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醫院的路上,伊萌萌始終緊緊地抿着嘴脣,沒有說話。耳邊不停地迴響起剛剛伊爸爸的來電,伊萌萌的心中一片複雜。她沒想到,這些日子來固執地不願與他們聯繫,換來的卻是樑秋霜自殺。
顧梓城緩緩地停下車子,伊萌萌來不及等待,便快速地往外奔跑。醫院的走廊上,伊萌萌的臉上寫滿了憂慮。一路上,伊萌萌的心中滿滿的都是擔心。可是,就在她剛剛抵達病房的門口時,她卻無法推開那一扇沉重的大門。
站在房門外,伊萌萌直直地盯着前方,手上卻沒有絲毫的力氣。她,還是沒有力氣,將這房門推開。“見面,我該說什麼?”伊萌萌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苦澀一笑,伊萌萌低垂着頭轉身,作勢往來時的路走去。可是手臂,卻被人抓住。“既然來了,你不想看看她?”顧梓城冷淡地說道。
仰起頭,苦澀一笑,伊萌萌自嘲地說道:“不是我不想見,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見他們。以前他們是我的父母,可是現在他們卻成了……把我拐走,害得我失去父母的罪魁禍首。你說,我該怎麼面對他們。”
顧梓城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那一份痛楚他無法理解,卻可以感受得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顧梓城按着她的後腦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迴響:“不敢面對,也要面對。笨貓,你要勇敢。”
伊萌萌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埋在他的肩上。呼吸着他身上傳遞來的淡淡古龍水味道,伊萌萌的心中不停地掙扎着。過了許久,伊萌萌這才從他的懷中離開,勾起一抹淺笑:“好,我聽主人的。或許,我也應該面對。”深深地呼吸着,伊萌萌這才鼓足勇氣,推開房門。
看到她的出現,躺在牀上的樑秋霜,眼裡浮現出一抹笑容。面露喜色,剛要呼喚她的名字時,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低垂着眉眼,樑秋霜苦澀一笑。現在,她應該很恨他們吧?想到這,樑秋霜覺得自己沒有臉面見她。
伊爸爸看到伊萌萌,生氣地衝到她的面前,眼眶泛紅。在伊萌萌沒有反應過來前,伊爸爸揚起手,重重地甩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顧梓城的目光變得凌冽,剛要開口時,卻聽到一直沒說話的樑秋霜激動地喊道:“伊志文,你幹嘛要打萌萌!”
伊萌萌沒有說話,只是雙眼直直地注視着伊爸爸,神情顯得十分平靜。
眼眶中閃爍着淚花,伊爸爸指着伊萌萌,氣憤地說道:“伊萌萌,對當初我們把你拐走是不對。可是這些年我們夫妻倆對你怎麼樣,你不知道嗎!這些年,我們倆一直疼你、愛你、把你當成真正的女兒看待。可是你呢,就要因爲我們不是你的父母,就不認了嗎?”
正如伊爸爸所說,他和樑秋霜一直將伊萌萌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着。小時候,只要是伊萌萌想要的,就算是多麼貴的東西,就算家裡沒錢,也都會去滿足她。就算他們倆只能吃菜
,他們也會讓她吃肉。就算後來伊爸爸迷上了賭博,但在家裡,他還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爸爸。
樑秋霜掩面哭泣,難過自責地說道:“萌萌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想瞞着你。在你小時候,我想告訴你,可是我錯過了。後來你一天天長大,我越來越捨不得告訴你。我擔心你一旦知道,就會不要我們。萌萌,對不起。”
抹去眼睛裡的淚水,伊爸爸繼續說道:“萌萌,因爲我好賭,這些年讓你吃了很多苦,我知道那是我不對。我也想戒賭讓你們母女倆有個好生活,可我就是戒不了。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寶貝女兒,無論我如何,我都只想你平安長大。可是沒想到,你會因爲這件事情而不認我們。”
看着樑秋霜與伊爸爸的悲傷,伊萌萌的心裡同樣難過。她對他們,何嘗沒有感情。這麼多年相依爲命的生活,她對他們的感情怎麼會不深。但是這件事情對她而言的衝擊,也確實很大。視線落在樑秋霜手腕上的傷痕,伊萌萌一陣自責。
指着伊萌萌,伊爸爸怒着說道:“你媽媽覺得你不要我們了,傷心得割腕自殺。這一次還好被我發現,及時救下。難道你希望看到一直疼愛你的媽媽,因爲你而死嗎?伊萌萌,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伊爸爸看起來很兇,可是他臉上卻清晰地寫着痛苦。對於這個女兒,他是真的疼愛着。“夠了,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和萌萌沒關係,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樑秋霜哭着說道。
伊萌萌緩緩地往前走去,來到樑秋霜的面前。雙腿微曲,伊萌萌跪在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已經在她的臉頰上流淌着。“媽,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不接你的電話,不該生你的氣。我明知道你是真心愛我,我卻還跟你慪氣。媽,對不起,對不起……”
聽到她依然肯喊自己一聲媽,樑秋霜的淚水落得更加兇猛。雙手顫抖地落在她的面容上,樑秋霜哽咽地說道:“萌萌,都是媽媽的錯。媽媽只希望你能夠原諒媽媽,就算要媽媽死,媽媽也願意。”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崩潰,伊萌萌喊着媽媽,撲倒在她的身上哭泣着。倆母女抱在一起,痛哭出聲。伊萌萌的心裡是委屈的,對他們倆的感情同樣複雜。多年的親情,又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一旁,伊爸爸偷偷地抹着淚水。經歷過這些天的事情,伊爸爸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樑秋霜與伊萌萌都離開他,那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什麼賭博,他終於決定,要徹底放下。
發泄過後,伊萌萌便陪在樑秋霜的身邊。看着站在一旁的顧梓城,樑秋霜感激地說道:“顧先生,真的很謝謝你。我們萌萌一直麻煩你照顧,給你添麻煩了。”
顧梓城神情平靜,淡淡地回答:“不會。”
伊爸爸想起前幾日無意中看到的畫面,不由問道:“萌萌,你真的只是在顧先生家裡打工嗎?”
想起因爲伊爸爸的事情而被顧梓城誤會,伊萌萌有些生氣,不願意理他。見此,伊爸爸將一份保證書交給伊萌萌,說道:“這是我對你媽媽做下的保證,如果我還賭博,那我就和你媽媽離婚,把一切都留給她。你放心,我已經不賭。失去一根手指頭,這教訓也夠了。”
瞧了樑秋霜一眼,見她面露笑容,伊萌萌這纔回答:“嗯,他是個很好的老闆。”
顧梓城轉身作勢離開時,口袋裡傳來震動聲。掏出手機,顧梓城按下接通鍵:“媽,什麼事……”眉頭蹙起,顧梓城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伊萌萌。
不解地看着他,伊萌萌小聲地問道:“怎麼啦?”將手機交給她,顧梓城示意她接電話。
顧媽媽找她?神情頓時變得緊繃,伊萌萌拿過手機,小心翼翼地按下接通,笑着說道:“喂,阿姨,我是萌萌……嗯?回去吃飯?那個……那個……沒有沒有,好,好。”
神情有片刻的呆滯,伊萌萌呆愣了幾秒鐘,這纔將手機交給顧梓城,說道:“剛剛阿姨說讓你回去吃飯。”其實顧媽媽真正說的是,讓他們倆回去吃飯。只是當着樑秋霜與伊爸爸的面這麼說,肯定是要被誤會的。
顧梓城接過手機,沒說什麼,直接往外走去。聽到房門響起,伊萌萌不由鬆了口氣。樑秋霜看着她,關心地說道:“萌萌你怎麼了?剛剛顧先生的媽媽有說什麼了嗎?”
回過頭,伊萌萌的臉上帶着淺笑,若無其事地回答:“沒事呢,媽,以後都不要做這種傻事了。要不然,我會擔心的。還有爸爸,這話可是你說的。以後要是你敢再賭,我一分錢都不會替你還。”今時不同往日,伊萌萌能夠理直氣壯地說這句。雖然,她無法那麼狠心。
看着她們母女倆,伊爸爸感慨地說道:“嗯,我不會再賭。看到老婆倒在血泊裡的時候,我真的什麼心思都沒有。如果我連自己的妻女都保不住,還能是個人嗎?”
想起一樁事情,伊萌萌關心地問道:“那筆錢,怎麼解決了?”
不想讓她們擔心,伊爸爸微笑地回答:“沒事,大哥他說,可以讓我慢慢還。萌萌,這次這件事情你不用幫我,我想用這件事提醒自己。”有些事情,他必須隱瞞着。知道越多,對她們而言越危險。
伊萌萌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和他說話。當年要不是他心神歹念,也不會有讓伊萌萌和親生父母分離。她可以原諒樑秋霜,卻還是無法徹底原諒伊爸爸。
樑秋霜的眼中閃爍着慈愛地按着她,伊萌萌保持着微笑。他們倆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那她真正的父母,又在哪裡呢?想到這,伊萌萌的心中一陣迷茫。那一刻,她忽然好想見見她的爸媽。
而伊萌萌所不知道的是,很快她便能夠和親生父母見面。但卻沒想到,會是以那樣的相遇方式。而這,只是後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