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石碑豎立在面前,上古神通靈氣如一縷煙霧繞在陳默周身,自百竅而入又從百竅而出,如此反覆,吞雲吐霧,將房間籠罩在一片迷霧中。
“與天同壽,神之不朽,與地同壽,魂之不滅。天地之中,蒼生如狗,唯駕馭天地之人才能立明於世,敬爲人皇!!”
陳默打着掌天印的法訣,讓靈肉合一,圓滿的武聖之軀百竅吐納,只是兩種力量進入竅穴之中卻是彼此排斥,力量無法融合。掌天印本來是修士至高無上的神通,進入雷劫後的修士,以雷淬鍊全身,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個境界裡就能駕馭天地靈氣,乘風御劍脫離大地之根。
馭空修士算得上陸地真仙,遨遊四海,彈指之間。掌天印就是藉助地的力量,將天掌控,任何修士都難以倖免,無論法寶,神通都無法施展,所以在大重王朝成爲最強神通。但是五指山則相反,修士騰空之中,將力量灌輸其下,能將地面的目標如壓泰山,死死困住,這就藉助天的力量。
天地靈氣都是飄渺之說,但此時在陳默這裡卻如同實質。
要想融合一體,實在太困難了。
陳默連續打出法訣,掌天印和五指山幾乎左右互搏,八卦意境也是在房間裡展開。
靈氣在他身下化作一道道八卦的印記,將這些靈氣抓入穴竅,但是沒能多久,靈氣再次吐出。陳默將法訣一停,嘆了口氣,易經衍化天下神通,八卦尤其是基礎,原以爲靠這個能融合五指山和掌天印神通應該很輕鬆,不過總覺得心中少了一些什麼,讓這個神通無法融合發揮作用,太勉強了。
“還是先將兩個學會再說吧。”陳默自言自語,因爲有易經底子和三花聚頂武聖境界,幾個神通掌握倒也是不太困難,只不過兩個神通力量相反,最初融合更容易一些。想不出頭緒的陳默又修煉了一會。
屋外,晨星寥落,曙光東昇。
陳默漱洗整理一番,出了門,
陳默所住的長安府以西的‘月桂廂’,屋外栽種一片四季桂,茂密繁盛,香氣陣陣,非常適合陶冶情操。走了幾十步,就看見桂花中有一名少女正在舞劍。
劍如飛鸞出閣,翩若驚鴻,煞是好看。
陳默靜靜欣賞了一陣,女子停下身姿他才說:“姐姐,你怎麼在我的院子裡練劍?”
“你起來的太晚了。”陳鸞批評陳默有些鬆懈,她來到月桂廂好幾個時辰了,還想和陳默一同修煉的,卻發現他的房門一直沒有打開,武者修煉,以早晨最佳,最能修煉真氣,週轉氣血於表裡,這傢伙居然偷懶,真不知道這個天才是怎麼來的。
陳鸞卻是不知道陳默起的很早,現在也不需要修煉真氣和沸騰氣血了,不過能熟練武藝也不錯,陳默沒有辯解,“明日我一定早起。”
“你準備去給三娘掃墓嗎?”陳鸞道。
陳默一愣,都忘記了,回到長安理應該去帝陵爲母親祭拜。
不過早就從小姨口中得知母親壓根沒死,只是不再尾火星域了,去祭拜總覺得古怪。“母親只是失蹤,沒有死,我不想去祭拜。”
“也是。”陳鸞點頭,陳默母親失蹤這事幾個人都知道,裡面有什麼隱情卻不清楚。
“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
“三姐你昨天說的收心的地方?”
“當然。”
……
一幢樸素道場,矗立在安靜的白虎街,門口也無守衛,也無石獅,門可羅雀,有些冷清,道場牌匾上寫兩個觀心。
字是好字,筆走龍蛇,蒼勁有力。
道場內隱約能聽到說法聲。
陳默疑惑看去三姐。
“這可那個煙花之地好多了,你用心去領悟,能領悟不少東西。”陳鸞神秘兮兮。
門口雖無侍衛,陳鸞卻顯得非常恭敬,走入院裡就步伐就特別輕,生怕打擾到裡面的人,三姐的個性陳默是知道的,暴脾氣一個,火辣辣的和鍾離三昧不遑多讓。現在能讓她這麼莊重,陳默也產生了好奇之心。
走過一段鵝卵石的小道,就看見了一座留着悽風苦雨滄桑痕跡的木屋,門打開,能看見一座寬廣的大堂,裡面坐着不少武者修士,竟然個個端正姿態,聆聽。
“今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心……”
裡面傳來極淡的聲音,字字珠璣,緩緩入耳。
陳默聽這聲音有些熟,進入大堂後便一眼看到了挺拔的男子,果不其然,正是當初幽冥洞窟遇到的男子,陳默對他古怪的掘墓劍印象深刻,既然他在,那……陳默尋着目光看見坐在最上頭的女子。
黑色長衣,如墨渲染。
正是烏衣。
陳默記得這個女人繼承的星名可是顧炎武。
對了,自從幽冥洞窟一別後,顧烏衣就說要去長安看看,沒想到居然在長安裡開起了道場說法了。
陳默一看,來聽的武者竟然不少,有三四十多個,他們氣息飽滿,真氣凝練,最少都有三花聚頂圓滿境界。
既然三姐都慕名而來,恐怕雷劫也不少吧。
顧烏衣瞥到了陳默,陳默對她眨了眨眼,女人面無表情,無悲無喜,就像不認識他一樣,擅自說着心學。
“小弟,好好聽着,這心家的學術還是有些深奧的,能在修爲上領悟不少東西。”陳鸞看見他拋媚眼,氣的想揪他的耳朵。
陳默正色,也學着三姐盤腿坐下。
心學,陳默得心家祖師王陽明的真傳,論造詣恐怕顧烏衣也比不上。不過對心家更深入一點,陳默就沒太大的研究了。
關於心家也就知道格物致知,心即理這些。
最初陳默還是當做掃盲來聽的,但是越聽下去越發現心家非同凡響,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像三姐這樣天才修士也會來聽法。
心學能修煉本心,天下神通,心就像一個容器,能讓武者對神通和境界理解更深,只有理解更深,修煉之途纔會走的更加長遠。
陳默忽然想到心學或許是個契機,能完全融合掌天印和五指山兩種不同的力量。
陳鸞偷偷瞥了一眼他,見到陳默認真聽講,全神投入,臉上也是寬慰。
“如何欲不聞見,除是槁木死灰、耳聾目盲則可。只是雖聞見而不流去便了。”
當此句落下後,顧烏衣話一停,“此次心家言盡於此,諸位有心的話,還請下次時日再來吧。”
一干修士,武者紛紛起身,朝她行着禮節。
陳默一看這禮節竟是拜大師那種風範咋舌,這顧烏衣到底在長安做了什麼,居然能有這麼多追隨者。
人羣並未散去而是各自坐禪一般領悟心家說法。
“怎麼樣,小弟,有領悟嗎?”陳鸞眯着眼睛。
“三姐,這地方的確能收心。”陳默回答。“不過三姐都快大雷劫了也會喜歡心學嗎?”
“小弟,你很有悟性,居然知道這是心學。”陳鸞意外的說。
“雖然姐姐我快到大雷劫,但這心學的確讓姐姐我眼前一亮呢,只要沉下心來,能受益匪淺。”
“現在心學在長安發展很快,儼然成爲新的學家,那個女人叫烏衣,還曾和萬壽寺首座辯論過,有些才學。”陳鸞神態很是佩服。
陳默記得大重王朝的主流是禪家,這顧烏衣也太大膽了,居然在長安開設流派,就不怕遭到萬壽寺的報復,萬壽寺那些和尚可不是吃素的,看來有必要和她說說。
顧烏衣看了一眼陳默就朝後屋而去。
陳默也起身。
“小弟,你要幹嘛?”
“我和她聊聊。”
“沒用,她從不和人論道說法的。”陳鸞搖頭。
“三姐也不行?”陳默問。
“對,心家只有靠本心領悟,她從不和人交流,唐皇還曾請她入宮都被拒絕了。”陳鸞道。
“架子倒挺大。”
陳默朝後屋走去,陳鸞見不能阻止只能追上,這時其他修士武者看到了這一幕,飛鸞郡主大名鼎鼎,長安無人不知,倒是陳默回來才幾天,無人相識。
“那個小子是誰?”
“居然和飛鸞郡主很親密的樣子。”
“這小子居然也想找烏衣。”
“看來不知道觀心的規矩。”
暮欄在門外,陳默笑着說:“我可以見烏衣嗎?”
暮楞了楞,突然點點頭。“你進去吧,烏衣正在等你!”
“謝了。”陳默拱手。
陳鸞張大了嘴,不敢相信,“三姐,我們一起去吧。”陳默抓住她的手一同進了後屋,暮也沒阻攔。
其他人都看傻了。
沒搞錯吧,居然有人能進烏衣的後屋?
後屋,廂房。
烏衣正在配茶。
“烏衣,好久不見了。”陳默大大咧咧打了個招呼。
作爲得到王陽明承認,在心學陳默的地位理應比顧烏衣還要高,顧烏衣自然沒理由拒絕陳默的見面。
見到他來了,女人依舊面無表情配好了兩杯綠蘿異香的綠茶遞到面前。
“陳默殿下,有何指教。”
“三弟,你和烏衣大師認識?”陳鸞驚訝的問。
“嗯,有過一次生死之交。”陳默道。
“你言重了,只是萍水相逢。”顧烏衣很不給面子。
陳鸞無語,這小弟什麼人啊,居然連心家大師都認識,難怪之前對心學那麼瞭解。
“我沒想到,烏衣你居然在長安開起了道場,講起心學,就不怕萬壽寺那邊的麻煩嗎?”陳默問。
“我去過萬壽寺和那萬壽首座論道過。”
“嗯?”陳默聽出她還沒說完。
“禪家的道也是不錯,讓我對心學理解更深,而且心家和禪家也有些淵源,兩者也不衝突。”烏衣道。
“怎麼說?”陳默只知道心家是繼承儒家,衍化而家,禪家倒從沒聽過。
“就說這悟吧。”烏衣語氣平淡,動作嫺慢的配着茶葉:“禪家的宗旨是“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而祖師的心學則認爲“在不睹不聞上着實用功”,雲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兩者是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能當面聽烏衣大師講又領悟不少呢。”陳鸞驚歎道。
陳默哦哦幾聲,這顧烏衣果然很厲害,這麼快就能將禪家的道融入心家裡,前途不可限量。
不過陳默這次找她也不想討論這些道,之前聽她說法中,心中隱約有些想法可以融合掌天印和五指山,但不是很清晰,顧烏衣深諳心學,理解更深,陳默看能不能從她那得到啓發,畢竟一個太古神通一個幾乎是人皇最強神通的融合絕非易事。
顧烏衣沉吟片刻,擡起眸子,目光閃爍:“今晚你留下來。”
“噗。”
三姐一口碧蘿春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