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態,已經是沒有之前那麼威嚴和自信了。
傅老爺子一來,用長輩的身份一壓,江鍾良便是沒了任何的長輩的優勢,也不能再利用婚事的事情說話。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溫溫看到江鍾良那一頭烏黑的頭髮,都彷彿是在這一瞬間一下子灰白了。
那即便是在病牀上如此半死不活的狀態下都維持着的優雅與尊貴的氣息,在這瞬間,也是頹靡了下來。
傅家祠堂四個字,是他花費了很大的力氣,纔是從脣中吐出來的四個字。
傅老爺子虎軀一震,眉頭立即就皺了起來。
顧溫溫並不知道傅家祠堂下面藏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上一次回到傅家村去傅家祠堂的時候着火,那兒的老傅家姓的村民說的話,還有傅燎幾次三番對她說的,國家可以幫助傅城將刑罰減輕甚至可以豁免,她隱隱覺得,那下面藏着的東西,或許,真的是極爲重要的。
“傅叔,很多人在傅家祠堂下面的東西,這秘密,已經要受不住了,趁早快點轉移吧。”
江鍾良長嘆了一口氣,說這話彷彿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樣,“我不求什麼,看在我告訴你們這麼一件事情的份上,將來我死後,能好好照顧小爽,好不好?”
他終於是放棄了,放棄了讓傅城迎娶江梨爽的念頭。
他終於知道,傅城真是油鹽不進,他與顧溫溫之間的感情,真的是由不得任何的第三者插足的。
“我快死了,咳咳,江家,江家的一切,我都會留給小爽,由傅城來代爲掌管,直到小爽恢復神智,找到她可以託付一生的幸福,到時候,阿城,阿城可以獲得江家集團我江鍾良手裡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的一半。”
江鍾良終於妥協,也終於知道,自己在臨死前,真的不能爲自己女兒爭取到傅城了。
那麼,只能退而求其次。
傅城的人品,他還是相信的。
“……好。”
久久之後,傅城纔是答應。
傅老爺子也是疼愛江梨爽的,看到那機靈可愛的小丫頭現在卻是這樣一幅可憐的癡傻的樣子,忍不住偷偷抹了兩下眼淚,難過的不得了。
終於解決完縈繞在他心頭最重要的一件事,一直支撐着江鍾良的那一口氣瞬間就是去了一半,心電圖的反應瞬間又開始危險起伏起來。
病房裡面縈繞着一種悲哀的氣氛。
“阿,阿城,能再叫我一聲義,義父麼?”
江鍾良望着傅城,人之將死,心頭的不捨,便是一下涌上了心頭,那種生離死別,光是看着,鼻頭便是一酸。
“義父。”傅城出聲,聲音輕輕的,很是柔軟。
江鍾良閉了閉眼睛,嘴角彎了彎,隨後又是掙扎着睜開眼睛。
他最後的視線,放在了自己依舊是放心不下的江梨爽身上,他看着她,目光瞬間溼潤了,一直垂放在牀上的手,用了不知道多少的力氣,終於擡了擡。
傅城低頭,將江梨爽的輪椅朝前推了一些,抓起她的手,放到了江鍾良的手裡。
江梨爽的表情,始終是呆傻無知的,眼神再也沒有以往的靈動。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哪怕是一個呆傻的人。
江梨爽彷彿也是感受到了這房間裡面瞬間籠上的悲傷的氣息,所以,她原先一直沒有注視在江鍾良臉上的視線,忽然緩緩的朝着他扭了過來。
江鍾良看到自己最寵愛的最寶貝的最機靈可愛的女兒現在卻是這樣眼神呆滯的癡傻,鼻子一酸,眼淚從眼眶裡滑落下來,心裡難受得不行,更是不捨至極。
他死後,誰還能真心對待他和他最愛的女人留在世上的唯一的孩子?
“小爽,爹地要走了。”
他梗着聲音,或許是迴光返照,又或許是上天憐憫,這段時間裡,江鍾良的氣息還算平穩。
江鍾良的手指微微用力,抓着江梨爽的手指,“小爽,以後要聽你傅大哥的話,按時吃飯,不要任性,不要出去闖禍,爹地走了,沒人再會無條件地護着你了,你要保護好自己,知道麼?”
江梨爽卻只是歪着頭,傻呆地看着江鍾良,毫無反應。
“小爽,你要快點好起來,人生是會有挫折,那不算什麼,熬過去,你依然是美好的。”
“小爽,爹地要去和你媽咪見面了,小爽,你,你一個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江鍾良哽咽着聲音,他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微弱了。
“小爽,爹地捨不得你,放心不下你啊……再叫爹地一聲爹地,好,好麼?”
到最後,江鍾良看着江梨爽,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手指一下用力,心電圖忽然開始猛烈起伏。
喬寒生和夏瑾立馬上前按壓搶救,給他重新戴上呼吸機。
可,心電圖的反應越來越微弱,直到,那曲線瞬間變成了一條直線。
牀上的男人抓着江梨爽的手指的手卻到最後一刻都沒有鬆開,好看的眸子也緊緊盯着江梨爽,未曾閉上。
顧溫溫看不過去這樣的場面,忍不住扭過了頭,捂住了嘴巴。
江鍾良對傅城對她算計不已,可,他對自己的女兒卻是完全無私的愛,他想要將最好的都留給自己女兒,到他離開這世界的最後一刻,最放心不下的人,依然是她。
“爹地……”
江梨爽一直渙散着的呆滯的目光有一瞬凝聚了一下,蒼白的脣瓣裡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音。
“小姐?”
特助第一個發現,以爲江梨爽恢復清醒了,可當他上前時,看到的便依然是江梨爽蒼白着臉色,癡呆的樣子。
傅城伸手,將江鍾良的眼睛合上。
“阿城,就按鍾良最後說的做吧。”
傅老爺子抹抹眼淚,最近他實在是感性,遇到點什麼事情,便是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真是老了,老了,可怎麼總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顧溫溫由夏瑾陪着在醫院過道的椅子上休息,等着傅城和特助辦理相關手續。
經過這次,夏瑾的感觸也是很深。
但她陪着顧溫溫,什麼話都沒有多說,只是看着她臉色不太好,脣色發白,還捂着肚子,才問,“溫溫,你還有寶寶,身體有不舒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