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天宮。
“我還是做不出此事。”
昊天輕輕搖了搖頭:
“小煊視我爲長輩,我早也已視小煊爲子侄,道友,雖不知你是如何瞞過神女那雙眼睛的,但背離小煊的事情,我還是做不出。”
頓了頓,他坦然道:
“雖然我很渴望道友所持的那一門無損合道之法,如同道友合九幽一般合於青天,但.不要也罷。”
坐在昊天對面的‘后土’沉默片刻,幽幽嘆息了一聲:
“昊天道友,汝也當得真性情也,這般一來,倒是顯得我太過狹隘了。”
昊天輕聲道:
“后土道友,我知你還在震怒於當初小煊使你跌落之事,但卻也是因禍得福,使你擺脫承載輪迴之苦,甚至摸索出無損合道之法,合道於九幽”
頓了頓,他勸解道:
“過去之事,早已過去,何必呢?”
“原來這便是【無損合道】之法?果然妙不可言,糅合四萬道,萃取一枚真果,以欺道之法,合乎於道妙哉,妙哉。”
他聲音戛然而止,一如佛母一般,垂下了頭,空留下一具軀殼,一枚道果。
走入茅草屋,兩人相對而坐,陸煊替神女倒上一杯熱茶,奉送上前。
她放下一粒光,轉身離去。
“我已.合道。”
神女輕聲解釋道:
“最開始,似乎是某種未知的超脫特徵,在那超脫特徵的干擾下,道果者們於不知覺間,重新落入時光的籠罩,歲月前後發生了大沖突。”
陸煊神色肅穆,沒有急着探明,吩令真凰拉着帝輦,落於泰山之上。
神女沉默許久,長嘆了一聲,提醒道:
“我便與你說上一說,但有言在前,你已可欺瞞我這雙眼,伏羲似也有此能,我卻無法保證在太一那裡看到的,是真正事實。”
昊天在發光,一點一點的與青天相合,一點一點。
‘昊天’擡起頭,雙手合十,微執一禮,笑意盎然:
她似乎看開了,緩緩起身:
‘后土’不知從何走來,笑意盎然:
他嘖嘖稱奇,喃喃自語:
神女抿了一口茶水,這纔開口:
“我所看到的,太一非是太一,而是”
“這后土道友真是神通廣大,不只可以瞞過神女那雙眼睛,還摸索出如此至法.”
“我之心結驟散,已然看開,卻欲真正歸隱去,這大世沉浮,便由道友來看吧,我看膩味了,膩味了”
昊天猛然一愣:
“你”
“是啊.過去的事情,早該過去,我因禍得福,的確應當感激陸煊也罷。”
“準確的說,是帝俊與羲和,太一爲帝俊,佛祖爲羲和。”
‘后土’又是沉默片刻,似乎在思忖,似乎在猶豫,最後下定決心,笑道:
“與道友之德行相比,我自慚形愧,遠不如矣,這無損合道之法,還是贈給道友吧。”
神女垂了垂眼瞼:
“若他沒問題,雖然你那本註定橫壓一切的未來或許會出現差錯,但,伱或也能問心無愧我知你性子,求的便是問心無愧。”
在‘后土’走離之後,昊天託舉起這一枚光點,心神探入其中,恍然大悟。
陸煊覺得有些沒對,太一的真相,與自己問心無愧又有什麼關係??
自語間,昊天細細體悟這一門妙經,待盡數瞭然於心後,嘗試運轉,嘗試催動。
陸煊猛然一愣,錯愕開口:
“小小火兒?帝俊???”
那伏羲,又憑的是什麼?
青衣模樣的神女此時繼續道:
他凝聲發問:
“娘娘,還請您.爲我解惑!”
“娘娘,我明白的。”
“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心裡很不安,方纔終於想通,若是那太一有問題,一切告知於你,是一件好事,若他沒問題.”
“我思來想去,覺得最近看不透的東西越來越多,似乎是我這眼睛出了問題,又似乎”
他和青衣少女走向泰山上的那處茅草屋,茅草屋已然荒廢了許久,但有一絲太上道韻殘留,故此卻也未曾在時光流逝中崩塌。
………………
“慈悲,慈悲。”
陸煊眉頭微鎖,自己能不被娘娘洞察,是因爲正在蛻變爲【超脫真身】的【超脫道體】,
娘娘未曾洞察到伏羲誆騙道果合道之事,側面證明伏羲也具備瞞過娘娘的能爲。
“我若合道於天,或便有能爲報答小煊贈道果之恩了,道朝巍峨,他爲道主,我替他.守這天穹!”
大天地的天穹中,多出了一位【道】,多出了一個【合道者】,而同樣,世間也少了一個【昊天】。
她目光清亮:
“而是,你那童子、徒兒,是小火兒。”
“慈悲,慈悲!”
神女輕聲開口:
“又似乎,能如你一般瞞過我眼眸之人,越來越多了。”
‘后土’嫣然一笑,輕描淡寫:
“正因爲這歲月大沖突,導致你收徒帝俊之事貫穿了開始與結束,映照到了真正過去,使道果的過去都發生了改變!”
頓了頓,神女繼續道:
“改變之後,太一吞帝俊、食羲和之事,卻導致自身死去,緣由便是帝俊成了你的徒弟,羲和成了你的徒媳,
他們倆,一個從開天闢地第一縷火蛻變爲先天根本大日,一個從開天闢地第一縷月華蛻變爲先天根本太陰,從此天地不死,紀元不終,末劫不臨,他倆便不絕不墜.”
陸煊沉眉聆聽,神女則侃侃而談,將自己所見所得都敘述而出:
“之後,帝俊、羲和被真正太一吞下時,兩人彼此合一,帝俊化羲和,羲和化帝俊,又因爲自身不絕的特性,反客爲主,撐殺當時只有虛幻道果的太一,
帝俊得了真正太一的半枚虛幻道果,化虛爲實,羲和則變爲佛祖,謀劃多年,在帝俊的幫助下,也於前些日子成了【道果】。”
陸煊有些恍惚,輕聲發問:
“還還有呢?”
神女嘆息:
“我還在帝俊所化的太一身上瞧見,帝俊在墜入那未知超脫特徵所導致的歲月大沖突時,也窺見了到未來必然發生在你身上的某個模糊大劫,故此欲以自身來.成全你。”
“成全我??”
陸煊眉頭一跳。 “是的。”
神女微微頷首,繼續道:
“他所說的吞掉你,實則是欲讓你吞掉他,欲以他之自身補全你,助你度過那一場註定降臨在你身上的未知大劫,那時候,你將一步登天,一步圓滿。”
陸煊深深的擰起了眉頭:
“我不會同意的。”
他又如何會讓徒弟以性命來化解自己身上的大劫?
神女輕嘆:
“我知道,可我又從太一身上看見,若不如此,你註定在那一場大劫中真正隕落,即便你已是道果所以我一直不願告訴你真相,我明白你是不會讓小火兒以性命成全於你的。”
說着,她面容肅穆了起來:
“但現在,我卻並不敢確定我在太一身上看見的,是否爲真實。”
陸煊心思百轉千回,微微閉上眼,梳理前後一切。
道果本已跳出歲月長河,不受歲月、時光影響,不被歷史困惑,
但按照娘娘所說,某個未知超脫特徵能夠干涉道果者的時光、歲月。
媧皇若當真只有九遺,自己唯一未知的,便是昊天前輩的超脫特徵,而昊天前輩的超脫特徵已然失落,被神秘人取走了
假若昊天前輩的超脫特徵便是與時光相關,違背常理,顛倒邏輯,導致了一場將道果都囊括在內的歲月大沖突,
令自己那徒兒反殺真正太一,成爲道果,甚至讓他在歲月大沖突中看見註定降臨自己身上的必死之劫,
那似乎後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任何瑕疵,天衣無縫。
甚至使得遂古之初太一已死的事情、小火兒曾經爆發出道果之威,嚇退伏羲的事情,也都得到了解釋!
但.
但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娘娘沒有被矇蔽的情況下。
“某個未知超脫特徵所導致的歲月大沖突”
陸煊喃喃自語:
“若這爲真,便形成了一個閉環,小火兒贈我東皇鍾碎片,他的化身楚泰收養我,使我能夢迴上古,這纔有了後來的一切,
而我成長起來後,又收小火兒爲徒弟,使它逃脫了本來的命運,不再被太一所吞殺,反而使真正太一跌落、死去,它化作了太一,護持真正弱小時候的我.”
神女輕輕點頭:
“對,這便是一個在那時光類超脫特徵影響下的完美閉環,所以我更偏向於這一切是真的小煊,你怎麼認爲?”
“我?”
陸煊眉頭死死的擰了起來,沉默許久,問道:
“我想先知道,清玄道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不能告訴你,清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神女斷然拒絕:
“不要探尋,你知道過後,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會帶來禍患。”
頓了頓,她補充道:
“清玄身上,其實我也看不到太多,他也有遮蔽我視線的能力,但你放心,清玄絕對沒有問題。”
陸煊有些困惑,娘娘爲何如此篤定?
看起來完美無瑕、天衣無縫、前後閉環的太一,娘娘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卻無比相信那位清玄道人?
沉吟許久,
陸煊微吐濁氣:
“太一之事,我也難辨真假,但如果爲真,我不會讓小火兒補全我,而如果爲假,我不同意,自然也不會落入這圈套了。”
說着,他鄭重的朝着神女做了一禮:
“娘娘,您能替我解惑,我感激不盡!”
“你是我的孩子。”
神女笑了笑:
“小嚴當初學習育兒經的時候,我也順着看了看,上面說,重要的決定終究要交給孩子自己來完成.我覺得,還是有道理的。”
陸煊輕輕點頭,思索了許久許久,最後發出了兩個問題。
“娘娘,我還想請教最後兩件事。”
“但說無妨。”
“第一,清玄道人您看不透徹,但具體能看到多少?”
神女愣了一愣,笑道:
“你還是不放心麼?我雖看不清楚他,甚至連他身上那層霧靄都看不透,連他的面容都看不清楚,但我能看見的那一丁點,足以證明很多了,你放心便是,他無害。”
聞言,陸煊神色卻更加凝重了,發出第二個疑問:
“最後一個問題,娘娘,您說了,現在的太一是帝俊,佛祖是羲和,他們已然合二爲一,一個是先天根本大日,一個是先天根本太陰,紀元不終,他們不毀,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太一又如何能補全我呢?真正補全我後,先天根本大日與先天根本太陰又何去何從?”
神女輕嘆:
“這我倒是看見了的,假若未來,太一、佛祖合一,當真成全你,主動被你吞掉,那時當已是末劫,大日也可以消散,太陰也能絕滅他們便會真正死去。”
“原來如此。”
陸煊閉上眼睛,輕輕點頭:
“也就是說,末劫之時,此事若當真發生,先天根本大日不存,先天根本太陰也會消散麼?但.”
他睜開雙眼,無比平靜,雙眸幽深:
“但我曾經看見過清玄道人的眼睛。”
神女愣了一愣,有些疑惑:
“看到清玄的眼睛?他的眼睛怎麼了?”
陸煊平靜起身,來回踱步,思忖許久,這才輕聲開口:
“清玄道長是個瞎子,沒有雙眼,他的左眼眶中是先天根本大日,右眼眶中是先天根本太陰。”
“怎麼可能!”神女色變起身。
“是啊.”
陸煊輕嘆:
“若是如此的話,太一又如何會是先天根本大日?佛祖又如何會是先天根本太陰呢?”
他轉過身,凝視虛無:
“你說呢,太一?”
“我?”
太一在神女錯愕的目光中,從虛無中走來,身上展露出先天根本大日的光輝,含笑開口:
“我也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你是如何發現我的?第二個我開始好奇了,你們口中的清玄,是誰?他在哪裡?”
頓了頓,他愁眉苦臉:
“這一點.不在我的掌握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