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描雲逗趣的話語,剪瞳忍不住發笑:噗,描雲犀利起來,也是蠻有個性的嘛!果真是近朱者赤,看來自己這些日子的教養,也頗有成效,孺子可教也,改革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所以描雲等着本王妃來千錘百煉吧!
無辜躺槍的描雲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剪瞳的獵物,還自顧自的說着自己的話,直到跪着的人,面色蒼白,手腳無力幾乎癱坐在地上才悻悻的住了口,對剪瞳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彷彿一切跟她無關,她只是個出來打醬油的,方纔劍拔弩張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的架勢都不過是哪頭不識好歹的紙老虎一時興起的傑作。
“來說說這頭驢的死因吧。”眼看着對面的兩個女子被描雲的三寸不爛之舌荼毒的頭暈目眩,終於大發善心的對蘇木說道,“先讓人給兩位小姐搬個凳子來,那麼沉的義髻帶着也不容易,你看那一雙雙小腳,哪能經得起這樣的重量呢!薛小姐許是還容易些,錢小姐進來清減不少,越發有弱柳扶風的樣子了。”
兩人謝過了王妃,便各自坐下。薛華見錢心特意被剪瞳提及,心中便有些不甘,於是插嘴道:“前幾日好幾次去求見王妃,下人們都說王妃事忙,一再推脫,妾身也不好打擾,自然是比不得錢姐姐的,還特意去到千竹園中聽王爺王妃的訓話,這種誠意跟福氣,妾身可求不來。”
這種相鬥的話,剪瞳沒心思接,厚此薄彼如何,顯失公允又如何,只要她願意,幹什麼不行?錢心倒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一見剪瞳沒有接話的意思,便接着說道:“薛小姐客氣了。豈不聞,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薛小姐的才名遠揚,學富五車,若是沒有王爺王妃的提點,錢心怕是更加難以望其項背的。說起清減,在下不由得想起南苑的那位景月姑娘,她素來病弱,一直不怎麼見人,偶爾去看一兩次,那纔是真真的病美人呢!”
有什麼東西好像變了?就比如說錢心身上那些個刺鼻的香妃,已被換成了清雅的茉莉花,今日的火藥也不是衝着剪瞳的,好像是站在她這邊一般,連自稱都變了,不再說什麼惹人厭的妾身。如此一來,剪瞳更是斷定,在自己不知道的某個時刻,自家的那個不安分於內的王爺一定跟她說了什麼話,完成了什麼交易。
兩人終是沒有再說下去,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的馬伕真是進退維谷,他越是急於解釋,王妃越是顧左右而言他,怎麼招都不肯好好的問他死因,倒像是來跟着安王的侍妾閒聊的。這些貴婦人的興趣也真是特別,哪有人來馬廄裡閒聊的,難道都聞不出裡面的味道嗎?
剪瞳終於給了他機會,衝他招了招手,“好好說說,這驢子是怎麼沒的?”
“回王妃,它是撐死的,它……”該死的,肖元真是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平白的攤上大事了不說,
回報的一個死因還一再被打斷,偏偏這笑聲的主人讓他敢怒不敢言。他就納了悶了,不就是撐死的嗎?有什麼值得王妃笑的?
瞅了瞅目瞪口呆怨天尤人的描雲,剪瞳捂着嘴遮住了自己樂不可支的樣子,從牙縫中扔了幾個字出來,“你繼續說。”
“是,王妃,驢子是貪嘴的畜生,最是喜歡吃玉米,這原也不打緊,府中有的是玉米,可我們餵驢的時候,都是摻着些別的東西一起,一方面是怕把他的嘴養叼了,便再也不吃其他的東西。另一的原因便是吃了玉米之後容易口渴,驢子喜歡喝水,這麼一喝,肚子就漲了,容易把自己撐死。小的在王妃來之前,掰開了驢嘴查看了一下,並未發現青草之類的東西,只有玉米的殘渣。”
剪瞳還未說話,薛華便搶先說道:“聽起來確實說的通,可是它到底吃了什麼,總不能光憑嘴裡的就做了數,府中該是常備着獸醫的,這時候也要請來一起來看看纔好。畢竟是王妃帶來的東西,總不能說沒就沒了,連個交代也沒有。若是真的不是中毒或者病死的,驢肉也很滋補,驢皮也別有用處,讓人去做了阿膠,改日還能給王妃補補身子,也算是它不枉此生了。”
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來了,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剪瞳實在分不清這究竟是狂妄的挑釁,還是虛僞的關心,拿着她的東西對她獻殷勤,還是這種大卸八塊的形式,怎麼說都不會讓人高興起來。
“方纔錢姑娘說薛小姐學富五車,想來家中的藏書該是可以用汗牛充棟來說的,府中在南苑似是也有藏書閣,若是閒的沒事,也可以去查查,旁的本王妃不知道也不方便多言,只是不過所有的驢皮都能熬出阿膠的,若是不知道阿膠的由來,還是不要信口開河的好,免得貽笑大方。都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本王妃就是喜歡醫術,未知薛小姐是否也會耳濡目染呢?”
幾句話點明兩人的地位,剪瞳在上,薛華在下,大有讓人好自爲之的意思。描雲倒是個不怕事兒的,硬是往這一團烈火上面又澆了一些油,“奴婢雖然是個才疏學淺的,也知道阿膠是阿地的特產,旁的地方出產的驢膠再好,也不過是驢叫而已,這種魚目混珠的行爲,薛小姐千萬不要被迷惑了。退一步說,就算是真的能熬出來,這驢子再不濟也是王妃帶來的,哪裡輪到薛小姐一早就做了安排了呢?”
聽到描雲這麼不溫不火的話,薛華再也坐不住,心中就算罵了描雲多少次的多管閒事,也不得不起身道歉,圓潤的臉龐花容失色,就算是傅粉再多也是徒勞,不過舉止倒是大方得體,“是妾身僭越了。”
“恩,人貴有自知之明。”剪瞳沒說原諒的話,也不肯輕易許下不計較的承諾,反而是坐實了對方僭越的罪名。寬宏大量這種詞語與她剪瞳有什麼相關?她就是個喜歡斤斤計較睚眥必
報的小女子,總比打腫臉充胖子的傻子要好上許多了。“肖元是吧?依你看,那兩個陷害你的人,會是主謀嗎?”
弱勢羣體往往會得到特別的關注,即使是剪瞳也不例外,她此刻問這人的意思,也是存心想要看他的人品,如果信口開河,而絲毫不考慮事實的真相,此人以後也就不該留在王府裡面了。就算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不該拿別人的命做賭注。
“王妃恕罪,小的……小的認爲確實並非他們所爲。他們雖然設計陷害我,我很是不甘心,不過也不會想要取了他們的命,他們也是爲了自己能活下去,再說他們欺騙王妃,王妃自是不會放過他們,還需要小的來添油加醋嗎?”
剪瞳滿意的點點頭,這人在大是大非上沒犯下什麼大錯誤,至於那些個小懲大誡之類的,都是人之常情,若是他方纔不說,反而顯得虛僞。“那你覺得那個黑衣人是真的存在咯?”
“這個……小的……小的不知道。”肖元是真的不敢接這句話,他生怕自己接下來之後,王妃就會追問:那以你所見,那個黑衣人是爲了錢還是爲了色啊?真要是這麼問了,他可怎麼活?
促狹的笑容帶着些許詭異,剪瞳淺淺的酒窩兀自妖嬈,可煦如春風的表情中卻鮮少能讀出和風細雨的味道,只有宛似一杯清茶的眷眷青煙,婷婷嫋嫋撲朔迷離。守在一旁的描雲有些吃驚,自家的主子從來都是這樣善變,搖身一變當痞子倒是信手拈來,可此刻作爲上位者所特有的貴氣,卻不是一般人可以效法的,竟像是從骨血中透露出來一般難以讓人忽視。
“你很聰明,那便當做有這麼個黑衣人吧。至於他們兩個,我本不是什麼嗜殺的人,何況今日又是我的生辰,見血總是不吉利的,就把他們攆出去吧。想來安王府也不缺這麼兩個人,以我的地位,趕兩個人出去還是綽綽有餘的吧?”她想着眼不見爲淨,這些人留着不知道那日就成了禍害了,一點情義偶不講求的人,早些攆出去也算是好的。
描雲的眉頭輕蹙,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駁了自家王妃的面子,做奴婢的,忠心是頭一條,主子沒做錯,自然是好的,若是主子做錯了,無論是承擔後果還是收拾殘局,那都是她的事情。剪瞳入府的時間不長,對府內的事情也不甚操心,一點沒有當家主母的樣子,於是凡此種種都成了描雲的分內之事。
這兩人都是家養的奴才,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打發出去了,眼見着是件得了大便宜的好事,卻依舊是奴籍,若是能在大門大院裡面當個僕人,自家的孩子說不定還能脫了奴籍,如今被剪瞳這麼一安排,卻是註定了生生世世都只能當個奴才,平頭百姓還能指望着考個科舉,做奴才的光是這個身份的大關都過不去。偏偏始作俑者對此一無所知,自以爲是給了一個仁慈的不得了的懲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