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好好的一場交易,而且還因爲之前那對姐妹花的開始還有個了不錯的開門紅,可是這下子,全都因爲這個性子要強又剽悍的姑娘這麼堅貞的一抹脖子,而生生的把主事大漢好不容易慢慢給烘托起來的現場氣氛在一瞬間就給染上了濃濃的晦氣。
主事大漢臉色一變,原本還是樂不可支的一副黃牙外露的模樣,這下子一臉灰白,對於接下來的拍賣發展自己心裡面都有了濃濃的不好預感。
死人了。
……
他這裡死人了!
掃視一圈,在場的人中,又有哪個是不害怕的,畢竟這買賣人口的事情只要是放在治安稍微好一點的地方,都不可能會發生。而打箭爐縱使治安再不好,那也是一個城,不是草原上面那些土司頭人家裡面的土寨子。
圍觀的這些人裡面,無論漢藏,大都是普通老百姓,即使是買主那也是有點閒錢的,真正有錢的主兒誰會掉檔次的在這裡買奴隸,那都是下面的人偷偷置辦,而且身份也肯定不是奴隸這種低賤的牲口。
奴隸,連藏人裡面的普通平民都看不起,更別說漢人。在藏地,是奴隸的身份高一些還是乞丐的身份高一些,這種問題都不需要探究就能得出答案。奴隸跟乞丐一樣貧窮可憐,但是卻連乞丐唯一擁有的自由都沒有。
看到周圍圍觀的人全都是一臉晦氣厭惡的朝邊上靠,原本用來劃分界限的繩子是被人擠得向裡彎曲,現在根本不用說,人們就全都距離繩子邊界數尺之遠。
主事大漢的頭上有了微微的些許薄汗,也不知道是擔心導致還是這分明一絲不火辣都沒有的陽光將他烘得火熱。
一瞬間,在受到驚嚇的圍觀衆人的眼前,就都只剩下了那已經被拖走的屍體——那姑娘臨死之前不屈堅貞而又解脫了的眼神。那種發涼朝聖似乎已經得見天神的空虛視線,讓前面幾排能夠看得分分明明的人都不禁得紛紛感到全身發涼。
那個姑娘還能稱之爲小丫頭,明明還是大笑撒潑的年紀,明明還是能夠騎着大馬肆意的在草場上面狂奔的年紀,明明還是下一刻就能見到期待的情郎的年紀,只是因爲落在了這個人的手中,那些美好就全然消散,只留下一具前胸衣襟被完全挑開,大片雪白肌膚暴露在外的屍體,還有那悲涼的眼神。
此時,連空氣中都開始瀰漫了一股小心翼翼。當下,無數的藏人開始念起經來,有會兩句超度經文的漢人也跟着默默誦起,想要以此來償還他們之前無情起鬨的罪孽。
這般罪孽的事情,會落到下輩子,肯定是會受到菩薩責罰。罪過,罪過。
在這一陣又一陣的誦經聲中,每個藏人的神態都是安詳而懺悔的,就連那個主事大漢身前之前負責敲鑼的藏族小廝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銅鑼和棒槌,一心一意的開始默唸起經文來。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笛子的聲音,有熟悉的藏人便會認得這是鷹笛的聲音,應該是流浪於一個又一個村莊鄉村寨子以及山水之間爲人們做法事的那人的笛聲。
鷹笛是用老死的鷹腿脛骨做成的,有點做法者會在每次做法的時候吹奏它,傳言鷹笛的聲音能夠邀請所有的神靈加入做法者的法事,也能夠邀請到這蒼穹天界的守衛雄鷹。每每吹響鷹笛,天邊就會慢慢的浮現出身影的身影,緩緩的滑翔而來,爲死去的人超度,將死者的靈魂帶上天堂。
可是在奴隸市場怎麼會有做法的人呢,但是這聲音來的莫名其妙,無端的讓人心中更生出對死者靈魂、對神靈的恐懼,不由得,誦經的聲音更是大了些。
真是一幅詭異的場面,這裡明明只是市場,茶市馬市黑市,可是卻響起連片的嗡嗡唸經聲。
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中的每個字能夠解除一道輪迴的災難。嗡字使人具有五明,嘛字使人產生慈悲,呢字引人脫離六道,叭字爲人消災息苦,咪字爲人燒掉魔障,吽字使人功德圓滿。六字真言無邊法力,引導邊地雪域衆生,走上解脫光明正道。
衆人只能在心裡虔誠的祈禱那死去的姑娘能夠靈魂解脫,都上光明正道了。
這完全讓人措手不及的形勢變化讓主事大漢額頭上面的薄汗更是多了。他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之前要是死人都會發生在後面,從來不會發生在人前,這第一次,真是好好品嚐了一番這種下場的後果。
呸,呸。
還在場子裡面的主事大漢被這事弄得頭腦發熱,雖然他自己是完全沒有把死人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但這種事情給他帶來的後果和損失,讓他感到很不爽。主事大漢還偷偷的朝地上那遺留下來的些許血跡上面呸了幾口,像是在驅趕邪氣。
這番舉動看在別人眼裡是殘忍無情,然而看在仁青諾布眼裡便讓仁青諾布知道,這主事大漢也終究是有幾分恐懼害怕的,只不過或許是之前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也或許是這個男人自己手裡面就有不少的人命,所以才讓他變得這樣肆無忌憚,變得這樣沒有分毫對生命的敬重,變得這樣可以用這種毫不在意的姿態來對待死者。
等到漫長的半個時辰過後,人羣的誦經聲終是降低了些,主事大漢可是鬆了一口氣。他可不希望這羣人就在他這裡二話不說幹誦經,他的生意還做不走了?!
而誦完經文後,就已經有不少人離開,這種結果是主事大漢意料之中的,就算是他想攔也攔不住。
一轉眼的,主事大漢就趕忙讓手下的人去叫接下來的奴隸出場,顯然是沒有收手的打算。這市場每個月纔開一次,可見他手上的奴隸就算是沒有積攢個四五十的,也總歸是有一二十的數量,這麼多人這要是拖到下個月再賣,這中間光是吃喝的成本就不少了,更別說還有可能徒增事端。
因爲,主事大漢算是忍下了這股子不滿的氣,本着這次少賺就少賺些的心思,接着賣力的張羅起來,想要把前面因爲死人的事情而冷掉的場子給再烘起來。
從頭至尾都看清楚那姑娘是怎麼個死的,仁青諾布和朗日雙雙心中震驚的愣在那裡,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朗日沒有想到連……連……時間太短了,太短了!那樣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消失在了面前,還是用那樣決絕的方式!
而仁青諾布此時卻是心中悔恨萬分。早知道這姑娘有這麼烈的性子,會如此的不顧一切,他就是將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扒下來,也一定會將她買下。
雖然明明知道即使是他買下,那姑娘也極有可能往刀上面衝,但是這樣後悔懊惱的情緒卻是止不住的在心中來回。
他漠視了一條生命,實在是大罪過。
由於這貞烈姑娘的自殺行爲,場子任憑那主事大漢使盡了嗓子在吼,也再也沒有了剛開始那股熱鬧的勁。
“方纔那姑娘是魔怔了,各位放心了,我這接下來的貨個可可不再會是那個性子的!”
主事大漢後着嗓子的把後面的奴隸一個接一個的往前面拉,描述商品的說明也是一個比一個的詳細,最後完了報出的底價更是可以看出便宜不少,但即使是這樣,一個又一個最後成交的價錢也再也沒有之前那一百六十兩的讓人瞠目,基本上都是以四五十兩的價格成交的。
這一連串下來,早就有人看得膩味不再圍觀,而是該幹什麼就幹去了,人羣範圍不斷的縮減,連仁青諾布和朗日也明確的感覺到了周邊位置要鬆快了些許。
這明顯的變化讓主事大漢看得吐血。
這種現場的拍賣靠得什麼,靠得就是人多,靠得就是有人圍觀。叫價的見到有人圍觀,那心理上就會不自覺的上擡許多,叫起價來也更是豪爽大方些。現在沒了這種氣氛,本就不好的生意定是要再受到些許不在表面上的打擊。不過他也知道,今天的這次算是沒戲,能撈回來個夠本就行。
一邊想着,就一邊對那個死去的姑娘更是痛恨,只恨那姑娘不識擡舉。
被叫賣的奴隸已經換成了男奴。這家市場的順序是先女後男,而男奴也不一定就會比女奴的價格高,起碼是絕對不會出現死去的姑娘那個價錢,不過也很有保證的不會低多少,因爲男奴就意味着勞動力,這個價值也不一定就比暖牀差得了多少。
當然,也有暖牀功效,就看有沒有口味使用了。
這次這個主事大漢手上收攏來的男奴年齡差得有些大。小的可以小到五歲,大的也可以大到六十歲,肩不能扛,手不能踢的,真不知道買回去以後可以幹什麼。
最終,這種真的沒什麼價值的以五兩銀子的一個的“白菜價”被不同的腦殘買下。
最後,主事大漢鬆了一口氣,終於輪到最後一個了。
終於要完了,這錢賺得主事大漢都沒有什麼心情繼續吆喝,拍了拍手便將最後一個男奴從後面的帳篷裡給帶出來。
這男奴一出來,倒是讓主事大漢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號人,可以好好的宣傳宣傳賺點銀子。
出來的奴隸身材魁梧,五大三粗,這點一看就不是虛的,因爲從臂膀處就可以看到衣服下面的肌肉鼓出來一大截,是個很有力的漢子。
可是這漢子一出場,最震驚的到不是別人,而是朗日和仁青諾布二人。
朗日甚至失口就叫了出來:“帕桌?!”
兩眼瞪圓的看着遠處那個被兩個甚至比帕桌還有弱上一些的彪形大漢看管着的人,朗日忍不住的眨着眼睛然後用手抹一抹,真害怕是早上起來的眼屎糊了眼睛,看東西都模糊。
真的是帕桌,帕桌怎麼跑到奴隸市場這個地方了?!
朗日連忙看向主子,主子之前跟他說的不是帕桌適合噶當那批人在一起嗎,現在怎麼到了那裡等着被賣?
仁青諾布也是在同一時間知道了事情大發。他不動聲色的雙手握拳,聽着下面主事大漢最後興奮來了精神的對着衆人滔滔不絕的吆喝,一張臉表情肅穆。
“各位各位,哎呀你們看看我的記性,我竟然忘記了我這裡還有最後一個挺好的貨呢!”對於把人成爲貨物,這個主事大漢倒是已經練順嘴的一點也不覺得過分,繼續道,“相信各位也都能看出來這傢伙這鼓鼓的身子吧?相信我,相信我,這般棒的奴隸買回家去,用起來絕對是一個頂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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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還是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