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胳膊短腿的小青媚把他放進溫泉裡,像惡作劇一樣胡亂地揉着他身上的毛髮。
他看到身材高大的墨易,將和他比起來顯得弱小許多的墨淺抱在懷裡,他們的身影是那麼的契合,他們兩人的臉上都有着那樣明媚又歡快的笑容。
墨易正拿着布給墨淺擦拭頭髮。
墨易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淡淡地朝他瞥來。可他明明看到了那傢伙眼底的輕蔑之意。
管他是不是輕蔑,反正他動心了。
他不想再讓青媚抱着,不想再看小小的青媚每天像個大人一樣照顧他,而他卻只能看着,什麼都不能做。
他不喜歡。
他想要像墨易抱墨淺那樣抱着青媚,想要給青媚擦拭溼漉漉的秀髮,想要青媚靠在他懷裡,露出比墨淺更幸福地笑容。
也許青媚也喜歡自己能像墨淺那樣依靠墨易吧?不然她怎麼會經常揉着他的腦袋,讓他快快長大?怎麼會因爲他老是不見長而着急,甚至嘗試着烤肉給他吃?
所以他長大了,一天一個樣,轉眼就從一個嬰兒長成了成年男子。然後失去了那個只屬於他的,溫暖的懷抱。
青媚欣喜他的突然長大,又似乎有點不捨。
當她看到那隻毛茸茸的白色的小老虎時眼底露出的懷念,讓他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
他害怕青媚會找到別的小動物取代他,趕走了長青山乃至周邊幾座山上的小動物。
小老虎不見了,青媚唸叨了幾天,看他的眼神裡夾雜了些無奈,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他好歹鬆了口氣,青媚沒有怪罪他,說明她還是喜歡他的。
現在又多了這隻可惡的小狐狸。
和他一樣的顏色,和他一樣帶了點淡粉色的鼻子,和他一樣的種族,成了青媚喜歡它的原因。
真是一點都不愉快!
他能清楚的感覺出來,如果他像處理小白虎那樣把小狐狸趕走,青媚肯定會生氣。可是不趕走小狐狸,青媚一定會把很多精力都花在它身上,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只關心他一個人了。
“檢辭,你走快點呀!”
前方,青媚停下腳步回身看他。
那是山間小路的盡頭,再往前走就到了長青山的另一邊山腳。
小路邊開了一簇一簇的鮮花,還有好幾棵桂花樹,紅的桂花、黃的桂花、淡淡的芳香乘搭着微風飄到他身前,沁人心脾。青媚就站在芳香的源頭,他只要往前走幾步,就能伸手將她擁在懷裡,只屬於他一個人。
如果她懷裡沒有那隻可惡的小狐狸。
他終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儘量無視那個讓他不愉快的小東西。
“你不要不開心嘛,你和我在長青山上待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見過同類呢,今天看到小白狐,最高興的應該是你呀!”
“哼……”
他纔不是沒見過狐狸,這幾十年來被他攔在長青山腳下的小動物數不勝數,其中就有不少狐狸。
紅的、棕的、白的,小的、大的、老的,公的、母的……都有,那些醜醜的母狐狸看到他的時候總喜歡扭來扭去,用讓人看了就吃不下飯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是心裡記着青媚以前
的交代,做事不能太心狠手辣,自然生萬物都有他們生活在這一片空間的權利,他早就一樹枝丟過去把她們的眼睛都戳瞎了,長得那麼醜還好意思出來瞎逛。
“你別不承認呀。再說了,這隻小狐狸長得這麼好看,它爹孃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感受到小狐狸在她懷裡猛點頭,她好笑又無奈地拍拍它的小腦袋,繼續道:“它說不定會有未出嫁的阿姨、姐姐,它們族羣里長得好看的母狐狸,你都可以認識認識,找一隻給你生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很不喜歡她這個想法,在她懷裡又是胡亂撓撓,又是搖頭,又是小聲叫喚的。
“小傢伙別介意嘛,他人其實不壞,你別被他現在這幅壞樣子騙了。如果你的小姨、姐姐嫁給他,以後你們可就是親家了,他到時候說不定爲了討好你,對你比我對你還好呢。”
小狐狸:“……”
“對了,我看你們倆這麼像,如果你不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都要懷疑小傢伙是你的私生子了。”
“私生子是什麼?”
“就是你的兒子呀,你不是老想着要兒子女兒麼,以後你和母狐狸生出的小孩就是這樣的,是不是很可愛?是不是更想馬上認識一些母狐狸讓她們給你生小狐狸了?”青媚朝他眨眨眼,眼裡滿是打趣。
檢辭:“……”
他好像一點都不想要小孩了。
“如果是青青給我生的女兒,我可能會稍微有一點點喜歡。”他想了好一會兒,一臉認真道。
“爲什麼不喜歡兒子?”
檢辭淡淡地瞅了眼青媚懷裡那隻明明想偷聽牆角卻又假裝一點都不在意的小東西,不可置否地吐出一個字:醜。
青媚:“……”
小狐狸把頭埋進青媚的臂彎,眼睛裡包了一包淚,身體微微發抖,還發出微弱的嗷嗷聲。
太討厭了。
別想它以後會原諒他!
長成這樣又不是他能決定的,再說了,他長得明明很像那個討厭的傢伙,竟然說他醜。
他明明一點都不醜,孃親都一直說他長得好看呢,他明明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才說出這樣的話!
“嫉妒!”青媚說。
小狐狸在她懷裡猛點頭。
“它長得明明和你小時候一樣,難道你覺得自己也長得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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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繼續點頭。
檢辭:“哼!”
“這麼大了還和小孩子一樣。”青媚小聲嘀咕,突然想起她剛纔一直想問卻一直忘記的問題,“這小傢伙長得和你這麼像,會不會和你有什麼親戚關係?”
“我不認識它。”
小狐狸:我也不認識你!
青媚:“……”
“它這麼小,可能剛出生還沒幾年,你一百多年前從家裡走丟……”
“我不是走丟的。”
“我想說的是,你不認識它很正常,但是你們倆有沒有可能真的有什麼血緣關係?比如說,你會不會是它失散多年的小舅舅?小叔叔?甚至是小哥哥?”
小狐狸:我家沒走丟過小舅舅、小叔叔、小哥哥。
青媚:“……”
“不管怎麼說
,我這次想帶你離開長青山四處走走,也存了帶你去找你爹孃的心思。老槐說梧山有一個種族,裡面白狐居多,你和這小傢伙說不定都是那白狐族出來的。”
“我不是梧山的。”檢辭否認。
“那崑山呢?崑山上的狐族以紅狐狸爲尊,但不代表它們裡面沒有白狐狸,你會不會是崑山的?”
“也不是崑山。”
“不管是不是,總之我是要去看看的。你那時候還太小可能不記事,如果能帶你找到父母,我也算了卻了一個心願。”
他不來自崑山,也不來自梧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來自哪裡。自他有意識起,他就一直遊離在各座山峰之間,沒有動物敢靠近他,就算是他的同類,見了他也都是離得遠遠的。
他只知道他在找一個東西,可能是個人,可能是妖,可能是別的什麼。那個東西對他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就算他死,也一定要找到。
他不知道自己在山間遊離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直到,直到看到她。
看到她向他伸出顫抖的雙手,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放聲哭泣。
他靠在她懷裡,被她用力的懷抱摟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卻覺得無比的舒心。
雷聲轟鳴,她的哭聲卻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裡,彷彿這世上只有她一人,雨點打在他們的身上,他分不清滴在自己身上的是她的淚水還是雨滴。
他感受她溫熱的呼吸,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原來自己的身體已經很累了,如行屍走肉獨行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他終於活了過來。
他十分確定,青媚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
青媚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更別提什麼私生子了。他從未跟青媚說過這些,好像沒這個必要。他也不需要別的親人,只要有青媚一個就夠了。
他側首看着青媚,看她又在逗小狐狸。
入眼的畫面很和諧,如果青媚能再長大一點,可能會更和諧。
和諧到讓他感覺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打破這個畫面,彷彿小狐狸就應該這樣,被青媚抱在懷裡寵着。
“小傢伙有沒有名字?沒有?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好了,檢辭的名字也是我起的呢。”
其實是檢辭給她的那塊玉佩上寫了個“辭”字,檢辭又是她撿來的,她把兩個字這麼一拼,發現這名字竟然出奇的好聽。
爲了掩飾自己隨便取名字的惡劣行徑,她思來想去,把“撿”字換成了“檢”。
“那邊的粟米成熟了,不然就叫你檢粟如何?”
檢辭:“……”
小狐狸:“……”
“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是不太敢喜歡。這是小狐狸的心裡話。
當然,這句話青媚是聽不見的。
青媚之前一直都在和他進行神識交流,青媚聽到的小狐狸的心理活動和心裡話,都是小狐狸有選擇的主動透露給她的。
“不喜歡啊,可我覺得‘粟’這個字挺好的。”青媚說,“雖然說狐狸不是吃素的,但如果叫你‘小肉肉’,好像不太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