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香濃城。

這座瀕海城市的東面城牆沿岸佇立,除“U”字型海灣之外,兩側也豎了幾公里城牆,既可做防海堤使用,又能抵禦來自海面的進攻。

亞農立在城樓上,遙望雲陣般大搖大擺從城池前駛過的帝國艦隊。

眼見敵軍的駭人威勢,守城的將士們,包括身經百戰的詹魯老兵在內,都面有懼色,握着兵器的手也在發抖。

“立刻向統帥部、向洛瓦城傳訊,敵方艦隊駛過香濃城北上!”

“是!”傳令兵允諾而去。

“傳令全城軍民,全城進入最高戒備狀態。整固城防,加派兵民上城值守,日夜警惕,謹防敵軍來襲!”

“敵人已經離去,”香濃城議長道:“似乎並無……”

“易卜拉辛如此招搖,難保有什麼不良居心,我們要提防他殺個回馬槍。”亞農面色嚴峻,“寧可累一點,也不要麻痹大意,最後連命都失掉!”

神聖同盟統帥總部軍議室,氣氛嚴肅。

“事實證明,鱈魚海溝之戰是考夫利設下圈套,故意等我們去鑽,”狄龍介紹道:“威塞克率三百多艘長船出擊,僅有七十來艘返回,餘者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敵人生擒活捉。”

“我們在海上再無可以牽制敵人的力量,敵軍艦隊可以暢通無阻,”李維道:“我們要想取勝,就只有在陸地上想辦法了。”

“關鍵是後方,各沿海城市隨時會遭受打擊。”丹西沉吟道:“可如果要鞏固海防,前線的兵力又會更顯薄弱。”

“在正面戰場上,我們已經數次派使者前去邀戰,但異教徒不同意會戰要求。他們深溝高壘,依託聖傑西城守禦,人數還多於我軍,就此攻堅,只怕會得不償失。”狄龍搖頭,“還是得從海上想辦法。丹西領主,你在洛瓦港屯紮的那支海軍,也該出外作戰了。”

“艦隻太少,訓練不足,”丹西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也不少了,據我所知,光三桅帆艦就超過了五十艘,原蛟龍軍團的數萬水兵也已在半月前抵達。”狄龍冷笑道:“丹西領主,如此洶洶危局,可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

“大將軍的消息可真靈,對蛟龍軍團的家底比我還清楚呢!”丹西聳肩道:“我可不是保存實力。查理麾下的蛟龍軍團水師,目前規模僅爲異教海軍的四分之一,取勝機會渺茫,貿然開出作戰,實屬不智哪!”

“麻臉考夫利是你發展的眼線,損失的卻是我的長船艦隊。”狄龍早就窩了一肚子火,“如今這種局面,你可得負起責任!”

“神聖同盟是一個整體,大將軍最好不要說這等見外的話。”丹西冷哼一聲,“蛟龍軍團何時出海作戰,我自有安排……”

“各位,午餐時間到了!”

丹西尚未說完,美芙洛娃推門進來了。

三個男人都愣了一下,旋即就卸下了臉上的怒氣和冷笑等表情,換上了輕鬆愉悅的微笑面具。

“軍務再繁忙,也不能誤了吃飯。”美芙洛娃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幾人眼中的詫異神色,“各位,可以在飯後再商議嗎?”

“我太太是整個國家中唯一敢挑戰我權威的人,”丹西笑起來,“大家還是遵從的好。”

狄龍和李維都禮貌地鞠禮離去。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丹西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了。

“軍議密室,以後記住不要隨便亂闖,”丹西沉下臉,“這不是女人來的地方。”

“哼,根據協議,用餐時間,什麼地方都歸我管。”小美撫mo着丈夫的臉龐道:“你這一向,心情似乎一直都很抑鬱。”

“陸地和海面,連打敗仗,心情怎麼能好?!”丹西嘆氣道。

“上帝會保佑他的信徒的。”美芙洛娃安慰道:“想點愉快的事吧!我今天中午做了你最喜歡的油煎牛排。”

“哦!又是牛排。”丹西故意撇撇嘴,“可我今天偏偏想吃清蒸魚。”

“別來這一套了,你纔不會喜歡清蒸魚呢!”女人嬌嗔道:“好了,好了,再給加點佐料,吃飯的時候,我會在你耳邊說些甜言蜜語。”

“唉!真拿你沒辦法。”

丹西無奈地搖着頭,跟着妻子走向餐桌……

自從沙漠帝國本土援軍抵達後,本來一片大好的形勢被扭轉了過來。無論敵後還是海面戰場,神聖同盟連戰連敗,別亞一方的偶爾小勝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而且正面戰場也打不開局面,弄得丹西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只能在妻子溫柔的勸慰下勉強嚥些酒菜。

不過,他的痛苦遠沒有結束。

漆黑的夜晚,星月無光,大雨傾盆。

潮汐也在此時涌起,加上天上的雨水,水位開始大幅上漲。香濃城東側沿海十幾米高的城牆,有一半浸泡在了海水中。

當然,兩盟半島的工程建築技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建築工人將瀕海地面的沙層移走,夯土加實地基,外豎預製擋板,縫隙填以當地特有的灰泥粘土,形成一道防洪堤。在這道堤壩上,再用青磚加砌,築成現今的城牆。

爲保護堤壩和城牆,市民們每年還要進行修繕補救,防止潰爛決堤,故而其狀態保持得頗爲不錯,完全可以抵擋住洪汛潮汐等各種複雜水情。

溫潤的海浪拍擊着堤壩與城牆,呼吸清新的海風,聆聽潮起潮落,觀賞瀕海美景,本是香濃城的一大旅遊景觀,是市民們休閒娛樂的好去處。可在目前這種戰雲密佈的情況下,海濱一帶卻成了香濃城防禦的心腹大患。

亞農守城很有經驗,並未被易卜拉辛的示僞行動所迷惑。

爲防敵方艦隊突襲港口,亞農把投石機和弩炮等遠程武器主要佈置於“U”字型港口兩側,以陸制海,形成夾擊火力。

其他各處的沿海城牆,派有弓弩和甲士部隊防禦。在城牆下的常水位處,亞農設下很多阻擊大木和大鐵叉架,阻止艦船通行和靠近牆頭。

爲防敵人趁夜登陸,自陸地進攻城市,亞農在不靠海的三面城牆處,也有不少守軍防禦。

應該說,亞農佈置的這個城防體系,符合兵法常規,而且相當嚴密,如若易卜拉辛硬攻,將付出慘痛的代價。不過這一回,中部大陸的守城名將卻將見識到一種全新的,來自異教大陸的獨特攻城戰法。而易卜拉辛籌算已久,對作戰時機進行過精心選擇,此刻,天公作美,目前的氣候與水位,也非常適合這種戰法的施展。

“目前水位還在上漲,帆艦可以近城二十米左右!漲潮還將持續約兩個小時,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進攻!”親自帶小艇出外測量水深的考夫利,像一隻落湯雞,帶着遍身水珠,闖進易卜拉辛的指揮艙。

“嗯。”已穿戴齊整的易卜拉辛,罩上雨披,抄起戰刀,“派出傳令小艇,傳諭所有戰艦,即刻出發,拿下香濃城!”

瀕海城頭上,守軍戰士們披着蓑衣斗笠,用帆布罩住燈籠,在那裡站崗放哨,在那裡遠望聆聽。

惡劣的天氣條件下,能見度很低,風雨又蓋住了其他聲音,再加上易卜拉辛禁止點燃航燈,命令熟悉海戰的帝國水兵們悄悄駕船靠近,守軍除了黑幕和雨簾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風聲和雨點外,什麼也聽不着。

普通戰士的警惕性,顯然也沒有指揮官那麼高。

“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哩?”

“沒有吧!難道是海妖,抑或海怪?”

“別嚇我,你仔細聽聽,好像有動靜。該不是異教徒來了吧?”

“異教徒?別疑神疑鬼的,他們昨天就走了,找北邊弟兄們的麻煩去嘍!”

“哈哈……”

值夜的哨兵們尚未笑完,就轉變爲齊聲的驚叫!

數十上百艘大若島嶼,狀如巨獸的三桅帆艦,劃開夜幕,衝破雨簾,出現在了城牆旁邊!

亞農在港口處佈下重重陷阱,可易卜拉辛卻偏不讓他遂願。帝國艦隊避開港口,而向兩側的瀕海城牆發起進攻。

艦隊去而復返,加上黑夜和大雨的掩護,保證了攻擊的突然性。暴升的水位,令阻木和鐵叉架都失去了阻敵作用。

當然,由於三桅帆艦非常巨大,吃水太深,仍不可直抵城下,離城牆還有一定距離。不過,這卻難不倒早有準備的易卜拉辛。

一般情況下,自水面攻城,主要是通過架設浮橋、懸梯或者空中吊橋,建立從甲板到城頭的通道,然後衝上去肉搏。這種戰法損耗兵力較大,且連通設施易於遭到守軍的破壞,故而從水上攻城一般只能作爲地面攻城的輔助手段,目的是增多攻擊點,而不會成爲主攻方向。然而這一次,情況卻有所不同。

從三桅戰艦上伸出的不是連通懸橋,而是一根又一根長長的橫杆,高高懸於城牆之上,這是易卜拉辛特地爲破城準備的利器──拍砸吊錘。

這種大吊錘仿自汲水桔槔,巧用槓桿原理,立柱豎裝於船頭,一條長長的橫杆與之成直角,以軸轤和纜索固定,橫杆的一端裝有一塊巨大而沉重的墜石。靠近城牆時,鬆動軸轤,重達數百斤的墜石便依靠勢能轟然砸落!

扯起,砸落,扯起,砸落,循環往復。

上百艘鉅艦臨城,彷彿雨夜中從海底浮起的一羣地獄巨獸!

兩百多架吊錘,彷彿惡魔伸出一支支又粗又長的巨臂!

每條骼膊上都繫着一個大錘子,不停地來回拍砸!

“轟!”

“轟!!”

“轟!!!”

城牆堤壩,嘩啦啦地崩塌!

堞垛、箭塔、城樓,各種堅固的城防設施,竟然都應聲而碎!

“別亞送來急報,形勢殊不樂觀,”丹西將密信遞給帕巴特道:“馬赫迪小賊頗有一套辦法,敵後戰場相當棘手。”

帕巴特對軍事並不在行,但涉及到內政問題,丹西卻必須誠心請教。

“兩盟半島不同於中央郡,我們與沙漠帝國同屬外來勢力,民衆並無抵禦外侮、抗擊侵略的天然傾向。說白了,有很多人確實就是有奶就是娘,誰給的好處多,誰手裡的刀子狠,他們就順服誰。”帕巴特沉吟道:“我們能給他們更多的利益,但馬赫迪卻能帶來更大的威脅,而且他做出了有限的讓步,並未突破軍民關係的底線。如此一來,我們就有些不大好辦了。”

“這我知道,”丹西點頭,“我需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有句俗話說得好,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想必領主也應該聽過。”帕巴特捋須一笑,“爲什麼這樣?除了老鼠給大家帶來危害和損失之外,恐怕更在於老鼠的體型微小,很容易打吧?”

“試想,如果過街的是一隻瘋狗,只怕喊打的人就不多了。而如果是一頭過街的老虎呢?我看,不僅沒人喊打,大家還會一鬨而散,逃之夭夭。咱猛虎軍團,有時候也得抖出點老虎的威風才行哩!”

“您的意思我明白,適當的恐怖政策還是需要的。我們也要兩手並用,對於那些首鼠兩端者,須施以雷霆手段,讓那些傢伙明白,本次戰爭,非友即敵,沒有任何中間路線可走!”丹西點頭道:“但我擔心其後遺症,所以纔要向您來請教。”

“暴力最強者具有最終決定權,自古皆然,概莫能外。打贏仗纔是硬道理,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帕巴特解釋道:“當然,不可一味濫殺,要把對象限定在狹窄的範圍內,但下手一定要狠,須有足夠的震懾力。這是一場全方位的抗衡,得罪異教徒,會遭到無情的屠戮;反對我們,下場會更加悲慘。風險相同的情況下,人們就會選擇收益更高的項目了。敵人既然裹脅大批僞軍參戰,我們也必須增多一些手段,不能僅僅是激勵骨幹分子起來鬥爭。”

“這局棋既然已經下成這樣,那就照着新規矩一起玩吧!”帕巴特臉上也露出了殺氣,“勢利而精於算計的商業民族,容易忘恩負義,卻也不難忘掉仇恨,只要我們把戰後殘局收拾好,血腥味再濃,也有可能在短期內沖刷洗淨。”

“那我可能需要拜託您在戰後坐鎮半島了。”丹西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血老那夥藍衣派殺手,您怎麼看?”

“這種刺客組織,都是些陰謀集團,跟他們合作,就像在身邊養了一條蛇,一定要小心對付。”帕巴特道:“他們隨時可以背叛任何人,但其行事仍有規則可循,那就是,他們絕不可能背叛自己……”

“報告!”

“什麼事?!”

這段時間,霍夫曼簡直成了噩耗的使者,每次緊急傳遞來的,都是不利的戰報,弄得丹西那麼堅強的神經都有點過敏了。

“香濃城失守!”

果然,又是一場敗績……

碩大的浴缸升起一根水柱,高近屋樑,就如鯨魚在大海里吐氣一般。

丹西溼漉漉的腦袋鑽出水面,呼哧呼哧地喘息一陣後,又一頭浸入了大浴缸中。

局面的日益複雜化,令丹西也生出千頭萬緒,無法下手,掣肘太多,動彈不得之感。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靜靜沉思,非常重要。

丹西做事看似不循常理,時有突破性創意,實則這些問題,都是建立在周全思慮,謹嚴推算的基礎之上。

梳理線索,打通難題,最後編織成一個龐大、細密而又獨具匠心的計劃,其難度比之微雕技術亦不遑多讓。

丹西喜歡屏住呼吸,在水下靜思,因爲這樣不僅可以練功,而且心神一片清明,可以排除一切雜念。故而與很多喜好鴛鴦yu、鮮花浴、乳奶浴的君主不同,丹西是一個人悄然沉浸,在水裡憋上半小時左右,然後鯨魚噴水般換一道氣,如是循環往復,每天琢磨一兩個問題,直到把思路打通爲止。

今晚,丹西想把整個兩盟半島這盤棋整理出一個明晰的計劃。不過,連換三道氣,依然未能達到效果。

在兩盟半島上對峙的雙方,分爲敵後戰場、我後戰場和以聖傑西爲中心的陸地正面主戰場。敵我交織纏結,進進退退,來回周旋,耗盡心力,雖有第一階段的勝利,卻並不足以讓人滿意。何況,要是把兩盟半島放在整個大棋局中考慮,又會牽扯出更多考慮因素,行棋佈子,更需慎之又慎。

最讓人心焦的是,主戰場敵人擁兵自守,無法形成決戰,敵後、我後兩個次要戰場上,傳來的卻是一連串的失利。

敵後戰場上,馬赫迪連下古土、飛梭兩城,開始殺向義軍最後一個據點──井鹽市。半島民軍形勢不妙,人心動盪,無論在軍事上還是在政治上,都處於危急險惡的困境中。別亞騎隊雖小有成果,卻根本無法改變戰局。

海面戰場上,遭到考夫利假降暗算,威塞克的長船艦隊損失了七成戰船,不僅無法從正面抵禦帝國水軍,因實力大損,連側後騷擾都難以做到了,不得不向洛瓦港方向逃竄。

更有甚者,易卜拉辛依靠鉅艦和大吊錘砸破城牆,水淹守軍,儘管亞農將軍率領將士們逐街逐屋地拚死抵抗,但香濃城仍在一夜之內被攻陷。

威塞克戰敗後,敵方水師可以肆意妄爲。龐大的艦隊加上這種可怕的吊錘,足以把神聖同盟的每一個沿海城市都砸成瓦礫場!

當然,艦載吊錘並不可怕,因爲任何武器都不可能是無敵的。不過,敵人這次是有備而來,帝國水軍不僅人多勢衆,而且驍勇善戰。香濃城一失,半島東側的瀕海大道就被截斷。敵人除了繼續沿岸奪佔一個個瀕海城市外,還可以順着商路深入內陸,威脅本軍主力部隊的補給線。

雖然神聖同盟在沿海地區留下了相當多的守備部隊,但失去制海權後,海岸線漫長,腹地廣闊,敵方艦隊可以隨時集結兵力打擊本方之任何一點,後方守軍將應接不暇,防不勝防。

每一個次要戰場也許都不能完全改變形勢,但兩個戰場加在一起,其份量卻重得驚人,甚至足以扭轉戰局。繼續這麼敗下去,只要艾哈邁德不出大錯,守得住正面防線,能牽制住神聖同盟主力,丹西和狄龍將無力迴天!

“必須想個辦法出來。”

丹西喃喃地念叨着,第四次潛入大浴缸中,閉目靜思。

如果要對丹西行刺,這種時候恐怕是最佳時機。

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複雜的內外關係問題上,心無外物,內息完全收束回斂,彷彿一隻冬眠的動物,除了思維活動,其他一切活動,包括呼吸在內都差不多停止了。

但在精神世界裡,思慮卻是活潑躍動,泉涌奔流。

丹西恍若回覆爲一個天真的孩童,撲在地上做着拼盤遊戲。

成百上千個影響因素,宛如一塊塊大小各異、形狀不同的碎片兒,雜亂攤在平坦的大地上。

丹西將這塊推前,將那片移後,把這個因素擺在某個位置,把那個因素擱在另一處地方,不斷嘗試,不斷探索,試圖將這些無序雜陳的碎片拼合成一個嚴絲縫合的整體,一幅形狀獨特的完美圖案。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候,當丹西全神貫注於這種遊戲,沉醉在靜寂、複雜、精密而充滿挑戰趣味的世界時,平坦的地面突然晃動起來,像水波一樣盪漾,當然,已完成一小半的拼圖也被一下破壞掉,費了很多心神做出的努力,付之東流。

當丹西一個鯨魚噴水,惱怒地探出頭來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曼妙身影。

“一個澡洗了整個晚上的時間,”小美俯身在浴缸邊笑道:“我還以爲你在幹啥呢!原來在練習造人工噴泉。”

看着老婆誘人的身軀,丹西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把女人抱入浴缸,激起一陣水浪。

驀然,丹西定住了。

酥胸、藕臂、玉腿,似乎都沒有誘惑力了……

丹西望着晃盪不定的水面,呆呆地出神……

第十二章第八章第一章第四章第四章第十一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十一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十一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十一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十一章第四章第十二章第五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十二章第六章第一章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第八章第一章第四章第四章第十一章第九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十一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五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十一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十一章第八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九章第十章第十一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十章第七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十一章第四章第十二章第五章第二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十二章第六章第一章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