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信動手傷人之後半個小時,從天盈安保開出一輛寶馬,廖朝陽駕車,龐不爲坐在車後座上。
龐不爲翻看着剛打印出來的資料。
他微微蹙眉,本來覺得唐信就是一時衝動而已,男人嘛,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是君子紳士,頭腦發熱罵兩句髒話,原始暴力,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恰如那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凡事都有個度,有個底線,被別人踐踏過了那層底線,動怒是個本能反應。
對唐信而言,他事業上的忍耐度十分驚人,他可以在京城朝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低眉順眼,卻不能容忍私生活被人騷擾,每個人,都有禁區。
龐不爲只是沒想到,唐信動手打的這個叫做陳樂平的青年,竟然是一個剛剛轉校三天的人,而且動作十分迅速,幾乎是在一天之內從博寧大學轉到了天海大學。
只憑他父母經營那點兒小本買賣,恐怕還不足以令他能夠在高校之間轉學暢通無阻。
看來另有玄機。
普通人是沒有底氣招惹唐信的,唐信已經不是隱形富豪了。
在龐不爲眼中,這個陳樂平很可能是受人驅使,刻意激怒唐信,這就耐人尋味了。
“小六說,現在網絡上已經爆出了唐信動手打人的視頻,主流風向是要聲討唐信,呵呵,這位大老闆,要成全民公敵了。”
開車的廖朝陽右耳上掛着藍牙耳機。他一直和金小六在交流信息。剛剛得到的消息便是天海大學在食堂裡拍下整個過程的學生,把視頻上傳到了網絡,引發了傳播狂潮。
華夏首富無故打人!
這樣的消息,絕對具有震撼力,普羅大衆喜歡看,喜歡討論,喜歡給自己選一個立場然後唾沫橫飛樂此不疲地發表看法。
龐不爲聞言不以爲意地說道:“社會現狀如此,沒辦法,仇富還是主流。”
廖朝陽無聲一笑。
全國每年記錄在案的犯罪事件超過百萬件,這裡面的人身傷害事件數不勝數。但往往鬧得甚囂塵上的,都是有影響力的人物,人們喜歡對富人名人犯罪進行批判,卻很少關注普通人的犯罪事件。這是社會進步過程中的一個階段而已。
米國曾經也是這樣,二三十年前,好萊塢電影主流便是影射權貴富商違法犯罪,老百姓們都喜歡看,看完後拍手稱快津津樂道,這就是因爲當時米國社會主流還是仇富心理更爲普遍,但隨着社會發展人民富裕,米國這類影片漸漸失去了市場,人們對總統犯罪,企業家犯罪不太感興趣。認爲那太離譜了,而且,老百姓更加註重自己生活的環境,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擺脫了窮困,不會用羨慕嫉妒恨的心理仇視比自己過得好的人。
所以,諸如《越獄》這類影視劇,在米國收視慘淡,但在華夏卻大熱,米國人看不下去編劇寫自家總統殺人奪權的陰謀劇。
外界如何評論,如何批判。甚至聲討,這都不是龐不爲關心的,依唐信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不會被口水淹死,也不類似明星那般靠着正面形象吃飯。
但這件事本質上是犯罪。龐不爲着手的地方也是這裡。
“事情恐怕有點兒棘手。”
龐不爲輕聲說道。
開車的廖朝陽頗感意外,隨口道:“賠點錢了事。有什麼棘手的?”
龐不爲沒有回答他。
若是換個普通人,這麼做也就差不多了,就算對方揪住不放要走法律程序,宏信集團疏通一下關係,無非就是走個過場,對方沒死沒殘,事情迴轉和可操控性的餘地非常大。
但如果對方只是一顆棋子,那就不能掉以輕心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寶馬開入了市人民醫院。
龐不爲與廖朝陽來之前就與這邊的醫生打過招呼。
國企醫院與宏信集團在醫療市場一直是競爭關係,但在天海本地,人民醫院有時遇到棘手難題會尋求白和醫院的支援,無論是醫藥還是醫療技術,白和醫院都從未袖手旁觀,因此在天海,醫療行業內兩家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
朝病房走去的路上,人民醫院的一位主任與龐不爲並肩而行,簡單介紹了一下傷者的情況。
“送來的時候傷者面部血肉模糊,清理之後發現大多是皮外傷,最嚴重的也只是眉骨處破裂,因此導致了大出血,看起來很嚴重,實際上在醫學鑑定中可以判定爲輕傷。”
龐不爲聽完心中有底了。
輕傷。
上法庭怎麼判也不會超過三年。
知道了這些情況,龐不爲來到病房門口,廖朝陽沒興趣進去便站在門外。
病牀上面部傷口經過包紮後的陳樂平已經醒來,他半張臉上都是紗布,見到龐不爲走進來並且把護士請出去再關上門,他心裡隱約猜到對方的身份。
“你是什麼人?是不是唐信的人?我告訴你,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已經報警了!他等着坐牢吧!我不怕你們!”
對方几乎是在咆哮,龐不爲不爲所動,他慢條斯理地從牆邊端了把椅子到牀邊,坐下後翹起二郎腿,氣定神閒道:“好,我先按照你的意願談一談,首先,唐信如果坐牢,法庭最多判他坐三年,而按照你的傷勢,加上我們可以編造一個合理的起因,還有另外一個行兇者承擔責任,再算上宏信集團旗下有業內精英級律師,這種小官司手到擒來,唐信最好的情況是賠償點兒金錢,然後無罪釋放,最差的情況最多做一年牢,如果有緩刑。實際上等同無罪釋放一樣。你確定。你就憑臉上的傷,能把唐信怎麼樣嗎?”
陳樂平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倔強地切齒道:“總之我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法庭判他無罪,那就說明刻意偏袒他,他有錢有勢,就能打人了嗎?”
龐不爲輕聲一嘆,說:“你心底憤怒不願妥協,最大原因無非是你當衆被打。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出了院,你恐怕在學校裡也擡不起頭,大家會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看,那個就是被唐信打的人。這個陰影會讓你揹負一生,尤其是唐信越風光,你就越悲哀。現在,我指給你一條明路,我們籤協議,宏信集團支付你三百萬,你帶着錢可以離開天海,可以在事情沒鬧大,你的照片沒有瘋傳開之前。去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怎麼樣?”
陳樂平陷入沉思之中,半晌後口氣強硬道:“不,我要三億!”
“哈哈哈哈哈......”
龐不爲幾乎是在對方話音落下後便放聲大笑。
他搖搖頭站起身,把椅子收起來放回牆邊,走到門口回頭道:“陳先生,你錯過了這件事最完美的結局,再見。”
龐不爲走出病房後與廖朝陽齊步朝外走,廖朝陽意興闌珊地問道:“怎麼樣?”
“這小子還在冒傻氣呢。現在看老闆的意思了。”
他與唐信進行了一次通話。
掛斷電話後,龐不爲對廖朝陽說道:“你去一趟博寧吧。這小子出事,還沒通知父母,看他資料,從小到大,父母只管給錢。學校家長會都從未出席過。”
廖朝陽提不勁兒頭但點頭答應下來。
天海大學,女生宿舍。
自中午從食堂跑回宿舍。程慕就蒙着被子偷偷哭泣。
她不想見到唐信,看到他就會讓自己傷心。
她更不想讓唐信誤會她嘗試與別的異**往。
連她自己也說不出爲什麼。
明明決定這一輩子與唐信老死不相往來,卻潛意識裡還給自己打上自己屬於唐信的標籤。
葛佳薇安慰了她一中午也沒有效果,宿舍裡就她倆,程慕矇頭在被子裡,葛佳薇坐在牀邊無計可施,彷彿自己也被感染,隱隱哀傷。
宿舍門是虛掩的,有人從外推門探頭進來,葛佳薇見到那人的相貌,頓時火冒三丈,帶着幾分怒意呵斥道:“你來幹嘛?狐狸精。”
錢慧瑤傻了眼。
她奇怪地問道:“你比我長得漂亮多了,我要是狐狸精,那你是什麼?”
葛佳薇面色一緩,聽到對方這樣說,她倒反而心裡痛快。
我就是比你長得漂亮!
不過,她還是一副不待見對方的姿態,冷聲道:“你勾引別人老公,你就是狐狸精。”
“佳薇,別說了。”
眼圈泛紅的程慕從被子裡探出頭,聲音沙啞地打住了葛佳薇的言語。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整理一番衣着,然後望向錢慧瑤,平平淡淡地說道:“你有事嗎?”
錢慧瑤走進兩步,在她對面的牀鋪坐下,看了眼葛佳薇說:“能不能給我和程慕一些談話空間?”
“不行,我要是走了,你欺負她怎麼辦?”
葛佳薇剛開口說了一句,程慕便拉住她,給她使了個眼色,葛佳薇不情不願地起了身朝外走,臨出門前還回頭對程慕說道:“我就在隔壁,你要是找我,叫一聲就行了,你別怕她。”
說罷,她還警告意味甚濃的瞪了眼錢慧瑤。
宿舍內就剩下兩個女孩。
程慕神情黯然,錢慧瑤反倒表情十分沉重。
這是程慕不理解的,她以爲她和唐信分手,很多人都有機可趁。
“程慕,我先告訴你,你和唐信的感情生活,那是你和他的私事,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件事。你先看看這個。”
錢慧瑤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對方。
程慕疑惑地接下對方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視頻,她按下播放鍵,雙眼驀然睜大,震驚不已。
從側面可以清晰看到,唐信在學校食堂內用金屬餐盤痛打陳樂平的過程。
“這是發生在一個小時前的,而現在全國已經有超過一千萬人次看過這段視頻,儘管視頻內容涉嫌傳播暴力而被官方封殺,但私下流傳出去,可謂人盡皆知。”
“唐,唐信,他,他......”
程慕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她內心充滿了內疚與自責。
又是因爲她,唐信捲入了麻煩中。
果然,她離開是個正確的選擇,將來,不會給唐信帶來更多的麻煩。
錢慧瑤把手機拿回來,輕聲道:“傷者已經報警了,有這段視頻存在,又是在衆目睽睽下,可謂人證物證齊全,唐信面臨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