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兩道法身的面前,孔元大師嘴角露出了一絲瀟灑的笑容。
因爲,他終於知道了,自己心中所向往的是什麼。
都已經快兩百歲了,還這麼不安分,還得和那些青春年少的天才們一起爭鋒,這可真叫爲老不尊啊。
不過,這就是他自己都遺忘了,自己都看不明白的真實,是這一枚菩提悟道果給他揭示出來的真相。
和梅雪說的一樣,這看似琉璃透明的果實,確實除了“好吃”以外沒有其他的藥效了。
不能治病救人,也無法提升修爲,它只會用那甘甜而恆遠的味道,帶給你一個夢境,一個讓你看到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內心所想的是什麼的夢境。
傳說中佛門有“夢中證道”這一大神通,恐怕這琉璃菩提果正是蘊含了那麼一絲意境吧,難怪是以“菩提”爲名。
而在孔元大師看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同時,整個青龍學院都已經炸開了鍋。
“兩,兩個法身,怎麼可能！”
“那,那可是劍修的劍楓法身啊,傳說中的極品攻殺法身,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孔元大師身上。”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候,倒是梅雪似乎被人遺忘了,因爲發生在孔元大師身上的事情,已經超越了所有人的常識。
兩種截然不同的法身,不可能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並且是以如此明顯的方式顯現。
但是孔元大師此刻就打破了這個常識,以最直接的方式,把自己可以選擇的兩種法身顯現在所有人面前。
然後,他聳聳肩膀,瀟灑無比的對着那一顆古鬆告別,將手指點向了那染血的劍楓法身。
“老師！”
“孔元大師！”
“院長！”
幾乎所有人都被孔元大師的選擇嚇傻了。
你可是堂堂的神藥師啊,是青龍學院藥院的院長,怎麼可以選擇那一道劍楓法身。
這劇本不對啊！孔元大師,你真的不是眼花看錯了。
孔元當然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這便是他的選擇,他尋找的屬於他的真實。
已經百年過去了,他的贖罪也終於可以結束了。
他,要重新踏上劍修之路。
他,要再度成爲父親眼中那個將要縱橫諸海羣山的絕代劍修。
他,要和那雙美目凝視他揮劍一樣,再次一路拔劍而行。
是的,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家族,失去了戀人,在百年的時光中蹉跎了大好歲月。
但是,他的心中依然有劍。
那把劍,從未消失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覺醒。
在孔元大師毅然選擇了染血的劍楓法身的時刻,古鬆的法身似乎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然後驟然崩塌。
一條充滿劍戟的道路出現在孔元大師的腳下,他的翠綠色仙環一點點的破碎,被這些銳利的劍戟肢解,撕裂,發出哭泣的聲音。
這便是選擇,他既然選擇了劍修之路,就必然會失去擁抱百草之靈的天賜仙環。
劍修和神藥師,這幾乎是無法共存的兩個極端,孔元大師走的路和梅雪不一樣,他在兩者之間必然只能選擇一個。
這條充滿荊棘的劍戟之路,就是他最後的選擇。
在百年前,劍修“孔元”沉寂了,諸海羣山誕生了神藥師“孔元”。
而這一天,神藥師“孔元大師”消失了,劍修“孔元”再次迴歸。
在綠色仙環破碎的同時,有新的仙環在孔元周圍凝聚而成,那是交錯着無數劍光的仙環,那是代表着他再次走上劍修之路決心的證明。
仙環破碎,再聚,這隻存在於諸海羣山傳說中的一幕,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了青龍學院所有人的面前。
“好,好強大的劍氣！”
“百年藏劍,不出則已,一出驚天地,動鬼神！”
“原來孔元你,是我輩之人！”
幾位本來只是隨意來湊熱鬧的劍修導師感受着那沖天而起的劍氣,一個個露出了驚愕莫名的表情。
這道劍氣,太強,強到讓他們都戰慄的程度。
這種劍氣,只屬於那種真正的絕代劍修,如同軒轅劍英一般的絕世天才。
而現在,在他們的面前,曾經擔任藥院院長百年之久的孔元大師,就這樣完成了不可思議的轉變,從垂垂老矣的神藥師,向着鋒芒畢露的絕代劍修改變。
這個過程,可以清晰的用肉眼看到,隨着孔元大師的前進,不止是他神藥師證明的百草仙環,連他蒼老的身軀和麪容都在一起消失。
當他踏出十步之後,常年煉藥而顯得粗糙無比的手,變得修長,穩定,這是用來拿劍的手,而不是煉藥的手。
二十步之後,因爲大限將至而失去生機的肌膚一寸寸的剝落,露出了全新而充滿生機的肌膚。
三十步之後,有些佝僂的身軀變得挺直,甚至身高都在增加。
最後十步,長長的白色鬍子化成了灰燼,滿頭的白髮都變成了黑髮。
出現在染血楓樹下面的,不是垂垂老矣的老朽,而是一位意氣風發,身材修長,眼神銳利無比的青年,現在恐怕連最熟悉的人都認不出來,這居然就是剛纔那位慈祥而笑呵呵的藥院院長。
“我們……又見面了。”站在染血的楓樹之下,孔元擡起頭,看着着這隱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他以爲要帶到棺材裡的秘密。
誰能想到,已經在藥院擔任了百年院長的他,心中還藏着這樣的一把劍。
這個真相,連他自己都快要遺忘了,如果不是梅雪的那一顆菩提果,說不定他就真的這樣一步步走向衰亡,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經的誓言。
一百年,凡人大限不過如此,他成爲神藥師太久了,久到自己都覺得這就是自己的人生,忘記了那把劍,忘記了那痛苦和折磨。
他,是在逃避,也是在贖罪。
那個時候,他如果在家族裡的話,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叮！”在血色楓樹的正中央,有一把劍在低鳴,那是孔元失落了的那把劍,他自己折斷的古劍。
但是,這把劍的劍靈沒有死,它一直在他的身體中。
在他每次有機會進階法身階的時候,正是這道劍靈毀滅了他的進階之路。
可以說,這道劍靈就是他的心魔。
“老夥計,你一直在等我吧。”站在染血的楓樹前,孔元百年之後第一次直面這一道劍靈,屬於他的心魔。
“叮！”清脆的劍鳴聲響徹雲霄,告訴了孔元那個答案。
即使劍已斷,即使孔元自己都忘記了那個縱劍天下的少年,但是這道劍靈卻一直在這裡等着他。
這是他的執念,他的心魔,他逃避了百年,最後才發現自己錯了的證明。
原來,他從來都不曾忘記,這把劍代表着什麼。
忘不了,所以這道心魔會一直跟隨着他,直到和他一起死去。
同生共死,這正是他和這把劍當初立下的約定。
蹉跎了一百年,贖罪了一百年,吃下了一顆小小的菩提果後,他又回來了,回到了這把曾經和自己出生入死,和自己血戰四方的劍面前。
劍,已斷,但是劍靈依然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回來。
“我,回來了。”
這個時候,不需要更多的語言,孔元伸出了自己的手,將這把劍從血楓上拔了出來。
拔劍的那一瞬間,一道驚天的劍光直衝雲霄,震撼天地,染血劍楓的法身徹底和孔元合爲一體。
至此,世間再無神藥師孔元,只有劍修孔元。
“老師,你……”孔元的弟子們看着老師的眼神是複雜的,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惘然。
孔元成就了法身,甚至還打破肉身界限,返老還童自然是好事,然而他的法身卻不屬於神藥師,而是真正的劍修極品法身啊！
“院長,你的法身……”
“孔元大師,你怎麼能選擇劍修的法身！”
相比藥院長老們的不知所措,更多的人是完全傻眼了,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此刻這位劍修孔元纔好。
“哈哈,你們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去了,只是找回了自己該走的路而已。”
“現在,我要宣佈,這次藥師比賽的勝負。”
年青的孔元微笑着,指向了華蓮和梅雪。
“華蓮,九轉天靈參,絕品靈藥,效果爲提升修爲,治療傷勢,評價完美。”
“梅雪,琉璃菩提果,不,這個名字不合適,不應該是什麼琉璃菩提果,而是菩提悟道果纔對。”
“評級,絕品之上！效果爲好吃……嗯,然後你便可以看到自己該走什麼道,選擇什麼法身,就和我一樣。”
“評價,世間絕無僅有！超越神藥師之上！”
“所以,這次比試的勝負,是梅雪勝！”
當孔元將這個結果,將梅雪的琉璃菩提果(菩提悟道果)的品階和效果說出來的時候,整個青龍學院幾乎都鴉雀無聲。
然後,有“嘶！嘶！”的聲音開始出現,那是被嚇到以至於倒抽一口涼氣的人們。
他們有沒有聽錯,孔元大師在說什麼！
好吃(這個不重要),可以看到自己該走什麼大道,選擇什麼法身的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