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侗是一座頗爲秀麗的苗寨。
四周青山環繞,腳下溪水潺潺,之字形的石階蹣跚而上,山頂是一片竹樓,這些竹樓全都離地三五長高,用粗大的毛竹搭成,底下養着雞、鴨、豬、羊,上面是竹子的平臺,人來人往互相走動着,很有幾分空中樓閣的味道。
在正中央有幾座竹樓圍成一圈,其中一座竹樓最爲精緻,搭建竹樓的竹子全都潔白如雪,整座竹樓如同白玉所雕,那屋頂片片竹瓦鱗次櫛比,四周的窗戶也都是精心拼接而成,看上去異常雅緻。
這當然是頭人所住的地方。
竹樓上,一羣身穿錦繡花襖,短衣短褲,頭戴白布包頭的青年男女在那裡伺候着。
不過此刻住在這裡的並不是蘇明成和他老婆,而是謝小玉他們幾個。
當然這裡面不包括洪倫海,那傢伙的身份太特殊了,謝小玉不想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乾脆讓他躲進了芥子道場裡面
謝小玉、麻子、蘇明成三個人憑欄而坐,一邊喝着奶酒,一邊看着對面的一座竹樓。
那座竹樓比這裡大得多,門窗都關着,四周更是站着一圈身材魁梧的大漢,絕對稱得上戒備森嚴。
“他們已經開了三天會了,還沒得出一個結果?“謝小玉輕嘆了一聲。
“這裡可沒有一個統一的朝廷,只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這纔來了兩百多個部落。“蘇明成算是半個主人,對於這個地方比其他人瞭解得多。
“居然還防着我們。“綺羅在遠處嘟囔着說道,她是女人,心眼自然要小一些。
她原本以爲自己是幫這些苗人來的,這些苗人就算不把她當祖宗供着,至少也該感恩戴德。
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一路上時不時會有苗人朝着她怒目相向,更有不少苗人躲在暗處朝着她指指點點,嘴裡嘰裡咕嚕說着她聽不懂的話,不過她完全能夠猜到,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言語。
謝小玉朝着綺羅瞪了一眼,旁邊還有一羣苗人,這傢伙說話也不注意一些。
蘇明成苦笑着揮了揮手,讓那些苗人退下去,這才滿懷歉意地說道:“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漢人呢?他們只知道此刻正在攻打他們也是漢人。“
他不得不替自己的老婆開脫幾句。
“真是諷刺,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我們站在朝廷這邊,和土蠻打死打活,卻沒一點好處,反倒被嫉恨。現在完全調換了過來,我們站在朝廷的對面,和苗人聯手,結果卻也一樣,苗人也不待見我們。“王晨搖頭苦笑,他、麻子和吳榮華來的比其他人都早,所以感受更深刻。
蘇明成這一次沒開口,他也挺尷尬,雖然他的老婆是這裡的頭人,但是寨子裡的人對他同樣沒什麼好感。其他寨子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全都把他視如仇寇。
“實在不行,我們就別管這裡的事了,等謝哥身上的詛咒解除之後,我們就離開這裡。“綺羅提議道:“我們可以給他們一點東西作爲補償。“
“別胡說八道。“謝小玉怒斥了一聲。
綺羅吐了吐舌頭,再也不敢開口。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謝小玉挺泄氣,來這裡之前,他雄心勃勃想要借苗疆這片寶地,拉起一批人馬。
以前他總覺得苗人質樸忠誠,比如苗疆沒什麼三從四德的說法,也不講究什麼從一而終,可苗女一旦喜歡上某個男人,就會矢志不渝,在苗疆很少有三心二意的女人。
但是三天接觸下來,他知道自己錯了。
苗人也會算計,也喜歡勾心鬥角。就拿這次部落大會來說,之所以開了三天仍舊一無所獲,就是因爲出了分歧,有一派人建議層層防禦,用一座座侗寨消耗朝廷的實力,另外一派人提議後撤,反正漢人佔據那些山嶺也沒用,早晚會退出去,以往他們都是這樣做的。
“老大,朝廷派兵討伐南疆,就是爲了抓我。“蘇明成只能幫那些苗人說兩句話,畢竟那是他老婆的族人。
“這可未必。“謝小玉搖了搖頭:“大劫將至,最好的退路當然是海外,但是對朝廷來說不現實,他們只能在這片大陸打主意。北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沒地方躲,沒地方藏。西面是戈壁沙漠,更不用說,東面是海,所以只有往南疆逃,這裡可躲可藏,還易守難攻,吃的東西也容易解決,現在朝廷只是試探,一旦摸索出一套可行的打法,真正的大軍恐怕就要開進來了。
這些並不是他自己分析出來的,而是天門麻衣一脈的那幾個女弟子得出的結論,那些女弟子已經被他給收買了,幫他蒐羅情報,分析出有用的結果,而那些女弟子修煉所用的丹藥全都由他提供。
“老大,這些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老婆?“蘇明成急了。
“你老婆會聽嗎?“謝小玉戲謔地問道。
苗女情深,卻不意味着她們也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蘇明成的老婆可以跟着蘇明成進入天門,生死相隨,但是要讓她完全聽從蘇明成的話,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這話一出口,老蘇一下子就蔫了,說實話,他在這裡感覺並不好,總有一種“壓寨夫人“的感覺。
“你打算讓她們撞個頭破血流,然後再出手幫忙?“蘇明成不想冒犯老大,但是老婆這邊也難以割捨,所以他心裡很亂。
“到了晚上,你和你老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你把這些告訴你老婆,不就行了?“謝小玉突然發現老蘇居然是一個死腦筋。
“不過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就算你老婆相信了,也未必有用。“謝小玉隨手又澆了一桶冷水。
這三天,他算是看明白了。蘇明成的老婆雖然是頭人,但是影響力有限,甚至在自家的侗寨裡面,她的話也沒什麼人聽。理由很容易猜到,一來她是個女人,男尊女卑不但是漢家的傳統,苗人也有這樣的觀念。二來她的年紀太輕,寨子裡面有很多人是她的長輩,更別說那些老資格的頭人了。三來她嫁給了一個漢人,其他苗人肯定把她劃爲了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