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難耐的憋着笑,無視夏侯嵐悠的尷尬,被自己的屬下這麼說,這個當少主的威嚴何在啊?她完全忘記了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分明是她自己。“師兄,估計他們還需要吐一會兒,現在咱們先去看看能不能把試煉完成唄。”
迫於無奈的嵐悠只好跟着剪瞳一起折回去,私心中想着祖宗們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她是用了這種方法過關的,怕是也會有些不樂意吧,剪瞳的天性使然,大概從未知道尋常路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這樣的人不做一個先驅者,就只能淪爲一個異端。
筊杯的結果還是讓他大吃一驚的,包容力極強的夏侯家人想來也覺得這不過是一種變相的幽默,並未跟剪瞳計較,反而給了一個聖盃讓兩人交差,倒是可憐了那些武師,到最後也沒想明白這關到底是怎麼被過的,不過就算是沒過,他們也絕對不想再來一次,畢竟命只有一個,誰都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嵐悠按照原計劃回去,把剪瞳留在山上讓她完成自己的“物盡其用”,也收拾好傳說中的“紅包”,說好了,過上一兩個時辰自己再來找她才憂心忡忡的回了府內處理雜物,畢竟他也要啓程去往祭壇,總要早做些準備纔好,已經當家許久的嵐悠府內所有的事情處理起來都是得心應手,現在只是要未雨綢繆而已。
上官文不安的等着試煉的結果,雖說師父師母盛情款待,不過剪瞳自己身上還是揹負着一個沉重的包袱,什麼時候能夠確定她性命無礙,上官文才能真的放下心來。整整兩個時辰的忐忑之後,居然得到了嵐悠一個人回來的消息,小文立刻就坐不住,剛打算衝過去找嵐悠問問發生了什麼,就撞上了昨日的那個小廝。
“王爺是想要找少主吧?少主現在正忙,怕是脫不開身,特意讓小的轉告王爺一聲,小姐現在無事,也已經通過試煉,只是覺得後山是個風水寶地,此刻正拿着一堆工具在挖藥材呢,如果王爺有興趣也可以過去看看,畢竟小姐算是他的親妹妹,王爺也算是妹婿了。同是自家人,進去也無須避諱什麼。”
人家這麼說是客氣,上官文自然知道分寸,可不會像剪瞳一樣什麼都當真,他對小廝客客氣氣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多謝師兄的美意,我既然知道她是安全的便好,橫豎後山也是府中的禁地,隨便過去總是不好的。剛聽說百里二公子醒了,我正好過去看看。你替我跟師兄說一聲,多謝他的美意。”
“是,小的告退了。”
“描雲你讓廚房把吃的東西備好了,她早飯吃的本就不多,這會兒有經歷了許多事情,怕是回來又要嚷着餓了。”
“王爺,描雲有些話雖說逾越了自己的本分,但還是要說。百里二公子的事情已經通知百里家,此事終究跟王府脫不了關係,就算人家不問,咱們總也不
能不說,這筆賬會記在太子身上,可到底還是因爲咱們受傷的。若是百里家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王爺的連累,而要求履行與王妃的婚約,請問王爺該如何處理?”
從未考慮過百里家會用這件事情去做交易,只因爲百里家主跟百里三歸給上官文的印象都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不過依照後來那些人的作風來說,也並非沒有可能,描雲的擔心還是有充分的理由的,也只有她會想的這麼全面。
挑了挑眉,上官文也遲疑了一下“連本王都疏忽的東西,你還能想得到,真不愧本王把你留在她的身邊。此事本王會另有打算的,你只需要照顧好剪瞳就是了。百里家就算再厲害,也該知道自己的分寸,本王就算是舍了自己這張臉與那個百里三乎交換,也不會把剪瞳讓出去了。”
“也請王爺寬心,依照王妃的醫術,想來治癒百里二公子不過是時間問題。何況,韋雙姑娘對二公子的情意也都是人盡皆知的。”
“那是當然,本王有數。”話雖這麼說,也知道百里三乎不是那種顧忌許多的人,韋雙就算再喜歡他,他不喜歡的,照樣是不喜歡,絕不會因爲別人怎麼樣就委屈自己,世上喜歡他的人多了,他那樣妖孽的人豈會每一個都分上一點兒心思?至於醫治,剪瞳如果有把握,就絕對不會是那樣的表情,怕是連她自己都覺得棘手吧。
醒來的百里三乎因爲高燒的關係還是懨懨的,他不曾開口說話,也不喜歡韋雙的服侍,強硬的要自己吃着早飯,輕輕一動就會扯到臉上的傷口。他的脾氣越發顯得暴躁,整個客房中到處就是瓷器的殘骸,被推到的置物架被扭曲成不忍直視的樣子,下人們努力的幹活,也只是把地上清理出來一條勉強可以走人的道路而已。
白素並不在這裡,府中的大夫而已不敢輕易靠近這樣的暴徒,他美麗的黑眸顯得通紅,肆虐的殺意跟煩躁幾乎把他逼瘋,他突然發現此刻的自己想要追逐一個痛快,殺人或者自殺,只要能夠見到血就好了,除了通紅的血液之外,沒有什麼更夠溫暖他已經冰冷的心。
見上官文走進來,他本能的看向身後,發現剪瞳不曾出現後,這種暴虐越發顯得難以控制,他都這樣了,他最珍視最得意的容貌已經毀掉了,她居然不來看自己?哪怕是出於同情,出於理解,也該表達一下自己的慰問吧,結果呢?她分明根本沒有理會自己!
“啊!啊!”第一聲只是想宣泄心中的憤懣,第二聲卻是因爲來自臉上的疼痛。
“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你臉上的傷是剪瞳親自縫好的,藥方也是她親自寫的,就連你那點微薄的內力,也都是她幫着恢復的,現在她還在夏侯家的祠堂中帶着呢,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就算是爲了她想想,也該知道多麼不容易的。就因爲你這個人
,昨天那麼疲憊,她還是熬了那麼久。我勸你最好收斂一點,一會兒把傷口給扯開了,還要多遭一次罪。”
眼白中浸透了血絲,百里三乎無法讓自己哭出來,他承認自己絕對沒有想過匕首會劃在臉上,更不會相信自己的容貌就在一時一刻間被人毀掉,他是那麼在意自己的容顏,他曾經囂張的對着世界說過,自己是最美麗的男人,連女人跟他走在一起都會自卑的很,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世人的讚揚,因爲那些人沒有長好的機會,所以他決定慷慨的贈與他們膜拜自己的資格,這樣驕傲放肆的人才是百里三乎。
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往剪瞳的短板上戳,反正他有老爹可以坑,有老哥可以傍,有家世可以揮霍,他是天之驕子,在沒有一點束縛的環境中長成,他魅惑的容顏擁有着傾人城的能力,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只爲他一個人服務。
可事實是,過去有多放肆,現在就有多頹唐,命運本身是公平的,讓你享受了多久的狂歡,就會讓你墮入更久的寂寞,他有種因果報應的錯覺,就好像過去結下的仇都在此刻被一場意外抵消。
爲什麼不能哭呢?百里三乎繁複的問着自己,他以爲當他終於從噩夢中逃離,迎接自己的該是一捧溫暖的陽光,然後他的淚沉重的擊打在地面上,凝成一朵朵的絢爛的水花。
可是他沒有,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的原因,他無法強迫自己哭出來,更無法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在想着什麼,心中滿滿的全是怨天尤人,全是自怨自艾,可胸口又空蕩蕩的,甚至察覺不到這樣的自己還作爲一個行屍走肉正在世上苟且的活着。
“二公子,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對剪瞳也有信心。”
僵硬的表情浮現在百里三乎臉上,被紗布遮去了半張臉,他的面色很紅,像是一個天然的大火球一樣,雖是準備着噴出來自己的一腔怒火,可他的口氣過於平靜,甚至平靜的讓人心酸,擡起自己的胳膊,柔若無骨的人在此刻顯得楚楚可憐,他努力減小自己說話時嘴脣運動的幅度,免得再換來那一場場疼痛。“安王爺,難道不是因爲我太信任你們,纔會有今日的劫難嗎?呵,或許王爺覺得我自己活該的吧,若是能夠安心的在地上等那四個粗鄙的賤人來凌辱我,我這張臉還是可以保得住的。”
“本王從未那麼想過。”
“呵呵,責人易責己難,我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如果不曾跟着你一路過來,也不會送上門來供人欺凌吧?我百里三乎是堂堂世家的二公子,如何能夠心甘情願的丟祖宗的臉?你們不必一個個假惺惺的可憐我,收起那些個虛僞的表情,你們可以放肆的嘲笑我,就因爲我過去的不知天高地厚!你們都滾,誰都不要見我,藥喝了,飯吃了,這場苦情戲已經演完了,觀衆可以散場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