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信見甄脫如此信誓旦旦,方纔將心中猜忌說了出來:“大哥懷疑她就是鉅鹿張角之女,那個太平道創始人。”
甄脫聞言大驚失色,這些年裡甄逸沒少提及張角此人,說他表面大行仁義之舉,實則密謀叛逆之事,在這亂世中倒也算是個了不得的梟雄。
甄逸的識人之能是遠近鄉鄰公認的,所以甄府上下都自然而然地疏遠太平教徒。經商的人大多謹慎小心,非有十足把握,絕對不會將家族存亡置於爭權的漩渦當中。
甄脫作爲甄家千金,自然識得輕重緩急,當下急忙用衣袖掩着小嘴,輕聲問道:“信哥哥,這事是真的嗎?若果真如此,那她……”
宇信望了望窗外,也是低聲回答道:“大哥雖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她的身份,但自昨日見到她後便總有一種預感,她的身世絕不簡單。我已經暗中派人去冀州秘密調查了,也不瞞脫兒,大哥昨日就差人開始監視她了。”
甄脫得知張靈兒極有可能是那個野心家的女兒後,就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畢竟她這種大商賈家族之後都清楚這世上一個鐵一般的規則,那就是家族利益高於一切,沒人會傻到平白無故地交好外人。
顯然,張靈兒接近她也是有深層次目的的,可憐甄脫一直都沒有察覺到,還在家人面前屢次爲她掩飾。如今知曉張靈兒可能在利用甄家與宇信之間的關係,此番前來估計也是爲了刺探幽州動靜,甄脫的心裡別提有多難受。
被人利用欺騙,甄脫早已思緒混亂,搖着頭哭泣道:“信哥哥,難道靈兒姐姐接近我只是爲了接近你?啊……脫兒想起來了,難怪靈兒姐姐會突然提議來幽州散心,她果真是有目的的。”
宇信聽甄脫如此一說,心中更是明瞭。這個張靈兒沒準真在打自己的主意,看來自己的猜想八成也是真的。
正當宇信和甄脫在屋內沉默不語時,宇信忽然聽到門外有些動靜,連忙扭頭朝門這邊看來,卻發現一個人影正站在門外。
甄脫見宇信盯着門處,也轉頭去看,隨即便是一臉的驚訝。正準備開口詢問,就聽宇信叫道:“靈兒小姐都聽到了吧,這樣也好,就請進屋一敘,如何?”
張靈兒果真不凡,被人發現在偷聽也毫不掩飾,徑直輕輕推開房門,以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移步屋中。當發現同樣是一臉泰然的宇信時,張靈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他不愧是天下聞名的右將軍。
宇信雖然已被提拔爲邊疆大吏,官至鎮北將軍,但其功績多在擔任帝都右將軍時所立,所以世人多以右將軍稱呼他!
張靈兒微張櫻桃小嘴,輕聲嘆道:“宇大人果然不凡,竟能如此輕易地猜到靈兒的身份,當真不負當世奇才之名。”
甄脫聽張靈兒這樣說來,心中明白眼前這個和自己交好的姐姐之前確實是在利用自己,她的目的就是要見到自己的信哥哥。
想到這裡,甄脫不由心中有氣,開口質問道:“靈兒……姐姐,你接近我就是想利用我來接近信哥哥嗎,你想對信哥哥做什麼?”
宇信見甄脫一臉的傷心樣,只淡淡地瞟了張靈兒一眼,便搖頭嘆道:“脫兒多心了,她此來不會加害你大哥我的,只是想和大哥談些私事罷了。”
張靈兒一聽宇信竟然還猜到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心中的震撼不亞於剛剛經歷了一場地震,暗道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封疆大吏果然厲害。
宇信見張靈兒發愣,便知曉自己所料不錯,更加堅信她此來是準備和自己談判的。至於目的嘛,自然是關於幽州禁止太平道傳教一事。
張靈兒從進屋之後,一直不急於說出此行的目的,而是以一種大含深意的眼神望着宇信,這多少讓來自後世的宇信有點不好意思。
爲了打破這種尷尬,宇信不得不低着頭把玩起桌上僅剩的一隻茶杯,有些隨意地問道:“張小姐敢隻身來幽州,如今面對本將還能做到面不改色,果然好膽識,真女中豪傑!”
甄脫此時早就對張靈兒沒有一絲好感了。想來也是,一個純情的女孩怎能容忍別人利用姐妹之情來欺騙自己,而且還是在自己心儀的人面前?
見張靈兒仍是淡然不語,甄脫心中更加憤懣:“張小姐,你找信哥哥到底有何目的?”
張靈兒見甄脫一臉憤怒,眉頭不由一蹙,望着宇信的眼神有些複雜:“宇大人好手段啊!把甄妹妹哄得倒是不輕。”
宇信和甄脫聞言均是雙面通紅,不過宇信還好點,表面上還能強裝鎮靜,轉而說道:“張小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本將保證不會爲難你的。”
甄脫聽宇信如此說,再次朝張靈兒望來,只見她仍是一臉悠閒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着急,就好像這裡是她家一樣,忍不住就要當場發飆。
宇信等了半天也不見張靈兒回話,心中好奇便擡起頭來看她,卻見張靈兒眼睛不時地瞟向甄脫。
原來如此,她是怕甄脫走露了風聲,這才故意一直顧左而言它。宇信當下會意,不想這張靈兒竟這般謹慎。也難怪,他老爹乾的可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差事,她如此小心也是理所應當的。
宇信想通其中關節後,心中對張靈兒是更加佩服,隨即轉頭對甄脫說道:“脫兒,你先回避一下,大哥要和她談些私事。”
宇信故意在私事二字上加了重音,甄脫生來聰慧豈能不明白宇信話中之意,望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張靈兒,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信哥哥自己當心,脫兒先到樓下等着,你和她商量完後記得叫我。”
宇信輕輕點了點頭,衝甄脫淡然一笑,示意自己不會有事的。也難怪甄脫會如此擔心宇信安危,雖說清楚宇信武功卓著,但傳言張角可是個精懂法術的大妖道,誰知道他女兒會不會什麼陰毒的妖術呢?
甄脫雖然仍然有些不放心,但還是悻悻地走出了房間,順帶輕輕地將門拉上。那些官場上的爭鬥始終不是她能干涉的,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商賈之後。
待宇信感覺甄脫已經下樓後,這纔開口問道:“張小姐,現在是否方便說說你心中隱藏的事了?”
張靈兒聞言微微一笑,伸手拿過茶壺和宇信面前的茶杯,邊倒茶邊說道:“靈兒當真沒料到宇大人年紀雖輕,竟然會有如此能耐,看來傳聞也不盡是假的!”
宇信輕笑一聲,擺了擺手:“張小姐莫要再說這些客套話了,現在此處沒有外人,咱們言歸正傳吧。本將想知道張角派你來所爲何事,你大可直言道來,我保證不追究。”
“呵呵,在說正事之前,靈兒想知道宇大人是如何猜出靈兒身份的!”張靈兒優雅地喝着茶,一雙美目溫柔地望着對面的宇信。
如今已入正題,宇信也沒去管張靈兒那頗似有意的挑逗,只是輕敲着茶几:“靈兒小姐氣質高雅,又來自冀州,還姓張,這是最初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我便無意問了一下小姐家世,不想小姐所言又與我瞭解的張氏兄弟很相似,我便開始懷疑起你的身份。如果我所料不錯,你的名字是後來取的吧。靈兒?靈,頭上是個倒了的山,下面爲火,有山倒火息之意。漢承火德,人盡皆知,故而光武皇帝興漢於洛陽時,更其名爲雒陽,就是爲了避諱五行中的水克火。而世間有言,土可代火,靈字頭上的山亦有此意,是否?”
張靈兒聞言身軀一震,神情有些木訥:“不想宇大人還精通五行之學……呵呵,我父親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的確稱得上是當世奇才。只是……既如此,大人爲何不拿我?”
宇信笑了,笑得特別平靜。既然張靈兒不願承認,他也不好再作勉強:“我說了,我不會追究你的。我有我的理由,還請靈兒小姐不要有所顧忌!現在咱們可以開始談判了麼,你父親要你來所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