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城是河流交匯的城市,它之所以被稱爲蘆城,便是因爲它以蘆花聞名於世。此時雖是秋末,可因爲蘆城特殊的地勢,所以氣溫並不降得很明顯,依舊是蘆花肆虐的景象。噠噠的馬蹄跟車輪滾動的噪音劃過大街小巷,竟然引來許多人的圍觀,在這樣樸素的城中,連馬都是少見的東西,唯有沒過人頭的蘆花跟船家沉重的搖櫓聲,在水運比陸運更加便捷的蘆城,就算驕傲的高頭大馬也只能哀怨自己的懷才不遇。
寂靜,是這裡唯一的感覺,剪瞳隨意的說出一句話都要引來路人的側目,像是什麼石破天驚的言語的一般。怎麼還會有這樣沉默城市?每個人都是儘可能的緘默,像是一個固步自封的城市無聲地拒絕着外來所有人的打擾。白素突然有種奇思妙想,若是他們一行人日後在這裡定居,到底有幾個人能真的活下去?頭一個說他自己,定是活不下去的。
見白素自娛自樂的搖頭笑着,剪瞳忍不住揉了揉還發酸的眼睛,懶洋洋的,用毫不收斂的嗓音問道:“師父,你想什麼呢?傻樂!”她不在乎路上的本地人怪異的目光,小爺說了就是說了,怎樣?過一會兒小爺還喊呢!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既然你們沒本事讓小爺閉嘴,就只能乖乖承受小爺的噪音。
白素倒是收斂了不少,雖說壓低了聲音,可在這裡還是有些明顯,“也沒什麼,只是設想一下,若是日後咱們在這裡生活會怎樣。”
剪瞳被白素的想法嚇了一跳,這可是萬萬不可啊!雖然她自信自己擁有改變別人的能力,可這裡面住了這麼多人,要改變的話實在是任重而道遠,她可不會跟自己過不去。“住這裡?那我一定會瘋的。”
關鍵時刻,怎麼能缺少百里三乎的添油加醋?他輕咳一聲,帶着譏誚的笑意,故意走在剪瞳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別人是不瘋魔不成活,你可知道你是什麼嗎?你若瘋魔,別人無法活啊!”
一晚上睡得並不好,剪瞳的鬥志缺缺,明明換做從前此刻一定開足十二分的馬力罵的對方狗血噴頭的人現在居然在很淡定的或者說很遲鈍確認:“你確定要挑戰我嗎?”
收到剪瞳威脅的眼神,儘管此刻的殺傷力因爲秋乏的關係已經很小,可百里三乎還是知道見好就收纔是明智之舉,這人
的起牀氣還沒反應過來,要是真的清醒了,此刻自己早就被虐的體無完膚了,“嘿嘿,我想我還是做個安靜的美男子算了。”
聽了他的話,剪瞳繼續自己宛如夢遊的動作,她就不明白了,這家客棧的菜怎麼上的那麼慢!“描雲。”
“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
軟趴趴的倒在桌上,騎了一天的馬,還做了一夜的馬車,這種舟車勞頓對於剪瞳這種從未出過遠門的人來說實在是太挑戰了,現在她只想着找張溫暖的大牀睡上一刻鐘就好,要不然入眼全都是天旋地轉的畫面。“你去跟掌櫃的要文房四寶,然後寫一個告示貼在客站外面,就說誠徵安靜的美男子,一經錄用,待遇優厚。”
這條她敢寫?要是描雲當真吃了雄心豹子膽把這條寫了,一個簡單的暗房已經無法滿足王爺了,這還不得扒皮抽筋點天燈啊!爲了自己脖子上這搖搖欲墜的小腦袋着想,這時候描雲是死活也不敢動筆啊!“王妃,這事兒要不要在考慮考慮?這同行的人裡面已經有不少美男子了啊,您好好看看,還有各種款式的,奴婢可以給您介紹一下啊!就比如說百里大公子……”
剪瞳已經累到連翻個白眼都覺得是在透支生命,這些人沒日沒夜的趕路爲什麼還能這麼堅強?是不是因爲他們都是爹生娘養的,只有剪瞳一個是師父後天製造啊!“你不會被他悶死嗎?你看他溫文爾雅的,其實跟你講個話都能神遊天外,仗着一雙眼睛擋的那麼明顯,可以自由自在的脫線。”
“那夏侯公子總是不錯的,既有江湖人的豪爽也有世家子弟的氣魄,長得也是魁梧的很,怎麼看都是王妃嚮往的類型啊。”
剪瞳懶的理她,現在爲什麼她就吩咐一句話,描雲也敢羅嗦這麼多,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撩了撩袖子,剪瞳轉而望向夏侯嵐悠的方向,擠出一抹俏麗有閒閒的微笑,對他喊道:“師兄啊!”
不過短短三個字,夏侯嵐悠就立刻垂着頭,滿面通紅,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徹底埋起來,剪瞳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望向描雲,覺得她根本就需要再費口舌解釋,師兄這人實在是太羞澀了。
可描雲還在垂死掙扎,可白紙黑字寫下去那就算數的呀,日後王爺追究起來,王妃照舊能無法無天的,可自己就沒那麼好運可是倖免於難啊,“那百里二公子……”
不耐煩的打斷她,剪瞳遞過去一個由內而外鄙視你的表情,大大咧咧的問道:“你確定他是公子嗎?”
描雲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睜大,圓鼓鼓的臉配上這樣的表情顯得十分逗趣,旋即她垮了一張臉,對於百里三乎性別的問題一直是一個保留的研討項目,只要一日未驗明正身,一日她就不會相信的。“這個……好吧,王妃,至少請你告訴奴婢爲什麼要找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啊!
要不然日後王爺追究起來,奴婢可要怎麼說啊!”
百里三乎聽到那一個“好吧”已經氣得火冒三丈,什麼叫“好吧”?他長得是有多不明顯?再不明顯也比那個乾癟四季豆明顯吧?居然默認了他性別待定,安王府裡面就不能住一個思維正常的人嗎?可他到底還是忍了,比起這個,他更想要知道剪瞳爲何好端端的要貼告示。若說閒他聒噪,她自己可比百里三乎聒噪多了。好奇害死貓,他一定會後悔此刻他讓好奇戰勝了怒火的。
“這事兒就不用經過小文了,不過是芝麻小事兒而已。你沒聽那個二貨說了嗎?他還是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算了。男子他都未必可以做到,就不要說美男子了,至於安靜這個詞,你認識他也有好幾天了,你覺得他是安靜的人嗎?你要是昧着良心說他安靜,倉頡可能都會被你氣的從歷史長河中蹦出來,然後你還能見到神話人物!所以說啊,這些根本就是他完不成的,但是呢,文字,博大精深,同一個字是有不同的意思的。懂?”
這一大早上的,王妃神志不清的跟自己談論文學,有沒有搞錯?那個能氣活了孔子氣炸了孟子氣的荀子找韓非子的人,現在居然跟自己說文字?我的媽呀,到底是王妃沒睡醒,還是她描雲沒睡醒啊!懂?怎麼可能懂啊,王妃的思維那是跨越古今,脫離時代,橫亙中外的,她就是個正常人,沒必要聽一句話還跟擡着十五個水桶似的七上八下,於是她誠懇的回答道:“不懂。”
剪瞳聽到這麼簡潔明快的回答,實在沒忍住從椅子上蹦起來,戳了戳描雲的太陽穴,圍着她一邊轉圈一邊說話:“唉,你說你這個智商,怎麼跟了我這麼久就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呢?你看看啊,他剛剛那句話,能夠找出歧義的只有那麼一個字,那就是做!既然這裡的做不能當做成爲來講,那麼只能是另外一個意思,綜合語言環境,這不是很明顯咱們需要找一個安靜的美男子讓他完成一項的偉大事業嗎?”
白素被剪瞳的話冷的打了一個激靈,這話日後他白素可千萬不能說,萬一剪瞳給自己找來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特麼的一世英名一生罵名一輩子逍遙命就這麼毀的細碎細碎的啊!
“等一下,王妃您是從哪兒知道這個詞兒的?”描雲也被剪瞳驚呆了,按說王爺保護的這麼好,王妃應該不會受到什麼低俗文化的影響啊,雖說王妃一直致力於變成一個低劣的人,一個雜糅的人,一個沒道德的人,一個熱衷於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害於人民的人,但是應該條件不充分啊!
“不是告訴你從話本里面了嗎?”
白素可不這麼想,話本雖說也是談情說愛的,最起碼還收斂一些,至少跟公開宣揚的靡靡之音不一樣,這種明目張膽的傷風敗俗只會出現在其他的讀物上,就比如……“你確定你看的不是小黃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