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主戰場上,猛虎軍團的北征艦隊自淚河南端掛帆啓航後,沒過兩天,南部主戰場的累斯頓河面上,也開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兵力調度。
太陽即將落山,累斯頓河水面粼粼閃動着一片火紅。在暗色的天空下,這片燃燒的汪洋好像代替了太陽的位置,成了照亮天地的光源。
四周的暮色慢慢壓下來,那紅色也逐漸向水心收斂。
西岸水邊的大小道路上,到處都騰起腳步踩過、馬蹄踏過,以及車輪碾過後經久不散的土霧,飄蕩的粉塵也被霞光染成胭脂的顏色。
戰士們手持武器,牽着戰馬,唱着自由軍團的戰歌,後勤隊揹着、推着各類輜重,婦女和兒童也肩扛手提,拿着鍋碗瓢盆等生活工具,從各個方向,朝西岸義軍基地的各個渡口走去。
自北往南,西岸所有義軍基地的渡口碼頭,全都泊滿了大小船隻。
有蛟龍軍團的各類戰艦、有中央郡政府徵用的商船,也有自由軍團自身所擁有的戰艦、運兵船和打漁船等。
每當坐滿人、載滿貨之後,這些船就離開碼頭,朝着對岸駛去。
在東岸卸下人貨後,船隻又馬上轉向返航,開往西岸地區,準備把黑壓壓地等待在碼頭上的軍民接上甲板,送往東岸。
夜幕降臨了。
夜色下,各類船隻都掛上了燈籠,在累斯頓河寬闊的河面上來往。
這些船隻架起無數條流動的橋樑,將被河水隔開的兩岸,緊緊地連接在一起。它們又彷彿是一顆顆閃亮的算盤粒,被一隻大手撥弄着,在鐵黑色的算盤框柱上穿梭。每一顆算盤粒的每一個來回,都意味着一個不菲的運量數字得以完成。
兩岸各處義軍基地的碼頭,也成爲此刻大陸上最繁忙的中轉站,無數的軍民在此分合集散。
夜色由淺變深,又由深及淺,太陽自西岸落下,又從東岸升起。
夜與晝、日與月、動盪的河水、浩淼的蒸氣,都無言地觀看着累斯頓河邊,這一幕比蟻羣大搬家還要壯觀的場景。
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用了數百艘大小船舶,巴維爾才得以完成將累斯頓河西岸的義軍將士運往東岸的任務。
除了少數人留守外,西岸各個基地幾乎門可羅雀,而東岸各個基地卻是炸了鍋般熱鬧非凡。
畫有和平鴿標誌的各色旌旗,在基地的上空飄蕩、在點兵場上鋪陳,插滿了東岸各處。
鮮豔的色彩倒映在河面,把累斯頓河水染成一匹五彩繽紛的巨幅綢緞,令人目眩神迷。
緞子上只繡繪一種圖案--和平鴿,億萬只在粼粼波光中飛翔的和平鴿……
閃亮的鎧甲和兵器,反射出無數道炫目的白光,刺得人滿眼生疼……
嘈雜的談笑聲、馬羣的嘶鳴聲、虔誠莊重的祈禱聲、集結隊伍的軍號聲、戰前動員的口號聲,鼓盪得耳膜隱隱發痛……
蓄謀已久,其發必速。
長期的備戰,致使集結與動員工作進行得非常迅速。
大陸歷九九五年八月二十五日,當天邊畫出一道巨大而朦朧的血紅色斑斕時,嘹亮的進攻號響徹雲霄。
席爾瓦和巴維爾經長期策劃,在中央郡累斯頓河東岸,悍然向走廊聯軍發起猛攻!
自由軍團及其各路盟友,割開鐵網、劈倒樹籬、摧毀據點,從十幾個巨幅缺口處突破了塞爾衛護部隊的封鎖線,如潮水般洶涌地撲進累斯頓河東岸淪陷區。
史稱“自由血瀑”的巨型會戰,緩緩拉開帷幕……
幾十艘戰艦張滿風帆,在強勁的南風吹拂下,全速北進。
雖然既不如蛟龍軍團的鐵甲艦那樣堅固,也沒有塞爾水軍的高樓艦那麼龐大,但閃特水師的戰艦也是嚴格按照走廊內各國的正規戰艦制式建造而成。
船艙高達三層,可載甲士近四百人。
戰艦設施完善,底尖面闊、首昂尾聳,船首裝有堅實的鋼製撞角,舷側設置保護槳手安全的護牆,弩機、弓矢、火粉、投石機等各種戰具一應俱全。
水戰最忌火燒!木質戰艦如若着火,將是水兵們的噩夢。爲防敵人火攻,這支北征艦隊臨行前也做了充分的準備。
船身、甲板、蓬、索、帆等易燃物,都塗抹上明礬、蜂脂等物混合熬製而成的漿漬,重要設施處還覆蓋生牛皮,大大降低起火機率。
由於不似鐵甲艦那種飛輪踩水和特殊船底設計,戰艦的吃水較深,強行靠岸容易擱淺,故而在每艘戰艦的船側、船尾,都繫着幾十艘小型登陸艇。
這些登陸艇長身、尖頭、平底,可在淺水區進退裕如,如泥鰍般靈活,適合於衝灘登陸。
登陸艇的左右還設置有浮板,行如雙翅,增大浮力兼利於平衡,即便風高浪陡,也不會傾側,適合在淚河這種道窄流急,水情複雜的河面上使用。
五十餘艘這樣的戰艦,秩序森然,在河面上破浪而來,確實給人相當大的震懾感。
“啾--”
孔狄擡頭仰望,天空中出現一排小黑點,醜陋的禿鷲們在結伴而行。
“這是蠻子們的禿鷲偵察隊。”旺熱也望了天空一眼,隨即繼續扶着船欄,晃動手裡的雞尾酒杯。
“昨夜我就聽到有獵犬的叫聲。”孔狄若有所思地說道:“陰風沼澤這種地方,目前又是危險的戰爭緩衝區,不可能會有獵人光顧。如此推測,至少從昨晚起,敵人就可能已經察知了我軍動向。”
“明天傍晚,我軍就能抵達疊瓦渡口,發起總攻。即便昨晚開始敵軍就已發覺我軍行蹤,他們最多也只有兩天的備戰時間。遊牧蠻子們馬戰厲害,水戰卻是個個都是旱鴨子。”旺熱滿不在乎地說道:“況且根據領主指示,本次是一場外科手術式戰役,切一刀就跑,登陸部隊也將在艦隻的遠程武器掩護下完成破壞任務,不須深入敵營腹地。這樣的任務,根本沒有什麼難度嘛!”
經歷了上場一邊倒的水戰後,旺熱相當樂觀。不過孔狄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可仔細思索,又說不出爲什麼,覺得旺熱說的也頗爲在理。
“小夥子啊!別整天憂心忡忡的,想點高興的事。”旺熱啜口酒,手指河岸:“走前那天跟紐卡爾總督聊天,聽他說,以後這淚河兩岸的陰風沼澤,將不再是今天這般模樣,而會出現萬頃良田哩!”
“哦,是嗎?”孔狄不由精神一振:“這可是個浩大的工程啊!”
“還不止如此。不僅陰風沼澤,大荒原同樣也將成爲千里沃野,村落廣佈,人煙稠密呢!”
“這恐怕有些不太現實吧!”孔狄笑道:“先不說這工程量有多大,這種荒涼偏遠的地方,也很難吸引民衆前來定居啊!”
“呵呵,這個問題我也提過,但紐卡爾總督卻信心十足,說安多里爾軍師已經想出了一個妙招。”
“是嗎?什麼妙招?”
“紐卡爾這小子,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的,談到正事,嘴巴卻緊得很。”旺熱聳肩道:“機密、機密--我灌了他兩斤麥酒,卻只換來這麼兩個字。”
“呵呵,打完這仗,咱倆一起上陣,我就不信,灌不倒他。”
“好!一言爲定!”旺熱樂呵呵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兩位將軍充滿豪情壯志,無限暢快。在他們眼裡,兩岸荒蕪陰森的沼澤地,彷彿已經變成了碧浪滾滾的田園牧野,農夫牧民們定居於這片沃土上過着寧靜而富足的生活……
不過,一切戰後建設藍圖,無論設計得多麼完美,都必須建立在取得衛國大戰勝利,徹底驅除外侮的基礎之上。
這,正是軍人的職責所在。
“報告!”赤拉維的嗓門極大,更把門環拍得山響。
“進來。”
“匡當”一聲,赤拉維一腳把主帥營房的門踹開,走進屋內。
上一次水戰,季爾登與希萊茨基的組合失利,一死一傷,戈勃特這次就有意以赤拉維、魯道夫的新組合取而代之,讓赤拉維作爲副將參戰,除了協助魯道夫調度軍隊、組織防禦外,也意在增強其水戰經驗。
然而,這對新組合,從一開始就摩擦不斷。
魯道夫的軍職、能力都超出原閃特降將希萊茨基甚多,而在端架子、擺譜方面,也比他厲害得多。
在魯道夫的心裡,戈勃特與自己是盟友,而非上下級關係。
再加上,這次戰役中魯道夫是主將,赤拉維只是副手,故而他可不會像希萊茨基那樣謹小慎微,夾起尾巴做人。換句話說,他絲毫不把赤拉維這員蠻軍大將放在眼裡。
雖然有機會在老對手孔狄身上報一箭之仇,但總體而言,這次被迫出任主將與猛虎軍團水軍交戰,把自己的退路完全斷絕,魯道夫是心有不甘的。
軍隊本來就是等級森嚴的特殊團體,上級憋了火拿下級當出氣筒是常有的事情。心情不好的時候,想讓魯道夫和顏悅色對待下屬,根本沒這可能。
而赤拉維同樣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在草原聯軍裡頭,除了戈勃特之外,誰都不服,連沃薩第一勇士季爾登也不放在眼裡。
一直以來,他要麼在戈勃特麾下作戰,要麼自己獨當一面,從沒給別的人打過下手。這場水戰,要他協助魯道夫指揮,心裡本來就有些彆扭。
偏生魯道夫也不是什麼善主,不僅心情欠佳,而且習慣了頤指氣使的傲慢態度。讓這個內戰敗將、政治投機分子兼三姓家奴支使來、支使去,還連個好臉色都混不上,赤拉維同樣窩火得很。
就拿進門通報這件小事來說吧!如果情況緊急,連戈勃特都允許赤拉維不經通報,直接闖入帥帳彙報。
可魯道夫卻不管那麼多,硬性規定,無論是誰、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許未經通報擅闖主將住所。
就這麼一件芝麻大的事,魯道夫就藉着由頭,將赤拉維劈頭蓋臉地罵了好幾次。
“好大的火氣!”魯道夫手持一枝鵝毛筆,臉色陰沉地坐在窗前:“敵人殺過來啦?”
“暫時還沒有,不過則尤族長送來口信,一支艦隊正全速北上,估計明天傍晚就會抵達這裡。”
“急啥,還有一天的備戰時間。”魯道夫放下筆:“說真的,赤拉維,一項簡單的軍紀條令,又講過好幾遍,你還是遵守不了。我確實有點疑惑,你是怎麼混上將軍職位的?”
“屬下這官位,可是一刀一槍,拼着性命,從血裡撈出來的。屬下同樣很糊塗,有的人屢戰屢敗,怎麼就總是能攀上最高軍職的位子呢?”
“你要是不滿意,儘可以去找大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告我的狀,讓他把我撤掉,或者將你調離。可你要是想在我手下幹,就把你那牛脾氣收起來!”魯道夫冷笑道:“蠻子就是蠻子,憑着一身蠻勁就能混上大將,卻不知道戰爭是鬥智的藝術,你那點匹夫之勇,永遠只夠給別人提鞋的份!”
“好,當年把你打得屁滾尿流的孔狄,這次帶來了五十幾艘大型戰艦和將近兩萬的水軍。”赤拉維毫不示弱:“我倒想見識見識,大將軍閣下的聰明才智和指揮藝術是如何高明。”
“孔狄不過就是狄龍和丹西手下的一條走狗,就跟你現在是我手下的走狗一樣。陷陣衝殺還勉強過得去,指揮整場戰役,火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比起嘴巴惡毒,來自文明世界的魯道夫,可要超出生長在草原上的赤拉維許多:“水師的機動性,在於他們擁有時間和地點上的主導權。可淚河北端,只有疊瓦渡口一處攻擊點,一舉一動又都在我軍天眼的監視之下。哼哼,僅此一點,就註定了孔狄葬身淚河的敗局。”
“哼。”赤拉維同樣冷嗤一聲,回敬對方:“那好,屬下明天就拭目以待!”
“我下午巡視了一次,碼頭南側的營柵還要加固,你馬上去辦好。”魯道夫一擺手:“出去吧!這裡沒你什麼事了。”
赤拉維氣咻咻地離開,趕往碼頭南側。儘管惱怒得很,但如果戰敗,不僅魯道夫,自己的腦袋也得搬家。
同時,雖然三姓家奴品德敗壞、脾氣惡劣,但指揮水戰確實有點門道,數日工夫,就對疊瓦渡口水寨進行重新佈局,並指導工匠們造出了許多蠻兵們從未見過的戰具器械。
雖然心中不忿,但爲了避免身首易處的下場,對於魯道夫下達的各項備戰指令,赤拉維也不敢不遵從執行。
一馬平川的北部主戰場,淚河又將掀起水上風暴;而在水網密佈的南部主戰場,卻是平地起雷,陸戰爭鋒。
“大將軍閣下,打着自由軍團旗號的暴民攻克了桐油埔要塞,我方衛護部隊五百餘人悉數爲國捐軀!”
“報告大將軍,大批反賊衝破黑石口封鎖線,向東挺進!”
“報告,遭受上萬匪寇圍攻,清水塘據點的守軍不戰而降!”
“報告,賊兵雲集而來,雲山壘、連平渡守軍擅離職守,不戰而逃!”
“報告……”
“報告……”
……
從上午直到深夜,一整天來,黑巖城的大將軍府裡熱鬧非凡,傳令兵們飛跑着進進出出,報告之聲不絕於耳。
當然,這些將士們的入門通報,就比赤拉維要有禮貌得多了。
茲波林一言不發,神色冷峻地坐在指揮台前。參謀官們根據收集到的情報,手忙腳亂地在牆上那幅巨大的防區地圖上畫上紅線、紅圈和紅叉。
安靜了幾個月之後,幾近絕跡的義軍叛亂,在今天卻突然毫無徵兆地來了場總爆發。動與靜的對比是如此的劇烈,甚者有些誇張,連久歷兵鋒的茲波林也有些猝不及防。
一天之內,三十六個據點或堡壘遭到叛軍的攻擊,十五處被突破,第一層河岸封鎖線讓人捅成了篩子,完全變爲擺設。
巴維爾的動作如此之大、敵軍人數如此之多,也大出茲波林的意料,以至他懷疑,是否席爾瓦在把巨木堡城內的軍隊大批調往自己的防區。
下面人送來的情報加深了茲波林的疑心--這些叛軍武器精良,裝備齊全。
但正在巨木堡東城牆下日夜攻城的習博卡二世,則來信堅決否決了這種可能性--巨木堡內未見大規模軍事調度的跡象,席爾瓦兵力不足,即便他剜肉補瘡,恐怕最多也只能向叛軍增援一支萬人隊,絕對不可能派得出如此規模的大軍出外作戰。
經過一番思索,茲波林作出初步判斷,雖然自己先前的疑心仍不能排除,但國王陛下的看法可信度更高。
唯一令他有些擔憂的,在於巴維爾這次出動的兵力相當可觀,至少在十萬以上。
這個平時藏頭掐尾,喜歡躲在角落裡偷偷射冷箭的卑鄙小人,這一次究竟爲何如此魯莽而暴躁?是因爲長期的封鎖和嚴厲的鎮壓令其狗急跳牆,從陰暗處蹦出來搏命一擊,還是包藏禍心,另有所圖?
正所謂戰局如牌局。任何一場戰爭的主將,能掌握的信息都是有限的,就像打牌時,你只能看到自己手裡的牌,而看不到對方的牌。
你只能根據牌桌上已經出現的牌張、對手的表情神態、出牌勢頭及習慣性的打法風格,來推斷他手裡的牌是好是差,揣摩其意圖。
在此基礎上,你才能根據自己手裡的牌型特徵和實力狀況,擬定應對策略。
可以說,絕大多數將領的絕大多數軍事決策,都是在不充分信息條件下作出的,而且在很多情況下,還必須迅速地決斷。
因而在決策過程中,除了去僞存真、條分縷析、按最大機率行事外,戰場的感覺也非常重要,指揮經驗的作用也正體現在這裡。
當然,這個世界上總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勝則大勝,敗則大敗,一切寄託於運氣。
一般而言,這種瘋子總是牌桌上最早出局的人。
不過,當這種瘋子連續得到運氣的青睞,他的事蹟就成了傳奇。在悠長的歷史長河中,瘋子們成功的機率雖然很小,但總不乏其人。
但是,當某些魯莽的後生模仿和效法他們時,卻只落得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的下場。
這些後生完全不知道,前輩們的成功模式並不具有典型意義,他們的經驗也不可臨摹。
除非抓到一把等死的屎牌或者一把好得無以復加的超強牌型,否則牌桌上的較量絕對很難從一開始就輕言勝負,競爭者之間的鬥智鬥勇更是扣人心絃、耐人尋味,充滿驚險刺激。
無論勝者敗者,都在絞盡腦汁地算計得失,每個人的每一次出牌都自有其道理,每一輪過招,也都爲精彩的牌局增光添色。
後世某些狂徒們,往往坐而論道,指指點點--糞土當年萬戶侯、某名將有何不可理喻的失誤、某大臣有何弱智的愚行……爲自己超越了智者、戰神而飄飄欲仙,沾沾自喜。
可惜這些狂徒們恰恰忘記了,他們是在回翻史書,知道了兩家,甚至三家、四家的底牌,方能做以上狂言。
作爲歷史牌桌上的躬身入局者,茲波林是一位進取型的將領,但他又絕不是魯莽之輩。
根據已收集到的情報,結合自己多年征戰的經驗,巴維爾的兵源構成被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些突然從東岸竄出的部隊,應該是用巨木堡軍械庫裡的正規軍武器輜重裝備起來的民間義軍,同時也不排除其中有少量猛虎軍團正規部隊參戰的可能。
如今的主要問題在於,弄清這些義軍部隊的兵力分佈情況和作戰意圖,然後大舉進擊,將其徹底消滅。
面對目前敵人大舉進擊的態勢,茲波林並不驚惶,相反,他異常高興。
這些平日裡縮頭縮腦的烏龜、棲身犄角旮旯裡的蚊子和臭蟲、一直跟本方大軍捉迷藏的老鼠們,如今主動現身,紛紛跳出來挑釁,正合自己的心意。
一直以來,茲波林就在等待着這麼一個機會,將這些不服教化的頑劣之徒一網打盡、一鼓聚殲,清除一切內亂隱患,令整個東岸地區成爲真正的王道樂土!
“還有別的情報嗎?”終於,一直端坐於指揮台前的茲波林沉聲發問。
“暫時就這麼多了。”負責繪圖的參謀答道。
“嗯。”茲波林開始仔細端詳牆上的巨幅地圖。
從北往南,幾乎每處堡壘都遭到了攻擊,被打上了紅圈。
標示被突破的地域的紅叉,也從北往南大致均勻地分佈着。
紅紅的進軍路線更是呈發散狀,向中央郡東岸各個方向挺進,把任何兩條線延伸下去,完全不存在交點,如此,也就看不出有各路敵軍共同指向的作戰目標。
可以說,整幅作戰態勢圖雜亂無章,極其古怪,毫無規律可言。沒有明確的集結點,只有分進,沒有合擊,彷彿視境內的塞爾守軍如無物。
“難道巴維爾真是在全面出擊?”茲波林皺起眉頭,喃喃自語。
旋即,他就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只有智障纔會採取這種自殺性軍事行動。十餘萬據壘防守的精銳塞爾正規軍,除非巴維爾有百萬義軍可供調遣,否則根本沒有機會。
從任何角度講,低估敵人的智能謀略,都無異於自取滅亡,茲波林當然不會做如此不明智之舉。
凝望地圖許久後,茲波林終於冷聲發令。
“傳我命令,各地守軍毀壞所有中小型據點,所有兵士向大型要塞轉移。”
“各要塞守軍據壘嚴守,未經許可,不得出戰!”
“斥候部隊全體出動,全境搜索敵蹤!”
……
如若巴維爾真採用那種愚蠢的全面反擊策略,那麼,他將在境內各塞爾要塞的壕牆下碰得頭破血流!
敵人張開五指,自己更要握緊拳頭。
捨棄中小型據點,既可保全兵力,又能加強大型要塞的防禦,一舉兩得。
對於杜安的堡壘封鎖戰略,崇尚進攻、不喜防守的茲波林一直頗有微詞。
他認爲,那些由小型據點爲主體所構造的封鎖網,防禦力差、漏洞多多,完全就是擺設--小魚抓不住,大魚卻能將其拱翻。
現在,巴維爾這條大魚終於出現,茲波林也找到了藉口,廢棄杜安首倡的保守戰略,讓戰爭按照自己最擅長的方式進行。
除了收縮兵力、加強守衛、捏緊拳頭外,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追索出敵軍主力部隊的集結位置、進軍動向和真正作戰意圖。
誠如牌桌上廝混的老賭棍們所言,把自己手裡的牌緊緊地貼在胸口上,睜大眼睛四處偷窺敵人手裡的牌張。
只要摸清楚對方的底牌,掌握了敵軍主力的意圖和位置,那麼戰爭就會回到茲波林最熟悉的軌道上來--揮出重拳,將巴維爾和他手下的那羣烏合之衆砸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