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數是被人更改過的,聞人家以相術名揚天下,不過隱藏在相術背後的真正讓人瞠目結舌的卻是通過血祭來改變命數能力,正因爲這種神奇的力量不能夠爲皇室所用,纔會出現那樣的事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夠珍惜自己的生命,畢竟它來的太不容易了。人各有志,我不會勉強你做出怎樣的決定,孩子,這幻陣即將解除,恭喜你使我不得不讓你通過第五層的考驗。”
莫名其妙的被過了第五層,明明自己什麼都不曾做,剪瞳不知道這一層到底考驗的是個什麼東西,難道僅僅是看她是否會爲族人復仇嗎?未免太過無趣了一些。
往前走了幾步,終於發現五層真實的風景,遍地的荼蘼花開到讓人不敢褻瀆的神聖地步,韶華將盡的寓意被無邊無垠的擴大,隨風而動的花朵間,一身白衣的男子靜靜的躺着,素淨的面龐溫和乾淨,脣角掛着不甚明朗的笑容,雙手交疊在腹部,袖口處送藍邊鎖着上面繡着些許蘭花。
聽聞,他是愛蘭的。
此刻,小白正伏在他的身上。
剪瞳每走一步都覺得更加煎熬,她無法理解讓人生死相許的愛情,更無法明白爲何世上的人那麼多,失去了一個就無法再活下去?雖然她是感激的,感激父親讓自己經歷生命的燦爛無悔,也經歷歲月的無情摧殘,可若是讓她一點兒都不心存埋怨也是做不到的。
那人不像是已經死去多年,反而像是陷入沉睡一般,連經脈的紋路都那麼明顯,儼然下一秒就會清醒起來對自己微笑。
剪瞳心中一動,想要撫上那人的臉,又懼怕着冰冷的溫度,“聽說,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替別人做決定,每個人都該有自己選擇的機會,所以就算你是我的父親,也不該堅持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因爲在人世間最深刻的傷害不是來自對手,而是來自親朋,他們自以爲做着對你好的事情,卻往往比給你一刀更加傷人。這麼說或許顯得有些狼心狗肺,不過你強硬的把我留下,卻不曾告訴我到底要如何跟這個世界相處,難道不是一種自私嗎?”
“小時候的我從未見過真正恩愛繾綣的夫妻,除了師父、小白與它的孩子,陪伴我的就只有那些豢養的寵物,所以我從不知道夫妻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我知道,現下或許不會這樣迷惘。父親你可曾知道你想要我去展望的遼闊江山,多年來竟然只是倚嵐山上的一隅之地?我猜想若是你們都在我身邊,想來不
會幹出那麼多的離經叛道的事情,因爲是沒有父母的孩子,所以更願意放縱自己骨血中所有的惡劣,這些應該是你沒想到的吧?”
“聽說你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待人接物很是成熟,不過有時也會孤芳自賞,誰能沒有缺點呢,表叔那麼形容你,反而讓我覺得你是個真的存在的人。一直以來,我從未主動問過任何人關於你的事情,我寧可從他們不經意的隻言片語中收集你的信息,去模擬你的樣子,因爲這樣不會顯得太過刻意。今日在這見到你,我竟想着還是不見的好,與其看到你不生不死的躺在這裡,還不如回想着自己腦海中那個會說會笑的人。”
小白靜靜的趴在聞人顏身上,耳朵不時的抖動着,像是在表達自己還在聽的意思。多年不見的主人此刻就在眼前,小白本能的依戀驅使它什麼都不願意想,只放縱自己沉浸在回憶的漩渦之中。它默默的聽着剪瞳的話,感受着來自主人冰涼的體溫,這種舒服感覺竟讓它覺得自己可以就此死去。反正六層之上的地域,自己也不曾去到過,再也不能幫上什麼忙,也不願意扯後腿,它已經奔波了太久,此刻只想安靜的沉睡。
“許是從小也不曾見過別人家的孩子,竟也不知道歆羨別人有父母的感覺,待到下山之後,聽得都是高牆大院內部的爾虞我詐,也不覺得所謂的親情有多麼讓人嚮往。這或許是我一個女子的悲哀吧。父親,這些事情你大概從來都不知道,你錯過了我可以愛你的年紀,所以我對你的感情唯有尊重了,這麼說或許太過冷血,可從未有人規定過孩子必須愛從未給過自己關懷的父母。”
“師父很好,小白也很好,你給我的一切都被我小心的守護着,你若是能夠看到,該多好。聞人氏的祠堂中沒有你的牌位,從前我覺得他們良善,所以希望你活着,現在只覺得是一種虛僞,因爲無法面對在強權面前自己的順從,所以才假惺惺的祈禱你還在人世,就好像這種說法能夠讓他們覺得心中好受一些。父親,我想說,請再等我一會兒,等我回來,帶你回家。”
晶瑩的淚打在聞人顏的臉上,又被剪瞳抹去,她終於漸漸走出花叢,遠遠的看到在環境中出現的那個道士,他的容顏沒有半點改變,無論身形還是裝扮,無論頭髮還是皮膚,他跟幻境中一模一樣。
“前輩似是一直沒有什麼變化,跟方纔幻境中的樣子相差無幾。”
“你還沒來,我怎麼敢老?你既已來了,還未送你厲害,我也是不敢老去的。”
剪瞳被他流暢的接法逗得發笑,方纔的陰鬱也算是一掃而空。“呵,前輩客氣了,剪瞳從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本事,能讓人等上十幾年。想來這個幻陣想要支撐這麼久,對前輩的身子也是一種損傷吧,官話我不會多說,無論前輩是出於什麼原因讓我看到那些場面,我都是感謝您的。對了,這山中爲
何會有一個自稱是猴子的孩子出現,約莫六七歲的樣子,前輩可知道他嗎?”
“你遇上他了?”
“若只是遇上還好,後來我竟覺得自己是被他纏上了,莫名其妙的一直追着我說是要跟我一起離開,真是不知道那孩子是個什麼來頭。前輩可曾見過聲稱自己是猴子,把人話當成外語來學的人嗎?同是在這山間,爲何你們二人如此不同呢?”
老道的眼角抽了抽,看起來頗爲訝異,“若是你還能碰上他,就不要再推拒他了,就帶他離開好了。”
“憑什麼?他想給我生猴子,還是你讓我給他生猴子?無論哪種想法,都勸前輩死了心,返祖歸宗的事情我是不怎麼想要去研究的,好好的人我還沒研究完呢,幹嘛去研究一個自稱猴子的?若是對於下一層的內容,前輩有心提點的話,剪瞳或許還會聽上一段,不過前輩職責所在怕是隻會說一聲天機不可泄露,若是無心,請恕剪瞳先行告退。”
還沒等老道回答,剪瞳已經先行離開,她把戀戀不捨的小白留給了自己的父親,自己帶着一對幼虎去到了下面一層,只留下老道在原地嘆息,“那孩子天賦異稟,又與你有緣,他日必會成爲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對你也多少助益,爲何此刻非要這般的推脫呢?”
剪瞳自是聽不到他的自言自語,六層狹小的平臺跟其他的樓層的廣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八卦圖的中央擺着一塊厚厚的石板,石板上的凹陷正是一副完整白骨的形狀,石板一旁八卦圖上是一堆被鋸開的白骨跟粘合劑,剪瞳不知道何人的下場會是這樣悲慘,卻也沒有心情刨根問底,聞人源帶來的情緒衝擊到現在還沒有平復,自己逃一般的來到了第六關,怕是失去了冷靜的人闖關也會變得十分棘手。
從小就接受了白素的訓練,通曉醫術的剪瞳自然會骨骼也有些見解,若說想要讓她診斷一下到底是什麼地方骨折骨裂也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可骨頭這東西到底不是拼圖,被人敲碎之後想要復原怕是很難了,她真是佩服老道刁難人的能力,也總算明白了爲何當年自己的老爹會卡在這一層過不去,這根本就是存心折磨人的啊!
迅速的挑選出來有代表性的頭蓋骨,肋骨,胯骨等大塊的骨頭,又把其餘骨頭分類,剪瞳的手一直忙個不停,口中一邊抱怨着六層的奇葩與老道的神經病,一邊還重複着“脛骨”這樣的專業詞語,很快她的工作就進入了一個瓶頸期,剩下的細小骨頭修復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工程,剪瞳不再忙着眼前的這點事情,想着去一旁休息一下,順便洗個手吃個飯什麼的。
隱藏的老道突然出現,他戲謔的眸子盯着剪瞳,若無其事的說道:“丫頭,這不是你父親當年遇到的白骨,是我轉成爲你準備的,你還記得在五層的幻陣時,那個指使人下毒的男人嗎?他就是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