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這一叫,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夥兒都向海岸邊上看去,才發現在海邊的沙灘上,有過一大片人類活動過的痕跡,沙灘上能看到升過火的焦木,還有扎帳篷造成的洞,還有些石塊,被搭成了竈臺的樣子,看來有人在這裡燒過飯。
陳圓圓乘了一艘小船,上岸查探了一番,不久之後回來笑道:“是荷蘭人在這裡呆過……嘿嘿……他們的士兵喜歡穿皮靴,踩出來的腳印和咱們大萌國的海盜穿的草鞋、布鞋、光腳丫踩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衆人聽了,精神都是一振。
“荷蘭人果然在打熱蘭遮城的主意!”伊雲嘿嘿笑了一聲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能進入熱蘭遮城了,因爲他們必定在熱蘭遮城外的海面上安排了暗哨,監視着進出港口的船隻,咱們這隻艦隊現身,很有可能將他們嚇跑。”
李華梅點了點頭:“可以肯定他們在附近,但是要找到他們也不容易,大員島海岸線極長,到處是水灣和內河入海口,咱們要想把這些地方全都搜索一遍,幾乎是不可能的。”
“等等!”伊雲突然腦子一閃,想起一句兵法裡常說的話來,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忍不住道:“你們說,荷蘭人至今爲止的表現,傻嗎?”
“不算很傻吧……游擊戰術用得滿好的。”陳圓圓道。
伊雲點了點頭道:“那你想想,他們如果真要進攻熱蘭遮城。怎麼會在距離熱蘭遮城如此之近地方,留下了這麼顯眼的痕跡?我幾乎可以肯定,熱蘭遮城裡的巡邏船會很輕易地發現這個地方。然後全神戒備。這不合邏輯……如果我打游擊,要進攻某處之前,絕對不會打草驚蛇。而是突然出現,一擊定勝負。哪有跑到人家城外不遠處升火做飯,然後再攻打的道理?”
伊雲這番話一說,陳圓圓等人也是慄然一驚:“那……荷蘭人這是什麼意思?”
伊雲嘿嘿地笑了起來:“這意思還不明白麼?嚇一嚇熱蘭遮城裡的鄭成功,讓他全心全意地防守,不敢出城,同時派人向澎湖列島求援。如果鄭芝龍派軍來援就熱蘭遮城,他就會在半路上打伏擊……這是典型的游擊戰思想。把一個城裡的敵人嚇阻在城裡,引出另一個城的敵人,在半路上將其打敗。”
陳圓圓奇道:“鄭芝龍實力龐大,就算引出來,荷蘭人也打不過他吧。”
“不!”伊雲認真地道:“鄭芝龍如果全艦出擊,荷蘭人確實打不過。但鄭芝龍一旦全艦出擊,老家馬公島就會被荷蘭人抄掉。所以他不敢全艦出擊……這種情況下,他只能派出一半的艦隊來援救熱蘭遮城,結果就會被荷蘭人分割,吃掉。”
“絲!”衆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防禦方,真吃虧啊。”
“沒錯。打海戰就是這樣,防禦起來很困難,處處受制,所以……咱們以後還是去打別人比較好,別讓敵人來打我們。”伊雲哼哼了兩聲道:“既然猜中了荷蘭人的意圖,嘿嘿,咱們就好辦了,傳我的命令……”——
伊雲所料不差,就在一天之後,熱蘭遮城的守軍在一次例行的海岸巡邏時,發現了荷蘭人故意留下的營地痕跡。消息傳回熱蘭遮城,留守在城裡的鄭成功十分緊張,趕緊宣佈全城戒嚴,進入防禦姿態。
無數門大炮被推上城頭,瞄向大海,城裡的兩萬海盜兵也全都忙碌起來,把滾木、擂石、弓箭等物資堆集在城牆上面,準備應付荷蘭人攻城。在熱蘭遮城附近的村莊中的移民們,也趕緊搬遷進入城中,害怕留在城外會被荷蘭人屠殺。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澎湖列島,風雲十八芝也一下子緊張起來。
要知道大員島對於風雲十八芝來說,意義非凡,因爲鄭芝龍當初和伊雲簽定的協議裡面有明確地規定,凡是不屬於大萌國的領土,被鄭芝龍奪來的,他將自動成爲當地的總督。大員島就是一個不屬於大萌國的領土,由鄭芝龍派兒子奪來的,也就是說,大員島是鄭芝龍真正的第一塊自己弄來的封地。
現在荷蘭人進攻熱蘭遮城,就是想把大員島從他手裡奪去,這……叔可忍,嬸不可忍啊!
鄭芝龍毫不猶豫地點起一半艦隊,打算出航。
“大哥,不能出援啊!”鄭芝豹趕緊勸止:“荷蘭人這是在用計,他們想把咱們的主力艦隊分割成兩半,然後分而食之……”
“哈,三弟,你以爲大哥看不出來嗎?”鄭芝龍大笑了起來:“江湖人稱我爲龍智,你以爲白叫的?這種小計策哥都看不穿,那真是白活了。”
“那……你爲什麼還要出擊?”鄭芝豹大惑不解地道。
“餌!”鄭芝龍淡淡地道:“荷蘭人游來游去,太過討厭,老這樣讓他們在海上游蕩,也不是個辦法,必須找個機會將他們釣出來一網打盡,但是他們太油滑,不好釣。難得這次他們主動佈局讓我去鑽,我若不去,豈不是痛失了打敗他們的機會。我就把自己當成餌,去釣荷蘭人和劉香這兩條大魚。”
“這……你是頭兒,你都去當了餌,誰來扯魚竿?”鄭芝豹大汗。
鄭芝龍淡淡地道:“我相信嘉善王也在不遠的地方遊蕩,他的聰明不在爲兄之下,像這樣的陷阱,他一定能看穿,我去當餌,他一定會來提竿。”
“這個……荷蘭人看到你們兩股艦隊合流,一定不會現身的。”鄭芝豹道。
“不,我相信嘉善王會有辦法瞞過荷蘭人的耳目!”鄭芝龍將手一揮道:“不必多說了,備船,把我才提拔的加農炮兵都帶上,還有鐵匠島上新造的一批加農炮,都給我一門不拉地帶着,咱們去海上會一會敵人。”——
伊雲的艦隊停泊在大海中間的一個孤島邊上,老實說,伊雲壓根搞不清楚這是哪裡了,沒有航海經驗的他,現在處於一種迷路狀態。
李華梅擺弄了一陣子六分儀,然後認真地道:“此處是東經119度,北緯23度,大至位於馬公港到熱蘭遮城正中間偏西北的位置,看來我們現在所處的小島,是屬於澎湖列島羣最東南邊的小島,望安島。”
“哦,六分儀真神奇!”伊雲抹了一把汗:“用這玩意兒瞄一陣就知道經緯度,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實說,六分儀真的是一種很難使用的玩意兒。它是扇形的,其組成部份包括一架小望遠鏡,一個半透明半反射的地平鏡,以及一個與指標相聯的活動反射指標鏡,總的來說……這玩意兒讓習慣了後世電子設備的伊雲看了就滿頭包。
後世人查經緯度非常簡單,拿起手機,打開GPS,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東經北緯,位於什麼地方,但是在大萌國,非常擺弄六分儀那幾個破鏡子,看半天還不明白在看什麼,伊雲對這種原始發明深惡痛絕。
“唉,好想有個愛瘋五用啊!”伊雲嘆氣:“算了,不糾結這種小事了,就在這裡,停止航行,全艦保持靜默,咱們等!”
“王爺,您認爲鄭芝龍會分兵一半從主基地裡跑出來嗎?”李華梅認真地問道。
“肯定會!”
“江湖人傳龍智虎勇,鄭芝龍不會這麼笨吧,拿一半的艦隊出來送死。”李華梅有點不解。
“正是因爲他有智慧,所以他更要出來。”伊雲大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身作餌,纔是真正有大智慧,大勇氣的人做的事。如果我是鄭芝龍,現在應該已經在航向這裡的半路上了……”
李華梅將信將疑。
不過很快就有讓人開心的消息傳了過來,哨兵報告,就在他們駐紮的孤島另一邊,一隻龐大的船隊靜悄悄地到來了,這隻船隊正是荷蘭人和劉香的艦隊,由於伊雲的艦隊全都漆成了黃色,又停止了航行,所有船員被勒令留在船艙裡不準出來,所以整隻艦隊沒有一絲雜色,完全融入了黃色的沙海之中。荷蘭人和劉香的哨兵,居然都沒有發現,在島的另一邊海岸線上停泊着一隻龐大的艦隊。
兩隻艦隊就這麼隔了一個島,各自埋伏着。
荷蘭人和劉香顯然正在摩拳擦掌,他們把自己的戰艦安排到各個暗礁和海灣的背後,佈置成了一個巨大的虎口形,艦炮全都裝填好了彈藥,仔細地檢查過,士兵們好好地睡了一覺,恢復好精神,全神貫注地等待着鄭芝龍跳進他們的埋伏圈。
而在島嶼的另一邊,伊雲笑得肚子都差點痛了,他也命令士兵們好好休息,嚴禁大聲說話,槍炮都裝填好子彈,等着鄭芝龍來了,就從荷蘭人的背後殺出來,與鄭芝龍來個兩面夾擊。
這次行動,被伊雲取了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暴菊行動!”只等荷蘭人和劉香露出可愛的小菊花,他的艦隊就會狠狠地給對方的菊花來上幾炮……這必將是一場基情無限的戰鬥!必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