是僅僅爲了懲罰你。”秦朗頓了頓,有些陰險的說道:“進了義城,你們所有人都要背上自己行囊,讓你們這些小子知道,軍營可不是在家,讓你們從軍習武可不是讓你們出來玩耍的,嘿嘿。”說完就扳鞍上馬,把背囊放在了身後。

邱奉真卻沒有太在意,畢竟一個已經揹着行囊跑了一個半月,而且還要保證一定的速度不被馬鞭抽到的人,可能已經有些習慣了。

而這小子沒有爲自己未來的戰友擔心或者偷笑,也只能說是心思單純或者是沒有切身體會罷了。

“啪”秦朗在馬上揮了個響鞭,喝道:“邱奉真,目標義城,前進。”

“屬下遵命!”

剛跑了沒幾步,邱奉真小同學就驚喜的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輕了好多,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以前邱奉真的身體也很是健壯的,但是也僅限於爆發力和身體的協調性好,然而這段時間的負重跑,則是在各個方面都有提高,尤其是在耐力方面更是顯著。

而且邱奉真的底子確實不錯,潛質也好,秦朗也一直用的是極限壓迫法來刺激邱奉真不斷的突破。

邱奉真也沒有讓秦朗失望,他的進步是飛快的,甚至超出了秦朗的預想。只是秦朗是個嚴苛的教官,他不想讓邱奉真知道他現在已經遠超同齡人了,怕他年輕不知自律,日後自甘墮落。

得到了邱奉真這塊璞玉,識貨的秦朗真是做夢都會笑醒。秦朗自身也是個武藝超羣的悍將,只是年輕時爲人過於高傲,雖然立下不少功勞但一直鬱郁不得志。

之後又因失手打傷同僚,無奈之下投奔了和自己有着一點親戚關係的韓家,韓家在京城有着特殊地位,使了些手段幫秦朗擺平了這樁禍事。

這時秦朗已經人到三十而立了,回頭一看可以說是一事無成,還得罪了不少人,惹了不少的禍,於是心灰意冷,便在韓家做了一個武術教習。

也因得他武藝確實出衆,又有那麼點親戚關係,於是韓老爺子,也就是成親王韓桐便讓秦朗來教授他的獨子韓玄應。

一晃十二年過去了,韓玄應也是個二十一歲的大人了,秦朗卻也已經是個四十二歲的中年人了。

韓玄應是秦朗的得意弟子,十五歲從軍,十八歲韓玄應就已經做了都尉,二十一歲封將,雖然只是個散號的奮威將軍。

但是韓玄應才二十一歲啊,就已經領聖命自建一軍,這莫大的榮耀!

秦朗作爲韓玄應的護衛一直陪着他的少爺兼弟子,韓玄應雖是豪門子弟,但爲人也甚是謙恭,一直稱秦朗爲師傅,也一直謹遵弟子禮。

這對於秦朗來說是種幸福,也是一種安慰,雖然他秦朗一生一事無成,但是人到中年教出一個好徒弟,自己的軍陣之術已經教無可教了。

但是秦朗也有遺憾,韓玄應是個世家豪門子弟,社交應酬極多,雖然極力避免,但是依然會因此分心。

而且韓玄應本身的潛質並不很好,只能說一般,再加上他還要讀書學聖賢之道,所以用來習武的時間並不充裕,只能說每天堅持鍛鍊,勉強對得幾個壯漢而已。

秦朗一直感嘆自己的一身武藝恐怕無人繼承了,韓家也是知道他的遺憾,所以藉着這次成立新軍的機會,就讓秦朗主持一地方的選兵,好讓他選個合適的好苗子來繼承他一身絕學。

正是人從善而福不遠矣,在這個義城外依山而建的村子裡,秦朗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可以繼承他武學衣鉢的弟子—邱奉真。

但是秦朗爲人方正,邱奉真雖然天資絕佳,但是若無習武之意志,這功夫也是練不成的。

而且最重要的觀其心性,若是培養出來一個武藝高強的惡徒,仗着一身功夫欺凌他人,他秦朗死不瞑目。

然而看着眼前這個因爲吃了一個半月的苦,卻取得了些進步的少年發自內心高興的樣子,秦朗心裡也是暗暗點頭,這小子,心性淳樸,若是能堅持下去,證明他的意志足夠堅強,我就傳他這一身武藝!

秦朗這一思量間,馬速不由得就滿了下來。

這戰馬也是通靈的,這些天眼前這個奇怪孩子一直揹着個大傢伙跑,今天沒背傢伙跑的怎麼連蹦帶跳的?難不成他真以爲能跑過我去?要不是主人拉着不讓我超過去,我早就超過去給他一蹄子了!“吭哧~”大馬有些不滿意的打了個響鼻。

這聲響鼻也驚醒了馬上的秦朗,秦朗一看邱奉真已經跑的挺遠的了,還一蹦一跳的,好像在郊遊一樣。

秦朗不禁有些震驚邱奉真進步,但是看他興奮的跑的歪七扭八的樣子,笑罵了一聲“這臭小子,還撒歡兒呢。”

秦朗想了想,正好看看這小子到什麼程度了,於是一帶繮繩,大聲喝道:“小子,跟上你的都尉大人,你若最後一個到義城,就沒有中午飯吃!哇哈哈哈!”言罷,猛的用力一抽馬屁股。

這戰馬本就不滿意邱奉真跑在它前面,這下好了,主人給命令要加速!

於是大馬激動的前蹄騰空,人立而起,“昂~~~”的一聲嘶鳴,只見這大馬足下生風,勢若雷霆,一路狂奔至邱奉真身旁,居然還有閒心衝他打個噴嚏,以示威風。

邱奉真自己正跑的樂顛顛的,只聽後面秦都尉說最後到的不讓吃飯,剛要加速甩開他一些,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而至,急忙往旁邊一閃身,扭頭一看,只見一對大大的鼻孔衝他噴了一臉的不明液體。

邱奉真這個惱啊,兀那畜生,看小爺收拾你!

邱毅這時候也敲響了周先生家的大門。

“誰呀?”周桂香正在侍弄家裡的花,聽到敲門聲,問道。

“我是你邱大伯啊,奉真的阿爹。桂香丫頭,周先生在家呢嗎?”

周桂香一聽是邱里正,趕忙去開了門,說道“邱大伯好,我爹正在讀書,我去叫他去。”說完就向裡屋跑去。

這邱毅說明自己的時候還得說自己是奉真的阿爹,就是因爲這個村子是個大姓村子,村裡的人大多都姓邱。這邱村就是個移民村,朝廷爲了開墾隴右,也是爲了緩解中原地區的土地兼併。於是從中原的各個大州移民邊疆,以充邊疆各州漢民之數。

義城原先也不叫義城,叫義軍鎮。

據說早年唐末大亂的時候這裡成立了一支義軍,所以人們就稱之爲義軍鎮,後來朝廷往這個地方移民了九個村子,人漸漸多了起來。

幾百年前義軍鎮建起了城池,四周的土地開墾的也越發的肥沃。於是朝廷下令,組建義城軍。如今,義城九姓大村發展的生機勃勃,義城本身也是個東西交通的重鎮,商業也自然是發達,又有義城軍駐守,義城的未來不可限量。

義城的未來雖然美好,但是老邱可不這麼想。

邱毅把自己可能遇到的問題和周先生說了一番,周先生捋着鬍子不說話,邱毅的心裡可就有點發毛了,周先生是個有學問的人,也是他老邱的一根救命稻草啊。

周先生不說話,他也是心裡犯難,你說着邱里正咋就這麼會生?一生五個孩子,除了老大邱奉真是單個出來的,後面的兩個小子都是雙胞胎,兩個閨女也是。你說能生算個新鮮事而已,但是你要說生出的男孩個個都是獅虎之軀,而且還天資不錯。

這城守和提督看上的話也算是福氣,而且周先生一直認爲既然天資不錯,又有人賞識,這是很難得的事情。

畢竟周先生就是滿腹才華無處施展,才落到如今這地步的,他不希望兩個有能力做一番事業的孩子就這樣被扼殺。

但是畢竟這也是人倫親情,父母在不遠游,邱里正家已經走了一個阿大了。若在把剩下的兩個孩子也都帶走,也確實不是個事。

周先生想,這邱里正可能也是一時糊塗,不若我勸勸他。

“邱里正,奉節和奉智這兩個孩子我知道,確實資質不錯,也難怪這些老行伍眼熱。有句話叫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劉大人和謝提督這一文一武是義城的父母官和保護傘。咱們這百姓恐怕很難和他們講太多的道理。”周先生委婉的說道。

可是這邱毅就一門心思不想讓孩子離開自己,沒太在意周先生話裡的意思,撓了撓頭,賠笑道:“周先生,關鍵俺就兩個男娃了,要是再去從了軍,俺可真怕沒人養老送終啊,您是有大學問的,您給俺想想辦法,啊哈哈。”

周先生一聽,這連送終都說出來了,而且之前邱里正也沒少幫我。也罷,便是幫幫他吧,只是可惜了這兩個孩子的前程。

“嗯,邱里正您說的在理,那這樣吧,我再收奉節和奉智爲弟子。希望藉此能儘量搪塞謝提督他們,請邱里正擇日帶着兩個孩子來學堂吧。”周先生捋着鬍子,慢悠悠的說道。

“哎呀,那太謝謝周先生了。俺回去就選個好日子把這兩個小子送來,這可真是太謝謝周先生了。”邱毅高興的眉毛眼都笑成了一朵花,還不住的作揖稱謝。

周先生淡淡的笑了笑,溫聲道:“邱里正多禮了,啊,對了,這儀程就不必了,奉真這孩子我沒教完,奉節和奉智這兩個孩子的就不要給了。”

邱毅一聽便是有些急了,趕緊站起來說道:“哎,這怎麼行,哪有拜師不給儀程的,周先生……。”

沒等邱毅說完,周先生便輕輕一揮手,打斷了邱毅“邱里正不必如此,當初里正慷慨救助我周睿,睿至今未得報答,豈敢再收儀程?何況奉真的學業並未完成,是我這個師父的過錯,所以奉真的學業就放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吧。”

邱毅還是不肯,因爲在封建社會,文字和老師是很神聖的,若是拜師不給儀程確實會被人笑話。所以,邱毅還是喃喃的說着“這怎麼可以”之類的話。

這時正好周桂香進來給他們添茶水,聽見這一番話,於是衝着邱毅甜甜的笑着說道:“邱大伯,奉真還常常給我們送肉什麼的,之前還給了好大一個豬臉。父親很是高興,正好祭祖用了。所以呀,您就別再堅持了,來我給您續點水。”

邱毅很爲難的看着周先生,還是要堅持。周先生一揮手,道:“里正,莫要再談這儀程了,再談就俗氣了。”

邱毅這纔不再堅持,又喝了幾口茶水,和周先生說了說村子裡的一些瑣事,便就告辭了。

周先生看着邱毅離開的身影,嘆了口氣。這孩子生得如此資質,便是要做事情的。若要強留就會毀了邱家的氣數。邱里正待我甚厚,我得看仔細了,關鍵時刻得幫他們一把。

端得三個好孩子,唉,我周睿倒是有這麼一個聰明乖巧的好女兒。嗯?老邱家有兩個女兒……哼,這就是真有能耐了,這邱里正上輩子要做多少好事,這輩子纔能有這麼大福氣?周大先生一想邱里正家的幾個孩子,也是免不了俗,略有些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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