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已經接過了好幾批客人了,利祖等人是熟門熟路,迅速與孔狄的“商隊”接上了頭。
依靠聖瓦爾尼大將軍魯伊的影響力和馬幫幫衆在各處的接應,分成數批,化裝成傭兵與商人的猛虎軍團五千騎兵,一路順利地潛入了到了白露鎮,基本沒有受到什麼阻攔與盤問。孔狄親自帶領的這五百人,則是此次行動的最後一批。
大商隊在白露集也不稍作停留,就連夜上路,向北直接往聖瓦爾尼方向而去。
“利祖先生,我們這是去哪呢?”角鬥士出身的猛虎軍團將領孔狄微笑着問道。
利祖答道:“在這往北七公里,就是巴可雷森林,隱藏上萬人馬都沒有問題,貴軍的其他部衆都在那裡等候將軍。”
“嗯。”孔狄滿意地點點頭:“狄龍先生在那裡嗎?”
這次行動之前,丹西和安多里爾已經將狄龍的身世背景和這次行動的目的都跟孔狄詳細地做了交代。
一路上,狄龍派出來的人也將接應工作做得天衣無縫,相當完美,使得五千精銳騎兵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聖瓦爾尼境內,孔狄對於對方的謀劃組織能力也是相當讚賞。
在他的內心裡,也非常渴望見見這位當年叱吒風雲的無敵將軍的模樣。
“狄龍將軍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處理,等將軍到了巴可雷森林,狄龍將軍會很快趕來與您見面商討的。”
“哎,是這樣。”孔狄略略有些失望。
“孔狄將軍,一路上還順利吧!聽說貴軍正在猛攻威斯特堡,戰況進行得很激烈哩!”
“託您的福,路上一切都很順利。至於威斯特堡,是我們神勇無敵的領主丹西親自帶兵出征,也應該指日可下。”
孔狄的話語裡充滿了自豪和信心:“對了,利祖先生,貴國境內似乎也不是很太平呢!我在路上聽說貴國的古渡哨所被一夥自稱爲骷髏盜賊團的江湖豪客整個端掉了,有這麼回事嗎?”
“哦,您也聽說了。這事真是很奇怪,五百士兵駐守的古渡哨所被無聲無息地消滅掉了,士兵們的屍體卻在紐伯裡領地翠玉磯出現。有人說是塞爾國來的強盜集團乾的,有人說是維涅夫乾的,也有人說是你們猛虎軍團乾的。不過,聖瓦爾尼政府似乎認定是維涅夫所爲,已經向紐伯里正式提出外交照會了呢!”
“我想也應該是軍隊乾的,江湖幫派難以組織如此嚴密的行動。哦,對不起,利祖先生,你們馬幫的組織能力,我是非常讚賞的。”
“孔狄將軍,我們已經是戰友了,您就不必客氣。瞧,前面就是巴可雷森林了,咱們快點走。”
孔狄加快馬步,帶着部下緊跟着領頭的利祖等人前進。
這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在巴可雷森林裡,孔狄及手下和先前抵達的猛虎軍團戰士們順利地會合在一起。五千精銳騎兵脫下便服,換上戎裝,從商隊的大車上拿出各種武器,躍上駿馬,接受着孔狄的檢閱。
孔狄說了幾句鼓舞士氣的話,勉勵將士們在兇險的異國他鄉建立奇功後,命令部下解散,就地休息,同時要求大家加強警戒,不得生火,以免泄露行蹤。
夜色已深,巴可雷森林一片沉寂,五千戰士已經在森林裡睡了下來,一些人在四面站崗放哨,兩支巡邏隊則有條不紊地沿着預定線路,在森林內外巡查。
離孔狄帶領的猛虎軍團駐地約兩公里遠處,五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樹上掠下。
“老大,這些兵崽子們睡熟了。”
“嗯。”蒼老的聲音發出指示:“水蛇、土蟒,你倆負責放火併引開哨兵,沙蠍,你負責接應,至於那個角鬥士的首級,就由我和狂蜂負責。好了,開始行……”
老者的命令尚未說完,從身後突然撲出一個身形頎長的蒙面人,劍光閃處,但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和幾聲悶哼,一個遠東人捂着血紅的脖子撲倒在地,還有兩人則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呼吸急促,手裡的劍微微發抖。
狄龍冷冰冰的遠東語響起:“遠方來的朋友,你們的江湖恩怨,我可不願意管。不過孔狄將軍,在三個月內我不許任何人動他一下。三個月後,他的項上人頭,你們任取任予,我都袖手旁觀。”狄龍看來尚有些忌憚這五人的武功,也不講什麼江湖規矩,一出手就實施暗襲,趁機削弱對方的實力。
“閣下何人?”見慣風浪的老者雖然陡遇大敵,聲音仍強自保持鎮定,但是心下的震駭卻是無法言傳!
能夠追蹤自己而不露任何形跡,雖是偷襲,但一個照面就叫己方一死兩傷,面前此人的武功之高,實在是匪夷所思,比之以前遇到的丹西還要高出少許,直追當年的秦。
“你們是誰我不管,我是誰你們也別管。要麼離開此地,滾得越遠越好,要麼你們今晚就變成四具死屍!”狄龍的話斬釘截鐵,不容商議。
雖然知道今天碰上了罕見的強敵,一起上都可能討不了好去,但這幾個橫行江湖的劍客何曾吃過這等虧,作爲刀頭舔血之輩,同伴的慘死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的兇性。
四人不再搭話,劍芒閃動,陡然出招!
比之丹西當時,此時的狄龍既無兒女拖累,又有趁手的武器,加之剛纔的暗襲叫對方一死兩傷,因此局面要好得多了,“精靈之眼”藍光陡盛,化成數不清的劍影、身影,如鬼魅般撲進了四人的劍網中。
兩邊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都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拿手絕技!
狄龍身形飄動,劍招輕靈,姿態非常的美妙,可偏生劍氣、劍勢卻蠻橫之極。“精靈之眼”劍身已如烙鐵般通紅,閃着灼熱的紅光,所到之處,熱浪滾滾,數丈之內的空氣彷彿也被狄龍完全控制了,化成一道道氣鞭,配合著彷彿無處不在的劍鋒,雖然是以一敵四,卻佔盡優勢,把四人殺得手忙腳亂。
“砰!”一位本已受了傷的遠東人胸口中劍,屍體倒飛出數丈遠。令人吃驚的是,他胸前的傷處竟無鮮血彪出,而是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眼,周遭大片的胸膛更成了焦炭!
狄龍如此霸道威猛的內功劍術,即使是這些見慣風浪的遠東劍客,也被駭得心驚膽戰!
遠處的打鬥聲引來了猛虎軍團的巡邏隊,上百人點着火把開始朝這裡撲了過來。
老者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脫身都難了!
“快撤!”老者沉聲呼喝,身體疾向後飛,左手揚處,是一片帶着難聞腥味的毒粉!
“噢!”狄龍劍勢如虹,將負責斷後的一名遠東人,自眉心至骨盆,整齊地劈成兩半!隨後他掩住口鼻,身形疾退,堪堪避過這片迎風飄揚,帶着蛇腥味的劇毒粉末。
僥倖逃生的兩個遠東人已經躍上藏於林間的駿馬,疾馳而逃,嘶啞而顫抖的遠東語隨風飄入狄龍的耳中:“卑鄙小人,你等着瞧!”
狄龍傲然挺立,目視前方,嘴角是一抹淡淡的冷笑。
大陸歷九九五年四月二十日,傑魯城的城防指揮官,紐伯裡的小兒子紐那提正在自己的房間裡,一邊喝着悶酒,一邊跟步兵大隊長格雷厄姆下棋玩。
這些日子,年輕氣盛的紐那提相當鬱悶,對尤里奇的龜縮防守命令非常不滿。
哥哥紐卡爾喜歡政治,處理政務的能力多次受到父親的稱讚,現在已經坐上了曼尼亞行政長官的高位,很多趨炎附勢之徒甘做其爪牙,愚蠢的平民百姓也看不透紐卡爾收買人心的小伎倆,四處宣揚其寬厚仁愛。
別看紐卡爾在父親面前畢恭畢敬,在別的人面前卻是趾高氣揚,發號施令,儼然成了一個“影子領主”。
紐那提早看不慣他那囂張模樣,在京城跟他狠吵了幾架,可惜這個狡猾的傢伙卻有一幫狐朋狗友,每次鬧到父親那去總有人替他出頭說話,結果往往還變成了自己理虧了。
紐那提氣不過,於是主動要求前往前線帶兵作戰,抵抗猛虎軍團的入侵,希冀立下戰功,提高自己的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即便如此,紐卡爾的死黨們對此事也是極力阻撓,堅決反對。
紐那提通過親生母親聶菲不斷地在父親枕邊吹風,又找幾個大臣替自己說情,好不容易纔爭取到紐伯裡的首肯,讓自己帶兵出征。
不過,父親答應的不是紐那提所要求的某一防線總指揮的職務,而僅僅是第一層防線下面的一個防禦分區的指揮官,還要受尤里奇的節制。
這個肥豬樣的尤里奇跟大哥紐卡爾是同窗好友,平日裡兩人就過從親密,在他手下當差,估計連個芝麻點大的功勞都不會讓自己撈到。
就看眼前這戰場,敵軍就幾千騎兵在城下轉悠挑釁,自己帶領部隊一出城就能將他們擊垮,肥豬尤里奇卻下達軍令,無論如何必須死守城池,不許出擊。擺明了是不想讓自己立功嘛!難道做個縮頭烏龜就能打贏戰爭?
更氣人的是上邊派下來給自己做副將的那個錢伯斯,比女人還要膽小謹慎,爲人又迂腐而不知變通,對上司無論多麼狗屁的命令都奉若神明。
什麼是軍事家?就是知機權變,不拘泥於上司命令,敢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紐那提幾次提出來出城迎擊,都被這個頑固的傢伙頂回來了。
一肚子怨氣的紐那提,火那個大呀,一怒之下,乾脆做起了甩手掌櫃,天天借酒澆愁,下棋打牌,城防的事情都扔給錢伯斯打理。讓這個固執的混蛋去承受戰士們滿腹的牢騷和惡意的嘲諷吧,老子不管了!
幸好軍官們並不都是像錢伯斯那樣刻板的木頭,還是有不少活泛的人的,像這個叫格雷厄姆的大隊長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此人不僅思維活躍,說話得體,而且對於品酒賞花、棋牌玩樂,樣樣都很精通,從而也深受紐那提的賞識,經常叫他來陪自己解悶。
格雷厄姆將自己的後飛上去,形成絕殺之局,語氣平淡,一副勝負不掛於心的樣子:“少主,你又輸了。”
紐那提將一擺手,將杯子裡的黑麥燒酒一口飲盡:“再來一盤!”
“少主心性聰穎,棋力與末將也僅在伯仲之間。可是,這些日子,少主似乎心有旁騖,以至於屢屢輸給末將,倒叫末將既爲贏棋而高興,又爲少主擔憂啊!”格雷厄姆一邊擺棋,一邊淡淡地說道。
“格雷厄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不是爲眼前的戰局煩惱?那個陰險的尤里奇和那個木頭腦瓜的錢伯斯,再加上城下的這幫囂張的敵兵崽子,簡直都要把我氣暈了。”
“少主,棋盤如戰場,分心二用,又或意氣用事,都是必敗無疑呢!”
“大隊長先生,這些道理我又何嘗不懂,可是面臨這種局勢,面對現在這羣混蛋指揮官,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其實尤里奇和錢伯斯也是不無道理,丹西目前擺明了在誘惑我軍出擊,然後加以伏擊。尤里奇和錢伯斯自知智力謀略比不上丹西,所以只好縮在城裡等着敵人上門。這種辦法雖然最多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但對於像他們這種智力水準的將領,也確實是最佳的選擇了。”
“奶奶個熊,未戰先怯,尚武的閃特民族,怎麼會有這樣的狗熊將軍!”紐那提呼呼地噴着酒氣,發泄着這些天來的積鬱。
“兩軍對壘恰似於棋手對弈,當你沒有能力看穿對手的意圖時,就只好採取被動挨打的防守姿態,以免盲目出擊而爲對方所乘,就像尤里奇現在所做的那樣。不過,這也正是名將與庸將的區別所在。真正的名將,能夠看清對方表面行動後面的圖謀,就像高明的棋手能夠算清十步後的局勢一樣。”
“他們能夠針對敵人的佈置,將計就計,完勝對手。倘若少主能將聰明才智用於這方面,找出丹西的命門所在,然後戰而勝之,那麼與尤里奇的龜縮保守策略相比,不正好能襯托出少主才略的高明嗎?”
“有道理!”紐那提興奮地一拍大腿:“格雷厄姆,真看不出,你對兵法還頗有研究哩!”
“唉,有什麼用呢?坎塔和尤里奇等人,着力於提拔閃特本族軍官,對於我們這些傭兵出身的外族軍官根本不信任。就拿我來講,雖然是傭兵出身的捷斯蘭人,好歹也在領主大人麾下當差十五六年了,來時是大隊長,現在還是一個大隊長,十五年來官銜沒有挪動過一步。”
“少主,您鬱悶了二十幾天,我可是鬱悶了十幾年了。唉,不談這麼沒意思的事了,來,咱們接着下棋。”
“哎,慢着,”紐那提抓住格雷厄姆的手:“其實丹西唯纔是舉的用人政策,我也非常讚賞。假如有朝一日我能掌握閃北領地,一定對軍隊的各項制度進行一場大改革,徹底轉變現在這種憑出身提拔軍官的用人制度。格雷厄姆,怎麼樣,你願不願意幫我呢?”
格雷厄姆有些狐疑地將棋子放下:“少主的意思是?”
“哼,現在的閃北軍界,坎塔保守中庸,不思進取,尤里奇等人投靠紐卡爾,排斥異己,黨同伐異,是到了該進行改革的時候了。格雷厄姆,只要我們能夠戮力同心,打個漂亮仗,擊敗丹西,任誰也不能對我們的戰功視而不見。只要我掌控了閃北軍權,像你們這樣有才能的軍官,肯定會受到重用的!”
紐那提的眼睛裡閃動着灼熱的光芒,勃勃的野心袒露無疑。
“嗯,如今之際,關鍵在於摸清楚丹西兵力佈置的虛實,然後加以各個擊破。”
格雷厄姆並沒有受寵若驚,反而相當沉穩,直接點出目前戰局的關鍵所在。紐那提看在眼裡,心下讚賞,像這等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幹練將領,正是需要着力拉攏,培養成爲自己羽翼的人才。
“我們派出去的偵察騎兵,這些天來發現了什麼情報沒有?”紐那提緩聲問道。
“可以說一無所獲,錢伯斯派出去的那些懦夫,不是被敵人幹掉,就是嚇得扭頭逃進城內,城週五公里左右的情況尚且掌握得不周詳。”格雷厄姆的語氣中掩不住嘲諷。
“這個就不好辦了,敵暗我明,知己不知彼,難有勝算呢!”紐那提沉吟着。
“少主不必擔心,末將倒有一個人選推薦,他就是騎兵大隊長由謝夫先生。此人情況大致與末將相同,是捷斯蘭人,騎射技藝高超,在當傭兵時就作過偵察騎兵隊長。假如派他帶人出去探察,相信一定能夠獲得有價值的情報。”
“由謝夫?就是幾天前一起來打牌的那個留着小鬍子的軍官嗎?”
“少主的記憶力不錯,沒錯,就是他。”
“嗯,從他打牌就可以看出,確實是個有心計的將領,”紐那提把玩着手裡的空酒杯:“你叫他馬上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