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裡笑罵了兩句陸鵬飛,讓他趁早斷了這個念想。顧川銘的心情有些開懷。不過這種開心呢的心情只維持了不到幾分鐘,就被病房裡越來越大的寂靜給掩蓋了。
顧川銘稍稍將身子側過去,扭頭看着窗外發呆。可是下午的陽光正是最毒的時候,從窗口射進來,刺得他本就痠痛的眼睛只想流淚。顧川銘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的催眠着自己。
一直到晚上,他都沒有去找蘇晴然。怎麼去找呢?他沒有辦法面對她。
一直不想讓她恢復記憶,就是因爲記憶中有些片段是在太過傷人。他們確實有很多苦衷。可是那些傷害是不會因爲你有苦衷而說不存在就不存在了的。
可是,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蘇晴然不僅知道了所喲事情,還是以最不堪的形式知道的。
他甚至能夠大概猜到田英欣是怎麼和蘇晴然說這些事情的。
那蘇晴然呢?他不知道,他沒有辦法判斷蘇晴然的反應。
他甚至都不知道,蘇晴然的昏迷是因爲不想面對這些事情的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在混亂中被人推搡導致的。不管是哪種,他都沒有辦法面對。
他一次又一次傷害蘇晴然,到現在,他都沒有辦法再去祈求蘇晴然接受他再一次的傷害了。
顧川銘閉着眼睛。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蘇晴然的名字。
每念一遍,他心中的疼痛就多了一分。這個時候,他甚至羨慕那些有痛覺的人。至少他,可以用身體上的疼痛去抵消心理上的疼痛感,不像他,只能這樣硬生生的挺着。
離開蘇晴然,是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也開不了口的。他寧願蘇晴然親手殺了他泄憤,也不願意再一次面對蘇晴然的離開。
顧川銘在這裡假寐着,羨慕着正常的有痛覺的人。可是尼克卻恨不得立刻什麼都感覺不到。他是活活被疼醒的。
昨天來人接的時候,他確定了顧川銘會安全之後,也什麼都不管就昏了過去,後面發生什麼他都不記得。
現在他只覺得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手和腳是不是還在,有沒有人把他們看掉了,可是偏偏他身上綁滿了紗布,根本動彈不得。
他和顧川銘不一樣。顧川銘受過那麼多年的專業訓練,每次對戰的時候,下意識就會保護自己,將自己最薄弱的地方護住。所以顧川銘雖然受了很多傷,但是都不在要害。如果不是他現在脫力,遇到危機情況,他還是能夠起來再打一架的。
可是尼克就不是。他當時頭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打倒對方,自己跑路。所以尼克現在身上比顧川銘悽慘的不知多少倍。
但是尼克卻不能安心的養傷。當時只有他和顧川銘在,現在的狀況,他也不能去分佈繼續工作,正好留下來給在這裡善後。
只有在這個時候,尼克才覺得自己身上的傷有些好處,如果有人不信他和顧川銘是出於自衛,他就癱在**上讓人看他的紗布,“你們看,我都傷成這樣了,當時還能夠不是出於自衛?”
要是還有人懷疑,他就乾脆把顧川銘搬出來,“小顧總什麼身手你們不知道?現在還在**上昏着沒醒呢。我們都不敢近前去看看,公司的事情也偶讀擱置着呢,我們怎麼可能是故意傷人?”
顧川銘沒醒是假的,但是沒有人敢去探望是真的。
顧川銘病的邪乎。之前身體就一直不好,現在更是雪上加霜,最重要的是,顧川銘最近心情很是不好。
這已經是他回來第四天了,可是這四天他一次都沒有見過蘇晴然。蘇晴然一直昏迷着,顧川銘本可以選擇去看看,可是他卻不自覺的選擇迴避。
蘇秦是最先坐不住的。自家的妹妹成了這個樣子,顧川銘就挨着她那麼近,怎麼能一次都不過去看?
可是每次蘇秦想要去找顧川銘理論,就會被顧曉晨攔下。
顧川銘都傷成什麼樣子了?哪次受傷不是蘇晴然給鬧得?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好好養養,居然還想讓顧川銘再去觸黴頭?不行!絕對不行!
相比之下,一直都很暴躁的乾明,在這次的事件中表現的幾乎可以用精彩來形容。
如果說這世界上除了顧川銘以外還有誰對蘇晴然最好,那乾明絕對要排在頭三個。但是蘇晴然昏迷這麼長時間,他愣是沒有來鬧一下,添一點麻煩,這讓乾月都有些驚訝。
乾明最近忙的厲害,乾月也想用工作上的事情讓自己快點好起來。是以姐弟倆同住一個屋檐下,卻也連着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的說上一句話了。
好不容易,今天在乾月吃早飯的時候,乾明也哈欠連天的下來喝水。
乾月逮住機會,拉住乾明,“你……都沒去看看小然?”
乾明一副沒睡醒的迷糊樣,說話的語氣也不是很好,“你不也沒去?幹嘛啊你們,我去的頻了,你們非要攔着,整天給我做思想教育,現在我不去了,你們也不願意,還要讓我去。到底讓不讓我好好過日子了啊!”
乾月一句話卻惹來乾明這麼一大串的抱怨。當下氣急,“我不去,我不去那是有原因的!你不去可就太不正常了,你實話和姐說,你是不是想什麼歪招呢?”她不去,是不想再見到顧家的人。
顧川銘和顧川晨雖然氣質不像,但是兩個人的長相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希望自己快點從情傷裡走出來,過好以後的生活。
乾明倒是乾乾脆脆的承認,“我確實在計劃些事情,但是絕對不是歪招。現在還沒有準確的消息。等消息來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他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瞄了一眼對他還是不放心的乾月,回身拿出一個杯子,也給她倒上半杯,遞過去,“你別瞎操心了姐。有時間就對自己好一點。我們姐弟倆……其實都應該學會怎麼疼自己多一點。”
乾月被他說的鼻子發酸,連忙接過牛奶咕咚咕咚喝個精光。
乾明沒有說什麼,走過去輕輕的抱了乾月一下,就上了樓。
他們確實應該學着多愛自己一點。就像乾月現在忙得沒日沒夜的,他都看着眼裡,還不就是爲了忘掉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呢。
而他呢?明知道蘇晴然有着那麼多人照顧,有老公有寶寶,可是聽到她出事的消息,他就是不能不管。寧可把自己搭進去,也要把蘇晴然治好。
確實,蘇晴然有許多人照顧,包括顧家的白爺爺。
李哲思之前和顧川銘討論過這個問題,可是白爺爺似乎不知道,又來找到顧川銘。
顧川銘對白爺爺一如既往的尊敬,“藥我都按時喝了。”他指了指垃圾桶裡的塑料袋,“中午的那個剛剛纔喝完。”
就算他現在知道了白爺爺當時給他開藥不過就是想絆住他,顧川銘還是乖乖的按照白爺爺的吩咐,一頓不落的喝藥。
白爺爺點點頭,“聽說……你都知道了?”他指的是蘇晴然的事情。
顧川銘點點頭,“昨天我和李哲思說過了,那些也都是我從田英欣那裡聽來的。是真實加我也不知道。但是按照當時的情況,她說的應該是事實。不過可能爲了更加刺激我,說的誇張一點。”
白爺爺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很有必要,於是開口問顧川銘,“如果……我是說如果,然丫頭和孩子之間……”
“到了必須做選擇的時候碼?”顧川銘打斷白爺爺的話。他實在是不想聽到後半句。
白爺爺搖搖頭,“還不是必須,不過也快了。等到了非選不可的時候,你可能會不理智,以後會後悔的。”
顧川銘搖搖頭,他現在就很不理智。涉及到蘇晴然和寶寶,他哪裡會理智的起來。顧川銘試探性的提出自己的意見,“能不能就先這樣,讓晴然繼續昏迷,等到孩子足月的時候,剖腹產。然後再對她進行治療。”
“不行。”白爺爺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的否認,“沒有這種可能性。現在到生產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如果然丫頭一直這麼下去,身體會產生不可逆的損傷,到時候根本沒有辦法恢復正常。就是一個正常人呢,到時候都會變成殘疾,更何況她還有更麻煩的病要治。”
頓了頓,白爺爺繼續說,直接斷了顧川銘的不切實際的想法,“在說,你以爲懷孕是那麼容易的事?按照你的說法,孩子能不能活到足月都說不定。”
顧川銘沉默。
這種場景何其相似。曾經就有人問他,孩子和大人只能選一個,問他要保誰。他當初絲毫不猶豫的說保大人。
可是結果呢?那個決定成爲了現在噩夢的開始。他們不停的因爲之前的決定受到傷害。
顧川銘緩緩的,但是堅定的說,“儘量保孩子,如果實在保不住,那就算了@”
白爺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你決定了?保孩子,有很大的可能一屍兩命。我們偶讀建議你先舍掉這個孩子,救回然丫頭……”
“那就一屍兩命。”顧川銘絲毫不在意的樣子,淡淡的說。在他的心裡,一屍兩命其實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了。
總比讓蘇晴然再次面對喪子之痛好,也總比寶寶獨自降生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