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史星‘一筆春秋’司馬遷知道人終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陳默也知道,如果再照這樣下去,等到他死的那一刻肯定比鴻毛還要輕。
“又失敗了。”
陳默盤腿坐在牀上睜開眼,停止運轉氣血。按照星界的說法,人星武者以氣血淬鍊全身,超脫世俗,達到地仙之境。可是無論怎樣,用各種辦法,陳默都發現自己的氣血如同水泵,無絲毫沸騰之意。
在星界,連最基礎‘氣血九轉’都無法達到的武者註定這一生都將碌碌無爲,灰滅如塵埃。
嘆了口氣,一天之際在於晨的奇蹟沒有出現,陳默也不沮喪。他重複這個修煉動作已經十餘年了,十餘年裡該失望早就失望透了,只不過陳默不甘心平凡,因此從沒放棄絲毫掙扎希望的可能。
陳默推開窗戶,一片白茫雪景悠然出現在眼前,放眼望去,天地間白雪皚皚,冰花玉樹。陳默不由想起毛主席那句詩,脫口而出:“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好詩,少爺真是做得一手好詩。”
背後忽然傳來女孩的讚歎。
不用回頭,陳默都知道一定是自己貼身侍女小桃來照顧自己了,每個早晨,她總會準時端着一盆熱水進屋,別看陳默連氣血一轉都達不到,但是生活放眼大重王朝就算氣血九轉武士都要豔羨嫉妒。
“少爺雖然不能練武,可是論文采,就是大重王朝那幾個繼承星名的星將都未必比的上呢。”小桃發自內心的說着。
“我哪有什麼文采。”寒風一送,陳默打了個哆嗦。
小桃關心的說:“昨夜下了場大雪,少爺,小心着涼了。”說着讓侍女在屋裡幾個火盆裡添上了一些木炭,再將窗戶關的嚴實,屋內氣溫立刻上升,暖和如春。
“少爺,今天還要去晨跑嗎?”小桃端來熱水爲陳默漱洗。
聞雞起舞是陳默一直以來的習慣,雖然這麼多年沒辦法運轉氣血,但是陳默相信每天這麼鍛鍊體質,總有一天能有變化的。
草草漱洗了一番,陳默又吩咐小桃幾名侍女注意保暖,這才和衣出了門。
幾名侍女看着陳默如此嚴寒天氣還這麼努力,都嘆了口氣。
“陳默少爺可真是好呢,被髮配到青龍鎮這麼多年,也沒怨言,對我們還這麼關心。”
“是啊,其他家族的姐妹動不動會受到責罵呢。”
“可惜少爺人這麼好,卻是不能練武,以後怎麼辦呢。”
“不要說了,好好做事。”小桃吩咐道,默默望着陳默背影,又想起那首隨興的詩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呢喃了幾句,小桃搖搖頭,這句詩是發自少爺內心的壯志豪言,可惜在大重王朝,任何豪言壯志都要匹配的實力,否則不過是淪爲他人笑談。
就像眼下陳默少爺的處境……
陳默打了個哆嗦,縮了縮肩膀,在小道上徐徐慢跑,天氣酷寒,朔風如刀,寸寸颳着骨肉,一個字,疼。
此時天色未亮,街上行人稀少,即使是起的最早的農戶還沒有出門。不過陳默並不是起的最早的人。
青龍鎮,演武場。
一羣十五六歲少年少女已經在廣場上打拳,練着氣血。
大重王朝乃至整個星界,將星者分爲紫微星,天星,地星和人星。地星屬於星少女且不談,人星是每名初入星道武者的極限。
人星有氣血九轉,頂上三花,大小雷劫,人中龍風四個境界,其中氣血九轉是所有武者的根本,修士以氣血修煉全身,能將氣血運轉全身各處爲一轉,其後以氣血練皮膜,肌肉,纖維,毛孔,臟器,骨骼,經絡,方寸,每練到一個階段爲一轉。
這些少年少女衣衫單薄,可完全不懼嚴寒,身上氣血旺盛,宛若一團燃燒的火焰,即使老遠,都覺得灼熱迎面,從裡到外發出一股子霸道血氣,一看就是將氣血煉到臟器,骨髓儼然氣血六,七轉級的武者。
拳如火炮,甩得空氣噼啪作響。
在這羣少年少女爲首一名少女更是出衆,一襲青衣,烏絲蛇盤,體態苗條,凸出少女柔美,眼神冰冷如同凜凜寒冬。比起氣血六七轉的其他武者,少女拳法更爲輕盈,空靈,有一種飄然靈動之美。
看見這名少女,陳默眉頭一皺。
少女名叫青宛,青龍鎮青家的千金,和陳家不同,青家在青龍鎮根深蒂固百年,可謂地頭蛇一條。當初來到青龍鎮時,陳默和她發生過一點摩擦,所以特不想見到對方。
“陳默,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跑出來丟人現眼嗎?”
青宛停下打拳,見到長跑的陳默眸子裡閃爍冷漠的光彩。
其他人見到陳默跑來,紛紛停止練拳練功,看到青宛譏笑他,也立刻附着女孩的話冷嘲熱諷道。
“陳默少爺,我看你凍得全身發抖,難道太冷了?”
“想不到今天也堅持鍛鍊,我還打賭你不會出來了呢。”
“不錯,雖然註定是廢物,但還是挺努力的。”
“居然敢說長安君之子是廢物,你就不怕長安君滅你九族嗎?大虎,哈哈。”
“冤枉,我只是說事實。”
這些少年少女對陳默習慣早就非常清楚,這些人都是當地世家弟子,抱成一團。陳默只是外人,但是他一來到青龍鎮,所有鎮上長輩武者對他無不卑顏屈膝,讓他們非常不滿。不過這些小子也只是敢平日裡仗着口舌,討點優越,即使知道陳默連氣血一轉都達不到也不敢輕易動手。
原因太簡單了。
陳默的背景他們惹不起。
陳默父親是大重王朝鼎鼎大名的長安君,大重王朝的貴族除皇族以下有‘君,公,候’三個級別,賜‘君’者那是功高震主,當朝聖上都要客客氣氣的人物。大重王朝國都爲長安,陳默父親賜封長安君,儼然爲國都之首,就可見其權勢滔天。
陳默父親有三子一女,陳默最小,年幼時母親出走,不知所蹤,而陳默在到了習武年齡時卻是遲遲無法氣血運轉,淬鍊筋骨,最終被斷定無法習武,若是女孩倒也罷了,誰都知道星界中,女孩能孕育星名,能不能習武並不重要。
但對於身爲男人的陳默可謂晴天霹靂。
於是即使是長安君的兒子,也被當做普通人送入青龍鎮。
青龍鎮是川州一個小鎮,比不得繁華似錦川州中心長洛,也比不得兵家要塞刺荊,青龍鎮充其量也就被些騷客贊贊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還有一座有名的青龍山,明眼人都看得出,陳默待在青龍鎮無非就是養老到死罷了。
換一個世族間喜歡用的詞在陳默身上。
兩個粗暴的字。
棄子。
想想也理所當然,堂堂長安君,大重王朝皇帝每日邀請入宮喝酒的男人,他的子女哪一個不是在武道中出人頭地,唯獨陳默居然無法習武,淪爲笑柄,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扔到山裡喂狼了。
陳默對這些小屁孩嘲笑也不在意,開玩笑,他的心態好歹也是成年人,經過大風大浪,死而復生更是心如止水。
不過看到這些小屁孩每次揮拳,練功都練得威風八面,血氣翻涌,還是讓陳默心中覺得很不公平。想他七尺男兒之身,不能親手給這些嘲笑的人一點教訓,實在鬱悶。
一言不發,陳默埋頭長跑,他相信總有一天,這麼鍛鍊下去可以激活氣血的。
看到陳默沒有理會,嘲笑的幾人覺得沒趣。
“好好當他的大少爺就是了,天天想着亂七八糟的法子來鍛鍊,真以爲這樣就可以嗎?”
“被長安君都判定無法習武,他還幻想什麼啊。”
“一個棄子而已。”
在陳默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慌張,驚恐,不安和憤怒讓這些平日跋扈的幾個高傲武者很不高興,欺負可以和聖上相提並論長安君的兒子明明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怎麼就是爽不起來呢。
太不爽了。
“你們抓緊鍛鍊,三個月後‘神武舉’開始,到時有鄉試,會試,殿試,這是你們出人頭地,揚名大重的好機會,可不要懈怠了。”教武的中年人喝道。
一聽到神武舉,這些少年少女立刻變得嚴肅認真起來,練起拳法,功法更是用功。
陳默沿着小路跑到了郊外,最後在一片雪竹林裡停下來。陳默接着站起了樁法,有模有樣開始打拳。
其實陳默以前在地球也練過太極,八卦,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絕招,可惜練不出‘氣血週轉’始終是一個花架子。
練了一陣,陳默依然覺得身上沒有任何勁道,有些索然走上河堤,登高望遠。眼前大江橫越,遼闊壯麗,一下子讓陳默心情寧靜許多。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每每念念這些安慰的詩詞也讓陳默舒服許多。
突然,一聲似笑非笑的優美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想不到,你年齡不小,卻有這種領悟,不錯,不錯。可教也。”
陳默心中一跳,回頭一看,在一棵雪竹上,一名少女正站在柔軟竹條上面,她白袍如雪,長髮飄飄,輕盈如羽,站在那片連只小鳥都託不起重量竹條上竟是遊刃有餘,寫意自在。
“可教,我不過是棄子而已。”陳默自嘲道。
“棄子?”少女捲起嘴角的不屑。“姐姐的兒子,我陳慶之的侄子會是廢物嗎?”
陳慶之?!
小姨?
陳默張着嘴,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