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的腦部構造一定跟正常人不同,要不然怎麼會在所有人都一本正經的時候說出來這麼不靠譜的話?雖然說有了剪瞳的生活從來都比話本還要精彩,不過這種已經被用爛的橋段可以不要出現在他們的人生中了嗎?特殊的人體構造,讓剪瞳在囫圇吞棗的同時還能字正腔圓的表達自己想法,白素對於這種逆天的生長方式很是介懷,爲什麼上天如此的垂憐剪瞳的那張嘴?明明看起來是櫻桃小口,內裡卻是海量,裡面住着三寸不爛之舌也就罷了,還有一口鐵齒銅牙。剪瞳只要一張嘴,牛頭馬面都後悔,閻王哭暈在廁所,投胎之時應加鎖。
他有時候想想爲何屢次算剪瞳的命格都是長命百歲富貴平安,竟沒有一次例外,後來也是明白了,想來閻王也是個知根知底的,知道剪瞳這性格要是去了他那兒報到,這冥界也會被弄得天翻地覆,所以先給自己一些時間練出個什麼法器之類的,要不然號稱鬼見愁的剪瞳絕不是一個小小的閻王可以製得住的。
白素何嘗不知道剪瞳不是可以用一般方式制住的?於是他故作姿態的捋了捋長長的白鬍子,對着剪瞳哀嘆的說道:“瞳瞳啊,雖然我知道吃飯也是堵不住你那張嘴的,但是你可以尊重一下你最愛的食物嗎?爲師知道你是個吃貨,所以你不能用這種三心二意的方式來侮辱這麼一個高大上的稱號,現在立刻馬上專注於投身於奉獻於你偉大的覓食事業之中,可以嗎?”
“保證完成任務。”果然說完了這句話,剪瞳就再也沒有插足其他人的談話中,只一心一意的享受着遲來的美食,簡直比三歲的孩童還要聽話。
當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誰能想到雷打不動雨打不穿的剪瞳會這麼容易就被人輕易制服?寂源依舊是默不作聲,白素拉了拉他的袖子,說道:“故地重遊,許是別有風景,雖說剪瞳他們已經算是很快的完成了試煉,不過還是需要快馬加鞭的趕路,若是你也有同樣的心境,咱們便易了容重新去太清宮看看,趁現在年華未逝,歲月尚好,也趁早那往事想一想,如若不然,怕是到最後窮的連回憶的都不能剩下了。”
寂源微微一怔,沒想到師兄會在此刻生出這麼多的感慨,卻也是瞭然的點頭,對着剩下的人說道:“也好,那便勞煩各位稍候。”
兩人款款閒閒的行走在太清宮中,樸素的地磚依舊是從前的模樣,就算被虔誠的信徒踏翻,也不曾更改過自己的容顏,如此想來,物是人非,大概不過如是。白素依舊是素衣裝扮,只不過沒了寬大的衣袍,反而穿的很是拘謹,去到曾經一同習武的地方,隨意的找個臺階坐下,白素先開口說道:“曾幾何時,咱們便是在這裡練功,哪裡想到不過幾十年間,竟變成了這般荒廢的樣子。”
“師兄很少這樣感懷,
今日特意提出來到此處看看怕是不那麼簡單吧?”
白素用內功化爲鋒刃,隨手的除草,像是從前在太清宮中一樣,“沒什麼大事,只覺得自己來的匆忙,不曾把放在倚嵐山的東西取過來,若是沒有那兩件信物,現在的掌教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就算是有,舉行儀式還需要時間,咱們來去匆匆,怕是做不到耽擱許久。按說我已經是離了道家,又去佛門的人,可爲何還是有些桎梏?不是師父跟師弟選定的人,總有些擔心這太清宮未來的處境。”
白素倒是一笑,手中的動作不聽,飛揚的雜草竄的老高,然後有無依無靠的飄零落下,他出言打趣道:“可你若是想到要把這裡教給剪瞳,大概就覺得現在的掌教也是不錯的吧?”
“那倒也是。”
沉默了一小會兒,空氣中剩下凌厲的鋒刃切割雜草的細碎聲,白素低着頭,像是在觀察着地磚的出處,更像是在糾結着什麼難解的謎題,深秋的太清宮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冷,大概是因爲地勢過高的關係。白素打了幾個寒顫,終於開口說道:“剪瞳剛纔提到小師弟的時候,你的氣息似是有些不穩,珏山的事情我知道的越來越少,總是比不得你的,再說你又是半個聞人家的人,自是要比我靈通許多,我看你當時樣子,怕是知道些什麼,又不曾說在剪瞳的面前,我之所以多此一舉,也是想問問你是否有話要跟我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許是我有什麼能幫上你的也不一定。”
自嘲的一笑,寂源的並不真切的表情顯得有些苦澀,就算是隔着易容面具,也能夠觸動人心最薄弱的琴絃。“我還以爲經過多年世事的錘鍊,自己已經消減了往昔的衝動,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師兄的法眼,想來師兄也變了不少,從前大大咧咧的人,如今也能心細如髮。師兄,我覺得小師弟可能不在珏山之上,所以那些人不曾知道他的生死存亡,但他應該是已經離開了。”
白素蹙眉,師弟不會無憑無據的說這個,更不會沒頭沒腦的,一定是避無可避纔會想着把這件事情瞞下來,“未知你這麼說,可有什麼憑據嗎?總不能只是說說而已吧?若是不在這裡,又能在什麼地方?”
“師兄可曾知道,聞人家族的家主跟繼承人其實是可以兩次踏入祭壇的?只是這第二次非同尋常,進去的人都是鐵了心要用自己作爲血祭,使跟自己血脈相連的某一個人,能夠得到好的結局。我也是以前偶然得知此事,方明白祭壇竟然還有這樣的作用,自打我遇見剪瞳,便是疑竇叢生,這世上怎麼會有人有這樣的好命?不但師兄待她如珠如寶,還有小文近乎偏執的寵溺,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一點的委屈,這委實不想一個常人該有的命數。”
白素思慮這寂源的說法,可總覺得有些矛
盾,“所以你是懷疑,剪瞳的幸運是由小師弟拿命換的?這孩子的是生辰我算過,並不像是有什麼坎坷的,那小師弟爲何不乾脆守護自己的女兒一生就好了?何必要把自己的命交出去,這未免也太過魯莽了。身爲父母的,誰不想呆在自己孩子的身邊?師弟你的想法,看起來可是漏洞百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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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大劫,師兄未曾參與其中,並不知道除了無休止的殺戮之外,還有人用毒。母體如果中毒,會在哺乳的傳入孩子的體內,而孩子太小,承受力過於差,未必能夠經受住這樣的打擊,怕是危在旦夕,小師弟那麼做定是迫不得已。師兄既是爲了剪瞳學過不少的相術,也該知道一命二運三風水,除了命數以外,能夠影響人的處境的還有太多的因素,師兄如何能夠肯定,剪瞳今日的一帆風順,不是當年經歷過那一場大劫的補償呢?”
難以置信四個字清楚明白的寫在白素的臉上,他未曾考慮過自己的占卜還存在疏漏的可能性,想到當初自己跟寂源一再說起剪瞳的好命時,對方的支支吾吾,原來都是早有預兆的。“可你又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呢?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事發之時,你並不在珏山,我不相信你會爲了這點小事跟我撒謊。”
背過身去,寂源斂去了自己的表情,他直視着被摧殘的失了姿態的雜草,驀地想起從前的吟過的詞句,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那時的自己是多麼嚮往那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欽佩着五柳先生豁達高尚的情懷,可如今,自己也像是這被除去的荒穢,卻不知道明年的春日自己是否會化成春泥來護花。“我的確不曾騙師兄,最多不過是隱瞞而已,師兄是瞭解我的,若非有證據,我是從不會輕易懷疑人的,之所以能夠明確說出當初策劃這件事情的人是皇族,便是因爲他們在太清宮的內應我認識,我熟知,我清清楚楚的瞭解,可我倒寧可乾乾淨淨的忘記。在佛寺呆了這麼多年,終於知道唸經的人都是在度化自己,講經的人才是度化別人的,我雖是禪僧,卻依舊連自己都度化不了,心中有結,就算是想要解開也是不能了。”
白素暗自思忖,師弟的個性歷來都是內斂的,與自己的狂傲不羈相對,他處事很是妥帖,反而像是個大師兄該有的樣子,若是他做事有什麼不妥的,就連白素也是一個字都不相信,如此看來,能讓他放鬆警惕毫無顧忌以至於如今這般後悔的該是隻有枕邊人了。“聽你說話的口氣,此人怕是與你淵源頗深,若是我不曾猜錯,怕是弟媳有什麼不妥之處吧?”
“師兄睿智。”這算是肯定了白素的猜測。背風而立,簡單的外袍被風吹起,和尚出現在這裡到底收到的關注太多,因此他不得不帶着假髮,如此少年時代的風度竟一覽無遺,彷彿歲月這把殺豬刀對他都是格外開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