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崩解,兩位光明天使從原地消失,來到幽冥,與七位長老互相致意。
白衣飄飄,與紫衫並立。
清氣旋繞世間,與天地氣息渾然無隙。道祖的身體已經虛化,幾近透明。
那道邪氣也漸趨微弱。
“這樣還不死?”
很快,天帝便發現自己想錯了。
當那道白色光柱生於彼岸之時,天行道或許便已經死了。
這團邪氣只是他的最終迴響。
……
……
“一切都死了吧?”天行道平靜說道。他以爲結界崩解之後,一切生靈都會在先前那八道偉力降臨之時徹底毀滅。但其實沒有,無論羽淨塵還是道祖,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沒有,或者說,只有這裡的一切纔是虛幻。”羽淨塵如實說道。
“絢爛如電,虛靜無物,那你們是什麼呢?”
天行道似乎已經瞭然,說道,“原來,你們什麼都不是。”
羽淨塵說道:“是的,我們什麼都不是。”
天行道說道:“這樣才合理。”
邪氣與生息從他的體內源源不斷地潰散,看上去就像一個被擊破的熔爐,只不過涌出來的不是爐渣,而是黑暗的光漿,也就是他的血肉,他用無數時光護養出來的血肉。
這是失敗的外顯,更是死亡的徵兆。
“以身證道,我以爲只有那幾位天尊纔會做出這種愚蠢的行徑,沒想到你也是一樣的。”
道祖淡然說道:“終究有所不同。”
天行道慨然說道:“是啊,這次我就要死了。”
道祖沉默。
天行道望向羽淨塵說道:“數十萬年了,我是因爲時機的緣故,而你爲何如此急迫?”
羽淨塵說道:“因爲我們要走了。”
天行道說道:“原來如此。”
羽淨塵說道:“神族曾經有很多次邀請你離開。”
天行道說道:“我以爲那是誘殺。”
天行道還是不解,說道:“你們爲何一定要我死呢?我不也是一種存在嗎?而且,是你們搶佔了我的世界。”
這是疑問,也是怨訴,所以天行道並不需要他的答案。
“幽冥的確是一個絕佳的陷阱,但我始終不敢出來。那時我沉睡了纔不過兩萬年,卻突然出現一個與天界對峙的幽冥,你們當我是傻子嗎,還真以爲我會入主幽冥?想來,初代魔君應該是你的人吧。”
羽淨塵說道:“是的,他是天使劫。”
“那他呢?”天行道看着扶着戰神上來的彼岸人問道。
“他是天使渡,也是我的叔叔。”羽淨塵回道。
終究是個局而已。
天行道不再在意,看向已經虛化透明的道祖說道:“好在你也是要死的。這便是殊途同歸吧。”
太息甫落,天行道自此化爲虛無。
……
……
“彼其物無窮,而人皆以爲有終;彼其物無測,而人皆以爲有極。得無道者,上爲皇而下爲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爲土……故餘將去汝,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吾與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爲常。當我,緡乎!遠我,昬乎!人其盡死,而我獨存乎!”
“非矣,吾已永恆。”
道祖看着天行道死去的空無之處,平靜說道,“你現在還不認爲這便是‘非常道’?”
前一句話自然是對天行道以及天地衆生說的,後一句話當然只是對羽淨塵說的。
羽淨塵有些傷感說道:“道便是道,哪有什麼‘常道’與‘非常道’?”
道祖說道:“你誆我?”
羽淨塵說道:“誰讓你不肯同我出去?”
道祖望了望天地,最後一次對羽淨塵說道:“願否?”
羽淨塵看了看雨凝,搖了搖頭。
道祖想着那個故事,微笑說道:“我愛衆生。”
羽淨塵真誠說道:“我愛您。”
“謝謝!”道祖會心說道,“往矣,願你自由!”
三尊歸元,陰陽守藏,萬千玄氣行施六界,道祖坐化於天地之間。
衆生這才知道,道祖捨身、證道。
人間一場春雨。
萬物靜默如謎。
所謂聖人晏然體逝而終矣,當是如此。
當是時,天宮一片哀泣。
魔域默然示敬。
佛祖再次摘下一瓣蓮花,擲向虛空,於是人間再無怨煞之氣。
直到過了很久,諸仙才知道,已然身隕的牧娉婷最終幡然醒悟,不入輪迴,化作無數仙氣修補九天十地。
……
……
道祖以身立道,天地規則重組,新世界將是一個遵循天道的世界,一切都會奔赴更美好的未來。
神主在西天看了一眼那隻巨鵬,與佛祖說了幾句話,便來到了九重天宮,此刻正在偏殿裡與天帝陛下見面,諸天神佛皆知,這會是神主與天帝陛下的最後一次談話。
而在不久之前的天道之戰中,天帝陛下看似沒有做出選擇,但誰都知道,無論是十方上神圍殺魔君,還是神器天誅滅的出現,都代表了天帝陛下的選擇。於是,穹霄正殿的衆仙難免多有擔心。
偏殿內,羽淨塵說道:“我們從未偉大,我們只是自由的奴僕,或者說,我們就是我們。同這裡的衆生一樣,只是簡單的存在。
天帝說道:“可是你們終究擁有了很多。”
羽淨塵說道:“是的,但你們也很了不起,你們創造了道藏、佛經,明悟了天地法理、善惡正邪,真的很了不起。所以,這個世界是你們的。”
沒過多長時間,神主離開了天宮,接着便有天諭降下——穹蒼龍族數十萬年來恪守六界正道,往後繼續執掌天宮。幽冥地澤與天人三界,以道爲綱,共修和平。
三日之後,天帝下罪己詔,自囚蒼梧之野,凝心悟道,太子希影承天帝位。
從此六界,不分仙魔,只證善惡。
……
……
人間大治,漸有盛世況景。
一片青葉在世間飄蕩三日之後,來到了崑崙山。
在一座莊嚴道殿之前,一個眼神清澈、模樣稚嫩的小道童接住了那片青葉,開心地笑了起來。
一個青袍道人從道殿中走出來,望了望滿山雪色,然後看向小道童手中的青葉。
小道童天真地問道:“師尊,這片青葉爲何飛越萬里來到崑崙呢?”
青袍道人摸了摸小道童的頭,微笑說道:“一切皆有定數。”
小道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