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間的市中心是安靜的。
偶爾出現的車輛見到這輛發了狠的阿斯頓馬丁都會識趣地選擇避讓。
不一會兒，他就到了秦羽臨終前住過的鴻福小區。
在那座他爲了結婚而精心打造的大別墅前停了下來。
門衛見是他來了，笑着迎上來問好：“季總，好長時間沒見您過來了，前段時間秦先生還說起您呢！”
季司寒聽到“秦先生”三個字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隨即又想到，這個秦先生已經不再指秦羽了。
自從兒子離世之後，秦夫人鬱鬱寡歡，不久也離開了人世。
秦羽的父親秦漢書一下痛失兩個最重要的親人，也沒有了人生的目標。
除了每日去公司例行打卡，其他時候都住在這裡懷念那個短命的兒子。
這會兒，門衛剛剛提起他，就見一個白了頭髮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個黑色袋子從裡頭出來。
他大概是要出來倒垃圾的。
在門口撞見季司寒，有片刻的錯愕。
然後點了點頭，頗爲感慨地說：“阿羽的那班朋友走的走，散的散，也就只有你還願意回來看看了。”
“您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季司寒接過他的垃圾袋，幫他丟進分類垃圾箱之後，走過來問。
秦漢書喉嚨不舒服，握着拳頭在脣邊輕咳了兩聲後，說，“沒事！就是人老了，懶了。”
季司寒聽到這話心底一陣難受。
秦叔叔不是老了，懶了，而是他不知道努力奮鬥是爲了什麼了。
紅原集團做得再有聲有色，沒有了繼承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季司寒說：“小寶很乖。如果你想見他……”
“不要跟我提他！！”秦漢書冷地變了臉色。
他感激季司寒還願意回來看看，但，絕對不願意聽到那個賤人生下的孩子！
當年，要不是那個狠心的女人拋棄了阿羽，他那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又怎麼會選擇輕生？
季司寒在秦漢書的臉上看到他對唐相思的恨。
也看到他將恨意遷怒到了那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儘管這些年小寶一直都在A市，都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但這個爺爺，從來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季司寒心疼小寶，因此更痛恨唐相思。
“您真的打算一輩子都不認他嗎？”
“本就不該存在的人，我承認他做什麼？”
季司寒心痛，爲小寶叫屈！
可是，他同樣也不能對這個可憐的父親要求什麼。
只說：“那個女人已經回來了。”
“我知道。”秦漢書的臉色又沉冷了幾分。
看向季司寒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聽說，四季聯盟要和她合作？”
“是和卡迪亞。”季司寒更正道。
秦漢書冷笑，“有區別嗎？”
“阿司，阿羽當年是怎麼被那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你還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
“而現在，作爲他最重要的朋友，你卻要和把她逼上死路的人合作？”
秦漢書心有不甘地看着季司寒。
眸子裡的沉痛，如根刺一樣紮在了季司寒的心口上。
這些天，他也無數次地問着自己，他真的可以和當年害死兄弟的女人合作嗎？
事實上，並不能！
所以纔會在明知道唐相思暗中和廢梟接觸的時候無動於衷。
甚至生平第一次，希望對手能夠打敗自己，搶走這一單生意。
秦漢書的手使勁地拍在了季司寒的肩頭上。
眸子裡的沉重，如千金巨石一樣壓在年輕男子的心口上。
他是請求，也是語重心長地說：“那個女人出了一趟國，回來之後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卡迪亞的公主！卡迪亞財大勢大，我是沒有能力與他抗衡了！但你不一樣！你從小聰明，又重情重義，阿羽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阿羽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季司寒離開鴻福小區的時候，耳邊不斷回放着的，始終都是這句話。
還有，秦羽離世前那個不捨的眼神。
現在仔細想想，他當初之所以不捨，應該是對這個世界的不捨吧？
那麼，一個不捨得這個世界的人爲什麼要選擇自殺呢？
道理根本說不通。
季司寒一拳重重地捶打在方向盤上，爲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生氣。
他想，阿羽在天有靈的話，也會爲他的遲鈍感到生氣的吧？
“你走過的盛夏，雨露凝出一路繁花……”
手機在身側響起，打亂了他的思緒。
季司寒冷冷地凝視着手機上跳躍着的來電顯示，好一會兒才接起。
“阿司，聽說M國分部那邊出問題了？需要我請哥哥幫忙嗎？”唐相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透着幾分自信的關切。
季司寒冷冷地勾起脣角，問道：“你在哪裡？”
唐相思心上一喜！
打這個電話無非是要在季司寒的面前刷一下好感，卻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要主動約自己了？
她有些激動了起來。
“你、你要來找我嗎？”
“地址？”
“哦，我、我在酒店裡啊，地址你知道的。”
季司寒倏然掛斷了電話。
調轉的車頭，颳起的冷風席捲着他的寒意。
而電話那頭的人壓根沒有注意到季司寒的情緒，她只知道，她夢寐以求了那麼久的場面啊，馬上就要來了。
她激動地撥打出電話，“喂，火星雜誌社嗎？大料要不要？”
……
“媽咪，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呀？”
季小寶揉揉惺忪的睡眼，午飯過後的他有點犯困呢！
但一看到時玖玖回來了，他立馬來了精神，噔噔噔地往時玖玖的身邊跑去。
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頭問：“你怎麼不多陪陪爹地呀？”
“因爲我想回來陪陪你呀！”時玖玖笑說着，捏了捏小傢伙的鼻子。
小傢伙被捏得羞澀：“哎呀，媽咪，人家不想當第三者啦！”
“第三者？”
“是啊！插足別人感情的可不就是第三者麼？”季小寶說着，好似很傷腦筋地輕嘆了一聲。
時玖玖腦補了一下他的畫外音，大概，他這會兒正在心底悄悄地懊惱着自己的魅力怎麼就那麼大呢？
真讓人爲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