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與神對話
關天龍胸中的惶恐之情言語不足以形容,彷佛再壯碩的老鼠聽見再小的貓叫都會肝兒顫一樣,他站在這個死胖子面前,感覺自己渾身下都是赤裸的---嗯,本來就是赤裸的:“哈哈哈哈,創世神?別逗我樂行不行?你真是創世神,變成屎給我瞧瞧!”男人強顏歡笑。
孟不勞翹着二郎腿打個響指,下一秒關天龍變成一坨屎:“感覺怎樣?現在信嗎?”
屎沒有眼耳口鼻五官七竅,但關天龍卻有思想,他不住地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幻覺!集中全部精神,想要開啓丹青眼,破除幻象,可一切都與事無補,努力一天一夜,這坨屎依然是一坨屎。
2010年2月13日17:13:46,孟不勞打個噴嚏,屎先生又變成了關天龍的模樣:“爽不爽?要不要再來一天?我知道你有丹青眼,但那玩意兒對我來說屁都不是!”
關天龍寒毛都炸起來了,可他仍然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孟不勞再一招手,關天龍兩枚眼球凌空飛起,從他眼眶到胖子手裡這段不到一秒鐘的路程,他彷佛見證了整座宇宙從一個點的爆炸開始,逐漸擴大直至無窮大後再度壓縮成一個點消亡的整個過程,眼見它起高樓,眼見它宴賓客,眼見它樓塌了,關天龍這短暫的一生曾經認識過的所有人都在他腦海裡依次閃現一遍,待眼球被孟不勞握在手中,耳畔也傳來胖子一句語氣淡薄的話:“懶得跟你解釋了,我讓你信你就得信不信也得信,現在你信還是不信?”
關天龍兩枚眼球咕嚕嚕直.轉,眼眶卻不淌一滴鮮血,他盯着牆掛曆張嘴說:“我信!”
孟不勞垂頭喪氣的摸着關天龍.的腦袋說:“信哥者得永生,死後滿血原地復活!給你固化個技能!鳳凰重生叫涅槃,野雞重生叫屍變,你是涅槃還是屍變,全靠自己啦!”九天之蛇夫座衝下一道靈光灌入關天龍的腦袋,被動技能重生永久固化。
關天龍感受着內心深處那股.充實的力量說:“創世神,你似乎興致不高?”
孟不勞聳眉耷拉眼說:“換任何一個人,大年三十自.己在家吃麪,碼字五點到八點纔出了不到一千,我想他的興致都不會很高,更何況我減肥,一不吃飯就覺得特別冷,這間房子需要點人氣,而這也正是我把你叫出來的目的。”
關天龍坐在沙發,望着牆壁的時鐘顯示時間.爲2010年2月13日19:45:3說:“你發冷可以去喝酒。碼字速度慢是因爲沒開竅,扯淡不需要有壓力,絡小說的賣點,周大舌頭唱的歌詞兒多好,屏風就該遮冰霜,屋檐就該擋月光,江湖就該開扇窗,平劇就該耍花槍,你要知道別人看你小說要的是什麼,快樂懂麼?我估計你不懂,別裝逼啦,淺點再淺點,哪兒來那麼多苦大仇深,憤恨不平啊,小說伏筆再多,別人看不出來,不也白扯麼!”
孟不勞打哈欠說:“我不愛喝酒,小子你別太囂張,.你所有思想都是我賦予的,你懂的我都懂,你不懂的我也懂,這點你懂不懂?”
關天龍撇嘴說:“.不愛喝酒的人,絕對沒有完整的人生,譬如你,要朋沒朋,要對象沒對象,甚至連你爹媽都覺得他們的兒子在給他們臉抹黑,你讀高中時有一位女同學十七歲看安妮寶貝的,走火入魔覺得北京挺好,買火車票從哈爾濱到北京,出了站臺吃碗餛飩,望着湍急的人流突然覺得北京挺可怕的,於是這姑娘又買火車票從北京回到哈爾濱--她的幼稚被你嘲笑五年,而你呢?二十多歲從哈爾濱買機票飛到三亞,然後天天躺在商務酒聊天,我覺得你不弱智啊,爲啥會這樣呢?”
孟不勞擦汗說:“有很多東西和酒的效一樣,譬如大麻、譬如香菸、譬如海洛因、譬如姑娘雙腿間的脣等等,我來三亞是因爲這裡比哈爾濱暖和,零二十多度跟零下二十多度簡直是恍如隔世的感覺,你知道麼,人不得兒不快樂,之所以煩惱就是因爲智商太高,看破有時同等於軟弱,因爲遊戲規則是大家制定的,就算你看破也必須遵守,所以看不破你還有個希望,看破除了自己給自己添堵,再也沒有其他方面的優勢不見了,所以喊你出來聊聊天,你該順着我說,不該戳我痛處,每位創世神都是變態,而變態你們惹不起喔!”
關天龍走下沙發,推開窗子,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徹夜空:“那些東西都不能沾染,毒品你沒錢,姑娘你沒戲,我敢保證任何人都不會欣賞你惡毒的思想,讀你的純粹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低級且齷齪,笑點極爲庸俗,不過100訂閱堅持到現在也蠻不容易的,七荒大神孟不勞,我很好奇每個月60塊錢的滋味兒是啥樣的!”
碰!
孟不勞一拳砸在關天龍的腦袋:“這只是你的看法,非常片面的看法,就算我的思想像毒品一樣,甚至比毒品更糟糕,肯定也會有癮君子喜歡,因爲愚蠢的大衆不會厚此薄彼,你覺得七荒大神是笑談麼?我很認真的告訴你,絕對不是的,喊你出來一方面是大年三十找人嘮嗑,另一方面就是通知你故事改版了,本來跟我編輯說改名改分類,悶棍宗師誘導讀者,其實我是個純潔可靠的人,可編輯告訴我要郵合同填表格,這個那個一堆繁瑣的事兒,大約要花50塊錢左右,你想想我一個月掙60花50,那消費太高了,所以就算啦,悶棍宗師就悶棍宗師,總比這個神那個神,虛頭巴腦的強。”
關天龍吃了孟不勞一拳,整個人都碎成血肉模糊的漫天馬賽克,可是下一秒,這漫天馬賽克又經過鏡頭倒放,緩緩聚成一張人皮,緊接着是骨骼肌肉,最終顯露出關天龍粗獷的輪廓,男人對孟不勞連連擺手說:“別鬧了,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不喜歡喝酒,是因爲怕喝醉嗎?這個神那個神,人家真的很神,你不是在作品相關裡發表了青年懺悔錄,說你不嫉妒嗎?而且陽神真不錯,你前些天還花2塊錢訂閱呢,做人不能動不動就用地圖炮啊,這毛病得改!”
孟不勞哼哼唧唧說:“我不喝酒當然不是怕喝醉,只是因爲喝酒的結局讓我難受,我爲什麼要選擇只有過程快樂,而結局註定痛苦的發泄方式呢?就像張思雯和劉美揚,這兩個角色其實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伏筆,但是因爲現實中的問題,導致我一想起她們的名字就覺得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的噁心,甚至不如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有代入感,當時我想的很明白,還拿本子把那些話記下來了,可是說道不一定做到,就像和諧社會四講五美計劃生育人人平等法律面前坦白從寬新疆板磚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回家過年,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東邊那個美人兒,西邊的黃河流,給我一杯酒啊,不醉不罷休,後面詞兒忘了。”
關天龍看看掛鐘,面顯示2010年2月13日20:19:55,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了,他勸孟不勞說:“這世從來就沒有過程快樂,結果也快樂的發泄方式。你想賺錢,就要吃苦,你想減肥,就要捱餓,你想妞就要變帥變有錢,多麼淺顯的道理啊,知難行易,別把自己當人看,碰見苦難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想想你臘月二十八擠啊擠啊,春運高峰掏錢買火車票回家過年,跟你爸見面五分鐘就讓老頭子一句二十多年你白活挫的找不着北,傻呵呵又買票返回你稱之爲家的城市,帶倆騷錢還飛海南飛三亞,何必呢?你說一個人連爹媽都不喜歡,哪兒還少你這堆肥肉?”
孟不勞有點兒癲狂了:“我在積累原動力,奮鬥需要理由,這並不是發泄的過程,我相信我的前途是光明的,如果我每個月碼字兒能掙三千塊錢,我就不會再賣假煙假酒,我可以逢人就自豪的告訴他們,老子是作家!沒錯,天天家裡坐着那種作家!我沒壓力,我沒負擔,一小時500字我可以,一小時2500字我也可以,日更一萬算個屁,男人不能說不行,哈哈哈哈……”
關天龍冷漠地注視着他:“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發泄麼?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發泄不可避免,就好比你焦灼的時候會找特殊服務一樣,這是內心自然而然的條件反射,這是生物賴以存活的本能,你十六歲就禍害了範月喬那個姑娘,課堂明目張膽的跟她做苟且之事,人家反抗把你爪子都摳破皮了你還是不管不顧,想想二十多年做了多少損事兒,現在報應的時刻到了,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你不積陰德怎麼成事兒?錢不是問題嘛,憑你偷雞摸狗兩天掙三萬的本領,要麼死,要麼發財,死只會被人害死而不會餓死,你覺得會寫小說很牛逼嗎?你覺得會武術很牛逼嗎?你覺得倆月寫30萬字很牛逼嗎?你覺得一個人打三個人很牛逼嗎?撒潑尿照照自己啥逼樣,你壓根兒就是個僞人,對任何人都虛僞,甚至包括你自己!騙自己的時間長了,連自己都信以爲真,其實你是什麼?你什麼都不是,醒醒,大年三十截至目前20點34分,別人吃餃子吃肉吃這個吃那個,而你只吃到一碗麪,足以說明問題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有倆騷錢很牛逼嗎?大過年讓你丫有錢都花不出去!暢快,太暢快了!”
孟獲孟不勞望着窗外夜空中閃爍的霓虹和沖天的煙花半晌無語,很久很久之後才嘆一口氣說:“其實很多的尋找是自討沒趣,人也是一種動物,動物根本就不應該離開自己的領地,老虎進入草原甚至打不過豺狗,你懂這話嗎?”
關天龍嗤笑說:“懂,這句話你很多年前就在博客裡寫過,還被別人廣泛轉載,爲了那個叫楊蔚然的姑娘,哦,她真名叫啥來着?楊豔楠?哈哈哈哈,這他啥時代,人人都比腎虛,名字也改來改去,你說你叫關新宇不是挺好的麼?你爹希望你開闢新的宇宙,你也做到了,這都當創世神了,沒啥不知足?還叫什麼關逸然,自己註冊個馬甲給自己賞錢,你說你他是不是腦袋進水啊你?”
孟不勞面無表情:“是我自己寫的,但我現在一樣做不到。每個人都帶着各種面具爲了絡有馬甲纔有真實,於是顯得難能連個馬甲都沒有,那他要麼是個傻,要麼是個大傻。”
關天龍聳肩說:“我也幾乎每天都在違背自己,人似乎都是這樣,我們的很多行爲並不受自我的控制,我發現你挺奇怪的,有時候思想特左,你非常激進,有時候思想特右,你非常宿命。”
孟不勞狂笑,背後浮現出惡魔的羽翼,表情猙獰說:“每個人都能分解成最少兩個獨立的個體,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七荒大神有七張臉,你覺得哪一張纔算真實?我找你出來的原因就是因爲別人都不瞭解我,所以我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兒,說白了你也是我七張臉之一。我覺得寫長篇小說的人們,可以分爲三個層次,第一等化身萬事萬物,每個角色作者都能把自己的靈魂融進去,把配角乃至龍套統統寫活了,這樣在作者精神分裂的同時,他也就成了!所謂不瘋魔不成活就是這個道理,第二等差點,這類作者只能化身幾個固定的角色,主角與配角稍微出色點,至於龍套,千篇一律,毫無新意,你看見第一個就能猜到最後一個,我現在就屬於這類,第三等更差了,只能融入主角甚至連主角都融不進去,寫啊寫啊,寫了前邊兒忘掉後邊兒,結尾時候自己寫過啥自己都不知道。”
關天龍安慰孟不勞說:“我相信你的精神分裂技巧能做的更好一些,每個胖子都有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心,你每次受到刺激心都碎成八瓣兒,久而久之,精神分裂趨近爐火純青,千百萬個你都是你,不管向左還是向右,人和人本身是互相需要的,既然你做不到這一點,那隻能自己需要自己了,斬三尸證混元,善念、惡念、執念統統斬掉,它們都會成爲你的依靠!”
孟不勞將腦袋探出窗口作勢欲嘔:“依靠,多他噁心的詞兒,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關天龍站在他身後說:“可是偶爾的時候,連你都需要這樣的詞彙,我們都很矛盾,一方面敞開心靈,一方面洽談義務,像你總想着在你落魄的時候如果有個姑娘全心全意喜歡你,就算她是羅玉鳳姐的尊容你也認了,可這並不現實也不靠譜,姑且不論羅玉鳳姐會不會喜歡你,就算人家喜歡你,你真的會喜歡人家麼?開始分分鐘都妙不可言,總覺得激情它永不會減,除了圈圈叉叉過後的一點倦,你說希望有個姑娘對你敞開心靈,還不如說需要找個姑娘對你敞開肉體,特殊服務全套八百,三亞消費很高嘛,明天回哈爾濱?”
孟不勞冷笑:“我在想這世其他的人也會像我這樣嗎?”
關天龍說:“你絕不是最孤獨的,誰也不特殊,沒有一個人完全理解你,就像你不會完全理解任何一個人!”
孟不勞說:“是。”
關天龍說:“所以我們不需要去給自己樹立標準,得過且過,想太多有個屁用,我知道你想改革,給我安排到異界去,儘管來,除了清除記憶這個設定有點狗血,其他的還能接受得了。”
孟不勞說:“你可算提到重點了,其實提綱裡這章說遊寫到吐,也沒有發展了,遊戲不異界我找不到任何出路,清空記憶很好,否則怎麼解釋我這位創世神的存在呢?人之所以煩惱,就因爲勤于思考,我最恨天給了我豬的身材卻沒給我豬的大腦,如果我能本本分分,哪怕當個農民,當個民工,當個掃大街掏廁所的保潔員,肯定也比現在幸福,所以只能委屈你了,遊戲異界去。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下而求索。”
關天龍沮喪說:“其實嘮嗑嘮到最後就跟什麼都沒嘮一樣,我估計你只是因爲不適應海南島大冬天20多度的氣候,腦子有點發燒有點衝動,等回到哈爾濱冷靜下來一想,八成還會有新的主意。”
孟不勞說:“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守承諾、重情義、薄名、輕祿利。雖然我做的很多事情似乎都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我必須繼續做下去,繼續做纔有發言權,譬如我現在挺冷,找個姑娘暖牀就不冷了,這就是行爲必然導致結果的法則,我先關注結果再調整適當的行爲,只要能達到結果,其他一切都好說。”
關天龍的身軀化爲點點光暈逐漸消散,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看春晚,胖子,我也累了,臨走之前我要說,你真的無可救藥了!”
孟獲孟不勞神經兮兮的笑着說:“你是在誇我嗎?”
關天龍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我不知道,但我敢發誓,我絕對不是在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