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憐憫,我現在只想迅速,死去......”
樹枝搖曳,微風陣陣,唐信揹着特瑞莎走在樹林中,身後不遠處警鈴大作,基輔的警察已經趕去了事發現場,而唐信也才只走了不到公里。
他朝着樹林深處而去,面色柔和腳步平穩,耳邊傳來特瑞莎含糊黯然不含生氣的話。
“那你爲什麼流淚呢?爲什麼?”
唐信嗓音輕柔的言語令特瑞莎緊緊閉上雙眼,可淚水,還是滾滾而落。
崩塌的心靈或許還殘留那麼一小片深懷希夷之光,期待着什麼,她在絕望中也不知道。
可當現實中真有那麼一個人向她伸出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心底有怎樣的感想,淚水,本能地涌了出來。
她太疲倦了,太虛弱了,很快,她閉上了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在睡下之前,她聽到了身後有警犬的狂吠。
追蹤到密林深處的警察與警犬最終一無所獲,警犬在一棵樹前來回打轉,似乎就在這個地方,失去了追蹤者的氣味。
當特瑞莎再次醒來時,她被久違的舒適感所包圍,她感覺自己躺在溫熱的水中,即便是在巨大痛苦中,也不免有了些許舒暢感。
她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一道人影在身邊,不久之後,她視線清晰起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躺在浴缸中。而唐信,就坐在浴缸邊上。手裡拿着毛巾爲她擦拭胳膊。
此刻已經是醜八怪的特瑞莎想要閉上眼睛,試圖掩耳盜鈴般讓自己的醜態不落入別人眼中,如果是從前的她,一絲不掛出現在唐信面前,她可以高傲,可以羞澀,可以等待男人的讚美與目光被誘惑時滿足她的虛榮心。
可現在,她無地自容。哪怕那高聳的玉峰顫巍巍動人無比,但她這張臉,註定天下沒有男人會願意多看一眼,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看!
在那間特殊的囚室中,天花板就是一面鏡子,她若擡頭。就能看到自己悽慘的景象,甚至,她都被自己恐怖的容顏所驚嚇過,而那個變態的尤爾科,卻能從上方欣賞她的悲慘,這彷彿是他晚年的傑作。
“唐信。你準備想一個慈善家那樣讓我坐在輪椅上,受人照顧過完餘生嗎?我不要,我不,我寧願死,也不想當一個廢人。”
她說話吐字稍微清晰了一些。唐信在她醒來時就知道,他不爲所動。仍舊拿着毛巾擦拭特瑞莎的身體。
“普通人如果變成了殘疾,度過一段心理緩衝,接受了現實,便會堅強地活下去,但你做不到,因爲,你有那樣不凡的過去,曾經滄海難爲水,在這個世界擁有過自己一席之地的你,不願成爲連平凡普通人都比不上的廢人。特瑞莎,不,喬依,你又任性了,離家出走是任性,走上那條路是任性,不願被人拯救還是任性,在我眼中,女人任性是一種病,該治,恰好,我能治。
唐信放下毛巾,扭過頭來直視特瑞莎的眸子,對方立刻扭過頭去,不願讓他看到自己那張似若厲鬼的面容,唐信探手入水中,撩起她酒紅的長髮,另一手拿起花灑開始爲她清理頭髮,自言自語道:“不論你接受與否,我都會讓你的人生重新開始。”
特瑞莎閉上眼,澀聲道:“多麼老套的話,唐信,我感動了,好了,這就足夠了,如果你這要幫我,就讓我死,你不是我,你懂再多道理,明白再多的人情世故,也不會體會到我的心情,我不能接受現在這樣的自己,不能,永遠不能!”
唐信手上動作一停,昂起頭來若有所思道:“沒錯,我是不能體會你的痛苦,你失去了引以爲傲的一切,你魔力般的雙手,你天使與魔鬼結合的長相身材......但我體會過孤獨,也許百年,也許千年之久的孤獨,我差點兒崩潰,我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最需要什麼。喬依,睡一覺吧,醒來之後,如果你還是想要死,我成全你。”
待爲她沐浴過全身之後,唐信將她抱出浴缸,來到臥室,將她放在牀上,爲她蓋上被子,然後,唐信走出了臥室。
這裡,是他在北歐的據點,他走到客廳角落中,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喝完提神之後,他走到臥室門前,推開門,發現特瑞莎雙目無神盯着天花板,始終無法入睡。
她是剛剛醒來的,即便身體虛弱,也不會立刻入睡。
唐信無奈一嘆,從四次元口袋中拿出催眠器,對着牀上的特瑞莎使用之後,特瑞莎立刻閉上眼呼吸悠長地睡着了。
他走到牀邊拉張椅子坐下來,握住特瑞莎那已經關節灰腫的手,目光柔和望着熟睡中平靜的她,感嘆道:“如果你現在醒來,你會期望我殺了你,睡一覺對你而言,只不過是等待一切畫上終點的準備過程罷了,但是,對不起,我騙了你,當你再次醒來時,你會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喬依。”
話音一落,唐信從四次元口袋中拿出三個道具,一個是記憶棒,一個是時光包袱皮,最後一個是放大燈。
他將特瑞莎全部記憶抹除,然後掀開被子,將時光包袱皮放大後蓋在了她的身上。
翌日,晨曦射入房中,臥室內躺在牀上的人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是坐在牀邊一個陌生男人,正對自己微笑,她猛然坐起身來,顯得十分茫然。
面前出現一個托盤,上面有牛奶,有蛋糕,她伸出兩隻小手捧住杯子喝下牛奶,又抓起蛋糕往嘴裡塞,再扭頭看了眼牀邊向她微笑的男人,突然好感倍生。覺得此人非常親切。
目光不經意間看到牀頭櫃的鏡子,她看到了自己。一張秀氣可愛的臉蛋,細小的胳膊,酒紅的短髮,她張張嘴,像是要說話,但好像又不會,但潛意識中卻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五六歲的模樣。
“嗨,你好。我叫唐信,你的名字叫做喬依,從今天起,你會和我在一起生活。”
唐信伸手溫柔撫摸她的小腦袋,喬依,這纔是特瑞莎的真實本名,在她離家出走叛逆地走上社會之後。她就把真實的自己封存在過去中。
現在,唐信期望她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重新,重新擁有一次幸福活着的機會!
不要再去追求傳奇的特瑞莎,不要再繼續鋼絲上跳舞的生活,那雖然刺激驚險。但她很難保證永遠笑到最後。
“喬依,喬依,喬依......”
喬依捧着蛋糕,嘴邊還留着蛋糕渣,她喃喃自語。她甚至沒意識到,爲什麼她會說話。但她卻不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
突然,她露出個美妙的笑容,光溜溜地撲入唐信的懷中,又開始笑着不斷重複另外兩個字。
“唐信,唐信,唐信......”
在北歐生活了四個月,唐信每天與小喬依形影不離,教會她生活常識,而她學習的很快,幾乎一點就通,如果唐信不是始作俑者,知道她的內情,恐怕會認爲她是個天才!
唐信錯過了新的一年的春節,在二月底才帶着喬依坐上從歐洲飛去華夏的航班。
飛機即將抵達天海時,喬依站在座位上,兩隻小手按着機窗,張大嘴巴滿面興奮地俯瞰天海市容。
“爸爸,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嗎?好漂亮,很快就會見到媽媽了嗎?”
喬依頭也不回地叫道,從她清脆悅耳的話音中,不難聽出她的激動與興奮。
雖然坐的的是頭等艙,但喬依的話音還是引來其他人的側目,尤其喬依頭上兩條酒紅色頭髮紮起的小辮子,加上她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絲華夏人的元素,稱呼唐信這個人爸爸,終歸令人覺得怪異。
唐信笑得有些牽強,當喬依意識到她應該有父母的時候,就突然稱呼唐信爸爸,唐信不好反駁,否則,又要跟她解釋她的父母在哪裡,只會令她越來越迷惑,越來越好奇。
而後來又被追問媽媽去哪裡了,唐信只好撒謊說是父女倆出來旅行。
於是,喬依一直期待着回家,期待着見到她的母親。
飛機將要降落,空姐過來提醒乘客做好準備,唐信立刻把喬依拉到座位上,讓她做好,給她繫上安全帶,說道:“飛機起降的時候,都要坐好,繫好安全帶。”
喬依眨眨眼,好奇地問道:“爲什麼?”
唐信理所當然道:“爲了防止事故發生。”
“如果飛機從天上掉下來,繫着安全帶就會安然無恙嗎?”
“這......咳咳。”
唐信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被小喬依好似天真卻又十分現實的反問所難住。
周圍乘客更是皺起眉頭朝他這邊望了望。
怎麼教孩子的?
淨說些不吉利的話!
喬依踢踏着雙腿,一臉笑容嘴裡唸唸有詞,她期望見到媽媽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飛機平穩着陸,其他乘客有序地下機,唐信拿起一件童裝保暖大衣給喬依穿上,然後牽上她的小手,低頭笑道:“走吧,回到家裡,可不能調皮搗蛋哦。”
喬依揚起個笑容,沒說話。
唐信心中哀嘆一聲,她不說話,就是拒絕嘍。
這個搗蛋鬼,期望別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纔好。
回國之前,唐信打過招呼,原本以爲會有很多人來接機的。
可是最終發現,只有董天華開着車來機場接他,其他人,一個沒看到。
這冷清的場面令唐信有些汗顏,他知道自己留張字條就離開家四個多月,必然令家中不少人有了怨言。
“小唐哥,這位是?”
董天華詫異地望着唐信手牽一個明顯是外國人的小女孩走了出來,久別重逢,他還準備和唐信擁抱一下,結果被這個場面給震住了。
唐信還未說話,喬依就擡起頭毫不怯生的朗聲道:“我叫喬依,你是誰啊?”
董天華被逗樂了,望着唐信一臉乾笑。
“她是我女兒,呃,女兒。”
唐信說話同時,左眼輕輕眨了下。
董天華立刻會意,不過顯然會錯了。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說:“明白,明白,小唐哥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說完,他走去拉開車門,先把喬依請進車中,喬依回頭看了眼唐信,硬是拽着唐信一起纔敢上車。
唐信本來還想跟董天華多說幾句,讓他真正明白,不是他想的那樣。
唐信一眼看出董天華的心思,他必然認爲這小女孩是唐信在外面的私生女......
董天華開車送唐信回去的路上,心中感嘆:看那女孩的年齡,沒想到哇沒想到,小唐哥十六七歲就在國外耕耘播種了。